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忠勇侯出场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大昭京城此刻已经化作一条流光溢彩的星河。无数盏形态各异的花灯次第亮起,映照着攒动的人头,喧闹的人声、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交织在一起,勾勒出元宵佳节的繁华与躁动。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上好的苏绣荷包,送给心上人正合适!”

“瞧一瞧,看一看嘞!刚出锅的桂花糖年糕,又甜又糯!”

“冰糖葫芦——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

叫卖声此起彼伏,市井气息浓烈,淼淼置身其中,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月白男装,玉冠束发,俨然一个俊俏小郎君,一手举着根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一手捏着块热气腾腾的糯米年糕,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活像只偷食的松鼠。

“小公子,买一盏花灯吧!”一个面容和善的农妇摊主热情地招呼着正对着糖葫芦“埋头苦干”的淼淼,“今儿可是元宵佳节,放盏花灯许个心愿,说不定月老就显灵了呢!”

从美食中抬起头,好奇地问旁边的白夜璃:“元宵节?你们这里也过元宵节吗?是纪念谁?也会吃汤圆吗?”她下意识地把现代习俗套了过来。

白夜璃眼眸带着宠溺和微笑,道:“纪念?汤圆?淼淼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元宵节,不是纪念谁的日子呀,这是未婚男女相看、寻觅良缘的大好日子!”他说狡黠地眨眨眼,看着淼淼的眼神快要溺出水来。

淼淼瞬间瞪圆了眼睛:“哈?相亲节?!”她转头,对着身旁只有她能看见的白夜璃,兴奋地道:“真是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第一次来就赶上了古代大型相亲现场!我倒要看看今天有什么热闹的事!”

那农妇摊主见淼淼眉眼弯弯,笑着一直同旁边的空气说话,神情还如此生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同情。随即颤颤巍巍地说道:“公……公子,你在同谁说话啊?”

淼淼眼珠一转,起了玩心,故意指着白夜璃所在的方向,神秘兮兮地说:“喏,大娘,你看不见他吗?我朋友啊,就站这儿呢!穿白衣服,长得可俊了!”

农妇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空空如也!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脸都白了,声音发颤:“公,公子……您莫要吓老妇!那里……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难、难不成是……”

“哎呀,大娘我再跟你开玩笑呢!对不起啊!”淼淼看见白夜璃瞪着他,本来还笑嘻嘻的脸顺着他的方向看向妇人,只见那大娘哆哆嗦嗦,满脸惨白,明显被自己的“玩笑”吓着了。

“古人胆子这么小,以后可不能随便跟他们开玩笑了!”淼淼吐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赶紧上前一步,熟练地掏出一小串铜钱塞进农妇手里,脸上堆起无奈又心疼的笑容解释道,“大娘莫怕!我前些日子落水,磕着了头,大夫说需得静养些时日,偶尔会有些……嗯,旁人瞧不见的幻想,过阵子就好了!”这套说辞她如今已是驾轻就熟。

大娘接过铜板,脸色缓和些。白夜璃一袭白衣,银发在灯影下流转着微光,看着淼淼的样子,狐狸眼睛笑眯眯地,嘴抿成一条线。这才欣慰地点点头。

农妇看看铜钱,又看看淼淼那张在灯下愈发显得精致却带着“痴气”的脸庞,恍然大悟,眼中顿时充满了怜悯:“哎哟!原来如此!可怜见的,这么标致的小公子……”她心肠一软,从摊子上拿起一盏精巧的荷花灯和一个绘着喜鹊登梅图案的面罩,硬塞到淼淼手里,“公子,拿着!这花灯晚上去荷花池边放了,许个愿。这面罩啊,”她压低声音,带着过来人的神秘笑意,“若是瞧见中意的小娘子,你就取下来让她瞧瞧你的模样,她若也中意你,自会摘了她的面罩回应!到时候留个信物,好事就近喽!”

“谢谢大娘!”淼淼开心地接过,只觉得这古代风俗新奇有趣。她玩心大起,拿着面罩就往白夜璃脸上比划,嘴里还嘻嘻哈哈:“白夜璃,快戴上!让我看看你戴面罩帅不帅?说不定今晚就能给你相个九尾狐媳妇儿回来!”

