源源不绝的傀儡将他们包围,若是他们打不过也就算了,可偏偏他们打得过,三下五除二就能够将这些傀儡打死。可是源源不断啊,四面八方,没有尽头,柳相歌喊道:“周小姐,月家就这么有钱的吗?怎么会定这么多傀儡啊!”
周芜一边应付傀儡一边道:“按理来说,兹中傀儡拿来售卖的是有定额的。买傀儡也需要排队,有些人甚至排上几年都不一定能够买到傀儡。我也不清楚这里怎会有如此之多的傀儡。”
“说不定这里的傀儡都是假货!”顾钦恨恨道,他喜好玉石,常穿梭于市场中寻求看得过眼的玉石。可是商人重利,真玉石中混杂着假玉石也不是没有。他道:“阿姐,你看,这些傀儡虽说乍一看出自兹铺。可是你瞧,有些傀儡的材质以及身上一些零件新旧不一,就好像是什么人随意组装的。”
周芜闻言立即用丝变将一个已经损坏,露出内部零件的傀儡扯过来,她细细观察,步调快速,闪躲其他傀儡的进攻,她道:“假货谈不上,仿品也不一定是。二人制作的手法有细微差别。也不知谁更胜一筹。此处傀儡众多,好似负盘一样赶不净,杀不绝。”周芜语气烦闷,显然被这些傀儡困得气恼极了。
柳相歌扯过傀儡细看,他手中的这个傀儡胸膛破开一个大洞,现出内里的零件,内中零件新旧不一,他暗自记下几个零件的样子,再扯过一个傀儡,再细看,着重对比方才他记下的那几个零件,观察二者区别,果真不同。再接着看,每一个傀儡所用零件新旧不一,大小尽不一样,但是就凭这样这些傀儡竟然能够行动如常,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艺高人胆大,他是外行人,不能看出这里的傀儡和兹中傀儡有何不同。再者,周芜用丝变给“祝雾成”、“杭于”织成了人的假皮,柳相歌不能窥见这两个傀儡内部构造,更加看不出来二者的差别,他只好道:“制作傀儡的人技艺实在精湛。”
柳相歌暗道:也不知是何人有这般精湛的技艺?
几人正与傀儡对抗间,一道笛声悠扬,从另一侧洞中传来,柳相歌望去,只见一人袒胸而现,衣着不整,他两颊飞红,眼睛被酒气浸染,没吹几下笛子,便摇摇欲坠,其身后有一人急忙搀扶着前面那人。笛声停下,傀儡也跟着停下。
柳相歌收回符箓,刚想上前查看,忽地环顾四周,左右不见章呈风的身影,他急急唤道:“呈风兄?”
“别喊了,他或许是死了。”顾钦恶意满满地看着柳相歌,话音刚落,便被周芜狠狠地弹了一下脑门。
周芜抱歉地看着柳相歌,她道:“柳公子,阿钦不是故意的,我代他向你道歉。阿钦被我们宠得太过,嘴上向来没有分寸,脾性也是难以更改,我会好好管教他的。还望柳公子勿怪。”
柳相歌却没有反应,而是道:“顾公子多次对我出言不逊,满怀恶意。我自问没有得罪过顾公子。顾公子何故这般作态?”
眼见顾钦面色铁青,说不出三二一来,柳相歌又道:“自那日起你便对我横竖看不顺眼,虽被呈风兄压着道歉,但试问顾公子有几次诚心?”
顾钦被他这般说了一通,自然是心虚,无言反驳,其顾左右而言他,“那两人是何人?他们过来了。”
柳相歌耸肩,丝毫不在意顾钦的回答,在他看来这是迁怒,他虽知章呈风有个名号叫“红镜生骨”,但他却不懂这“红镜生骨”具体意味是什么,只晓得其法力高深。眼前的二人出自除祟世家,有些自持身份的傲气在,被章呈风狠狠教训一顿自然怀恨在心。
诸如顾钦,柳相歌只道其是不敢正面与章呈风对上,故而将不满、恶意宣泄在与章呈风更亲近之人的身上。柳相歌还记得几人初初见面时顾钦骂柳相歌为“宵小”,可是顾钦眼下这般作态,也不知谁是宵小了。
醉酒那人摇摇晃晃走来,他眼神迷离,使劲眯着眼睛看过来,那人道:“我当是谁呢?来我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没想到,竟是几个小孩子家家。”
柳相歌抱拳道:“不知前辈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傀儡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我啊。号今朝道人。是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今朝。这是我和阿山的落脚点,这些傀儡自然是我做的……咳咳咳,好酒,阿山,满上,再来一杯。”
“大人,你醉了。”阿山上前将今朝道人揽入怀中,“我来吧。”
“我没醉,我还能再喝!满上……你们是谁啊?来我这里捣乱作甚?”今朝道人醉醺醺地问道,他在阿山怀中不老实地扭动着。
“我们是无言客。无意路过此处。前辈是这方天地的主人?”柳相歌道。
“好一个无言客!‘无言路过,无言以对’。阿山,客人来了,还不待客?不能让这些客人看了我们的笑话,认为我们礼数不周。”今朝道人挣扎地从阿山怀里出来,兴奋道。
阿山低眉顺目上前,一身黑衣,其面相老实,他道:“客人跟我来。”
柳相歌四处看看,还是未寻得章呈风踪迹,他道:“几位,不知你们是否见过呈风兄?他这般高,面相俊朗。跟我一样,穿着一身白衣。他腰上还挂着铜钱串。”说着,他比划了一下高度,约莫比自己高上半个头。
“未见过。”阿山摇头道。
“哎呀,小友。他是你何人啊?你这般在意他?”今朝道人凑过来,酒气熏人,满脸都是一幅看好戏的表情。
柳相歌被吓到,后退一步,才道:“呈风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方才对决中忽地不见其踪影,若是他遇到什么意外,我日后怕是再难心安。”
柳相歌说的一番话言辞恳切,他满心满眼都是章呈风安危,在他眼中是鬼的章呈风天然占据弱势一方。想来也是,他与周芜、顾钦都擅除祟,他倒还好,对鬼怪并无偏见,只是出自除祟世家的周、顾二人不见得能够容得下身为鬼怪的章呈风。加之眼前二人来历不明,章呈风无缘无故失踪,如何不够不令柳相歌心揪呢?
闻及柳相歌此言,顾钦嘴角一抽,腹中诽谤,他道:“担心他?柳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比起关心他,柳公子不如多心系自己的安危吧!”
毕竟恶鬼都是贪婪的,或为精魂或为血肉,反正这些无恶不作的恶鬼呵,它们眼中万利皆要图。
嘘。你该不会以为难道待在他们身边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吗?
顾钦讥讽地笑了起来,他笑柳相歌那些无头无脑之言语,更笑他自不量力。
朋友?呵呵,那个红镜生骨从来不缺也不需要朋友。
柳相歌自然没有搭理顾钦,他意识到顾钦他们或许知晓了章呈风鬼的身份,心道:还是暴露了……
“朋友?啊!真是一个值得反复咀嚼的词语啊!”今朝道人兴奋地道,“曾经我也有过朋友,后来这些朋友都死绝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和阿山相依为命了。”他说完,眼里露出怀念神色,不过须臾,醉意明显,口中胡言乱语,“与周,黎姑……”
“大人,该回去了。”阿山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他伸手将已经步伐不稳的今朝道人扶住,转头对几人道:“诸位,跟我来。”
柳相歌心道:先跟他过去吧,在这里也不见得能够寻到呈风兄,先探查一番,再行事也不迟……
阿山将他们引到另一处山洞里,里头东西杂乱,阿山面不改色,手上将今朝道人稳稳扶住,脚上有条不紊将地上的物件踢到一边,他道:“好久没有活人到这里了,地方简陋,还望客人不要介意。”
几人摇头,见阿山一人收拾不过来,也不在意什么,也跟着阿山收拾起来。
周芜实在看不过去了,她道:“要不阿山你先将今朝道人安顿好?”
阿山摇摇头,道:“大人醒过来见不到我会哭的。我这边很快就好。”他将今朝道人放在一张椅子上,手上动作不乱。
几人很快便收拾出一处僻静处。阿山坐着,他道:“几位何故出现于此?拿‘无言客’糊弄一下大人没问题,可是到我这却是不管用。”
柳相歌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他细细将前后缘由解释一通。
阿山面不改色,他道:“既然知道我们在做人烛灯,几位跟过来也不怕我们将你们做成人烛灯?”
“你!”顾钦被他这番胆大妄为的话一激,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周芜见此只能急急拍了拍顾钦的手背权作安抚,她道:“要将我们杀了早便杀了。何故将我们带到此地?”
“这位小姐倒是聪慧。我们是不会将你们做成人烛灯的,你们且放心吧。”阿山淡淡地解释一通,他没有顾及几人的神色反应,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一旁酣睡的今朝道人。他道:“几位有什么话想问就快问吧。大人要睡觉,不能惊扰他,我们长话短说罢。”
“好。那我有惑,这些人烛灯是用来供养谁的灵魂的?”柳相歌道,“若我没看错的话,这些人烛灯全都用以滋养一个灵魂吧?他是谁?”
“柳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周芜闻言略显吃惊,她对人烛灯有过耳闻,只道是用来燃烧灵魂的邪物,何来滋养魂魄之效?
“那倒是得问问阿山了。”柳相歌紧紧盯着阿山,似乎要将他接下来的一言一语全都记下。
阿山兀自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平和,他道:“你见过他了?”见柳相歌点头,他才道:“人人都道人烛灯以人的灵魂作为燃料,人魂一死人烛便灭,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用这些人烛灯供奉已死之人能够滋养已死之人的残魂……”
“外面那些傀儡……”周芜皱眉沉思道。
“不过是大人闲来无事所制。我们也不过是拿人钱财帮人干活。”阿山见今朝道人睡得不安稳,急急伸手抚平其睡梦中的皱起的眉头。
“可是为何和兹的傀儡这么相似?”周芜又道。
“师承一脉自然相同。好了,客人,我送你们离开吧。”阿山站起,走到一处,脚下动作,几人疑惑间,只听他道:“客人往下走,一直走下去,或许下面之物能够为你们解惑……”
柳相歌刚想说什么,机关启动,脚下踩空几人迅速下落,他心中急切:糟了!还未能探查出呈风兄踪迹!
*
“唔?他们呢?”今朝道人有些迷糊,他睡意朦胧,眼睛将睁未睁,头隐隐作痛,他记忆中好像有什么人来过,是谁呢,他记不清了……
“没有人来过。大人继续睡吧。”阿山平静道,他伸手在今朝道人的太阳穴上慢慢揉按,看着对方慢慢放松的眉眼,神情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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