农妇眼睁睁地看着俊俏的小公子对着空气比划,还煞有介事地“调戏”,那点怜悯简直要溢出来了,忍不住又拿了一个面罩塞给淼淼,抹了抹眼角:“哎,拿着拿着,多一个备着!放宽心,会好的,都会好的……”那语气,仿佛淼淼已经病入膏肓。

淼淼浑不在意,一手拿着新得的面罩,一手举着啃了一半的糖葫芦,对着白夜璃眉飞色舞:“白夜璃你看!这大昭人民多热情淳朴!我太喜欢这儿了!自由!空气都是甜的!”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满街的烟火气都吸进肺里。

白夜璃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快乐,眸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轻声应和:“嗯,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的,便是吾心所向。

没一会的功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白袍银发的九尾狐,白夜璃!胳膊上就挂着,背上背着淼淼“买买买”的战利品——各色小吃、精巧玩意儿、胭脂水粉的锦盒,堆得像座移动的小山。

淼淼正对着白夜璃大谈“致富经”,嘴里塞着年糕,含糊不清地畅想:“唔…白夜璃你说,咱要是用这里的钱,买点大金镯子、和田玉、或者官窑的古董花瓶啥的,等我穿回去了,能带走不?我估摸着悬,咱这是魂穿吧?唉,可惜了这白嫖…啊不,合法消费的机会!”

她咽下年糕,又忧心忡忡起来,“对了!白夜璃,你说我要是突然穿回去了,一睁眼是不是还在我床上?你说我是在这里过完一生?还是会突然回去?如果我回去的话,我妈是不是还在?我到底是会很多年以后回去,还是会回到原来离开时候的时间啊?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担心这些啊?”

淼淼嘴里塞满年糕,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白夜璃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她那张喋喋不休、表情丰富的小脸,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他正想开口,突然!

“让开!快让开!”一声惊惶的厉喝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从街角传来!

只见一辆装饰华贵、由两匹异常神骏的黑马拉着的马车,如同失控的猛兽,正朝着淼淼所在的位置疾冲而来!车夫拼命勒缰绳,却似乎无济于事,马蹄翻飞,带起一片烟尘,眼看就要撞上!

“小心!”白夜璃眼神骤然转冷,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凛冽如冰。他并未有大动作,只是宽袖下的手指极其隐蔽地一弹!

一道凝练如实质、却只有他能看见的银白色灵力匹练,精准无比地射向当先那匹骏马的前蹄关节处!

“唏律律——!”那匹神骏的黑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前蹄猛地一软,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栽倒!连带将后面那匹马也带得一个趔趄,整辆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拖拽着,歪斜着停了下来,车轮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怎么回事?!”一个低沉而充满威压的年轻男声从马车内传出,带着明显的不悦。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掀开。

车夫连滚带爬地扑到倒地的马匹旁,看着马儿痛苦抽搐的前蹄,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在抖:“侯、侯爷!马…马不知怎地突然失蹄受伤了!前…前面有人挡路!”他情急之下,想把责任推卸出去。

此时,被吓得脸色苍白,手中年糕洒了一地的淼淼,回过神来,随即小脸涨地通红,指着马车内帷幔之人大声骂道:“管你什么猴爷猪爷!差点伤了人还有理了?我刚买的年糕还没吃都洒了!你差点撞到我,还不出来道歉!”

“放肆!”马车旁的四名佩刀护卫瞬间怒目圆睁,手按刀柄,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对赤水侯无礼!找死!”

“都住手!”马车上的黑衣男子已经走了下来。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在晃动的灯影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正冷冷地扫视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他的目光在淼淼身上停顿了一下——这个穿着男装、此刻却正对着空无一人的身侧低声嘟囔着什么的“少年”,脸上竟没有多少惊惶,反而带着点……新奇和吐槽的表情?他挥手制止了护卫拔刀的动作,低声问旁边一个心腹:“她……是谁?在跟谁说话?你可见到她身旁有人?”

那心腹侍卫也是一脸惊疑不定,凑近低声道:“回禀侯爷,属下看得清楚,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箫国公府的芷若小姐!属下听闻几日前她因撞破未婚夫慕容临公子与赫连昭月小姐的私情,愤而投湖,撞伤了头,醒来后便有些……”说到这,属下歪着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继续道:“神智恍惚,常自言自话。国公爷今日还为此事特意进宫求了恩典,想请为太后祈福的高僧看看。”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视的怜悯。

“痴傻?神智恍惚?”侯爷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词,目光更深沉地锁定了淼淼,“是真傻,还是……演给某些人看的把戏?”他心中疑窦丛生。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浓浓讥讽的女声插了进来,打破了短暂的僵持:

“哟!我当是谁家的痴儿在这大街上丢人现眼、胡言乱语,还冲撞了贵人呢!原来是我那‘好大嫂’箫芷若啊!”只见一名身着艳丽桃红撒金襦裙、满头珠翠晃得人眼花的少女,在两名丫鬟和随从的簇拥下,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她容貌也算娇美,可惜被一身过于艳俗的打扮和眉宇间那股刻薄的算计破坏殆尽。正是慕容临的亲妹,赫连昭月的远方表妹——慕容宣。

她走到近前,用手帕夸张地掩着口鼻,上下打量着淼淼的男装打扮,嗤笑道:“啧啧啧,箫家姐姐,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投湖没死成,醒来就穿成这样疯疯癫癫跑出来?我们慕容家的脸,还有我昭月阿姐的脸,可都要被你丢尽了!我大哥要是知道你这副德行,怕不是要连夜退婚!”

淼淼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物种一样,凑近陆依宣用力嗅了嗅鼻子,然后猛地后退一步,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风,一脸嫌弃:“咦——!哪里来的野狗乱吠?好大一股子……陈年脂粉混着隔夜点心的馊味儿!”

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看着慕容宣瞬间涨红的脸,“啊?该不会是从姑娘你身上传来的吧?哎呀呀,姑娘你这品味……虽说穿衣自由是没错啦,可你这身行头,”她毫不客气地用手指点着慕容宣那身桃红配金,“红配金,赛狗屁……啊不是,我是说,配色太扎眼,款式嘛……啧啧,这料子上的大牡丹,绣得跟村口王婆家的门帘似的!你们京城就没有好点的成衣铺子吗?要不……我回头送你两套时兴的?就当扶贫了!”

“噗——”周围竖着耳朵听热闹的百姓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慕容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淼淼的手指都在哆嗦,精心描画的柳眉倒竖起来:“箫芷若!你、你敢辱我?!你以前在我面前装得温良恭俭让,原来都是假的!好啊!你给我等着!等我大哥回来,看我不让他撕烂你这张臭嘴!你这辈子都别想进我慕容家的门!”

赤水侯身后的侍卫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低声道:“侯爷,这箫家小姐……传闻中不是对慕容公子痴心一片,对陆姑娘也多有忍让吗?今日怎会如此……伶牙俐齿,锋芒毕露?”

赤水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在淼淼那张写满“无辜”和“嫌弃”的脸上流连,轻声道:“有意思。看来这‘痴傻’之名,水分不小。”

淼淼才懒得管慕容宣的跳脚,她退后一步,用袖子掩着嘴,装作整理衣襟,实则对着白夜璃飞快地小声嘀咕:“喂喂,白夜璃!紧急求助!快帮我看看,这个穿得跟个红包成精似的女人是谁啊?什么来头?战斗力如何?认识我吗?我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我怎么感觉她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

白夜璃看着她这副“临阵磨枪”的可爱模样,眼中笑意更深,传音入密,清冷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她叫慕容宣,慕容临的亲妹,赫连昭月的远房表妹。就是她,在慕容临和赫连昭月之间穿针引线,极力撮合。原来的‘你’,对她确实多有忍让。她视你为眼中钉,觉得你配不上她‘天神下凡’般的亲哥。” 他顿了顿,补充道,“战斗力尚不可知,不过审美……现在看来,她的品味和她的眼光一样……堪忧。”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淼淼接收完“情报”,心中大定。她放下袖子,挺直了腰板,对着气得快冒烟的慕容宣,露出了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灿烂笑容。

朱雀大街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璀璨的灯火依旧流淌,人声却低了下去,无数目光聚焦在冲突的中心——那穿着男装却难掩丽色的箫家小姐、华贵马车上天潢贵胄的赤水侯、以及淼淼面前气得浑身发抖、衣着艳俗的慕容宣。

“好戏开始了——”马车上,赤水侯斜睨了淼淼一眼,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中透着几分玩味。白夜璃银眸微眯,周身气息骤然转冷,危险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赤水连烽。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锋,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一场无声的硝烟就此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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