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9

“我希望你不会告诉我,你在这件事当中同那异种有过任何直接接触。”艾略特主教眤了宁溪一眼,将那瓶具有一定危险因素的血液玻璃瓶放在书桌的一角。在他走动时,披在身上的锈金白色绶带缓缓飘动着。

宁溪摇了摇头,“我只通过第三人粗略地探知,我想它并未察觉到我的存在。”

“很好,你至少还没有彻底丢掉理智,沦为只会夸夸其谈,用脖子以下部位思考的鲁莽之辈。否则,现在你就该待在教堂的禁闭室,接受圣水净化了。”

“事态很严重吗?艾略特主教。”宁溪心中一惊,急切地问道,“您什么时候采取行动清除这些异种。据我所知,它散布的污秽已经让不少居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如果不做些什么,他们的结局将会如何?”

“在回答这些问题前,我必须问你,你以何种身份向我质问这些问题。”艾略特主教转过身来。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区别。并且,质问这个词太过了,我从未想过质问您。”

“据我久远前的记忆可知,地理与政治是伊利亚德从低年级开始就设立的必修课,我恐怕不该期待你在这门需要天赋和精妙思想艺术的课上得到令人欣慰的分数。”

面对这样明显的蔑视,宁溪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在这门课上没有那么差,至少每次作业我都在及格之上。”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故意控制分数。但确实,地理与政治是太过主观的一门课,分数的高低严重取决于有没有对上教授的胃口。

艾略特主教的眼睛睁大了,似乎惊讶于宁溪竟有胆子反驳,更惊讶于他是以多么低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如果及格就已经是你最大的追求了,那我必须承认,我对你有一些误解。”

艾略特主教话中的深意让宁溪感到无措,他干巴巴地说道:“我很荣幸得知您竟然对我有过期待。”

“而你相当决绝的证明了这是一个巨大错误。”艾略特主教几乎是瞪着宁溪说出这番话的,“所以,现在伊利亚德教授地理与政治的依然是秦黎教授吗?”

“不,现在是林瑞尔教授。当我一年级时,秦教授已经退休了。”

“可怜,为你们无法得到真正拥有眼界与智慧的大师教导而遗憾。”艾略特主教牵动嘴角,营造出一种讥讽与感慨并存的表情,这是相当有难度的,“难怪近些年,伊利亚德的毕业生越来越缺乏必要的理智和谨慎,脑袋里塞满了无可救药的空想主义。”

“我还是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愚蠢的孩子。”艾略特主教绝望地长叹一声,“我问你,你是神职人员吗?”

“不是。”

“你是神眷者吗?”

“呃……目前来说,还不是。”

“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任何相关的细节。”

“但是……我是发现者!我认为自己作为市民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巨大威胁,难道我没有知情的权利吗?”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市民,你不会得到答案,你只会得到一个遗忘处理。”

艾略特主教冷漠的语气让宁溪感到不敢置信,“这不公平!”

“有趣。”艾略特主教讥诮地笑了笑,“你在谈论公平。当你从出身起便觉醒为超凡者,年幼进入伊利亚德——伊肃最具地位与权势的学校,学习普通人永远无法理解的知识,结交出身高贵的同学。这是公平吗?”

“现在,你能够站在这里,说这些足够无礼的话,因为你是超凡者,你需要知道这些隐秘,知道这个世界存在不可名状的危险。而在不远的未来,你需要抵御它们。”

艾略特主教重新回到软垫前,背对宁溪,虔诚跪下,语气清冷,“回去吧,在这里,今天你无法得到答案。”

宁溪咬牙,极力维持脸上的表情不崩溃,“很抱歉打扰您的祝祷,艾略特主教。”他慢慢退出房间,关上门。在幽静的月塔走廊里,他反复深呼吸数次才压下心中的恼火情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啐了一口,“该死的老顽固!”

离开教堂时,宁溪再度与米勒教士会面。米勒教士温和询问:“孩子,与艾略特主教进行的谈话如何了?”

宁溪说,“很好,我与艾略特主教相谈甚欢,在一些事宜上充分交换了意见。”

米勒教士无奈又并不意外地笑了笑:“那么,你们又再度不欢而散了?考虑到你与艾略特主教许久未见,我本以为你们会有更多的怀念之情。”

“您多虑了,米勒教士。我很感谢艾略特主教能在神圣的祝祷中抽出些许时间来见我。”宁溪说,“我们讨论了一些事情,艾略特主教的话……非常有启发性,我受益匪浅。”

米勒教士看起来似乎相信了宁溪的说辞,“那真是太好了,主教阁下是一位充满智慧和虔诚之心的信仰者,他对于事物的见解早已超越了我等,能聆听他的教诲,是莫大的荣幸啊。”

米勒教士将手放在宁溪肩膀上,带着些力道地拍了拍,“你已拥有旁人不敢想象的神圣恩赐,需时刻将责任与谦卑牢记在心。”

宁溪低垂下头,在米勒教士肃穆的目光下再次郑重行了一个教礼。

“我不敢忘,米勒教士。”

“好好,这亦是圣洁之月愿意看到的。”

宁溪抿了抿唇,没有再次顺从米勒教士的更多赞美之词,他说道:“我需要离开了,米勒教士,我想我母亲一定在等我。”

米勒教士收回按压在宁溪肩膀上的手掌,“替我想你母亲问好。”

宁溪点点头,“我会的。”

他转过身,控制着步伐,不至于让自己离开的意愿显得那么迫不及待。他知道米勒教士一定还在身后看着他,用那种几乎要将他刺伤的目光。

宁溪在教堂大门前伫立了一会儿,在这夏季酷热之中,教堂屋檐下的阴影奇特地凉爽。也许宁溪对这个地方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满,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里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这正是这个时候,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在普威尔的熟人可不多。

他眯了眯眼,以他良好的视力,他可以很容易看清那对相携而行的情侣的模样,并惊讶地认出其中的女方竟是他母亲。

宁溪以惊人的直觉尾随上了他的母亲,以及那个他完全陌生的男人。

当他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时,目击的亲密感更为强烈地冲击着他。而唯有那些仅有的社会道德赋予他们的羞耻心,让他们无法像年轻的热恋情侣那般张扬露骨。但他们仍然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臂,无声宣告他们的甜蜜。

这个男人,显而易见的已经不再年轻。他可能有四十岁,甚至接近五十岁。他有一头不算浓密的浅褐色头发,略微发胖的身躯裹在剪裁合身的得体正装里。如果这不是他唯一能穿出门见人的衣服,那就证明他至少是中产人士,有足够富余的钱来装点门面。

他习惯用手帕,手腕上戴着手表。他走路时,手臂自然下垂。他的脖子也并没有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他的背部放松,视线笔直,而不是四十五度朝下,并且警觉地打量四周。

这一切都表明,他一定从小生活在宽裕、轻松的环境里。他很有可能是个眷族。

眷族?妈妈是认真的吗!

再深入下去,就不可避免需要知道,这个男人结婚了没有?

哦,这几乎是最糟糕的一个联想了。

宁溪不会心怀那些离谱的侥幸。在任何一种环境、国度,这类男人都必然已经拥有过一段婚姻。

关键在于,此人目前的婚姻状况!

这会是一段公开的关系吗?鉴于他们已经敢如此明目张胆手臂挨着手臂行走在大街上。

这段关系持续多久了?是最近才开始,又或者……

啊……宁溪懊恼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怎么能如此盲目,对显而易见的东西视而不见。他究竟让多少可疑的细节就这么从眼鼻子底下偷偷溜走。

他早应该注意到的。那间新公寓、他母亲的着装打扮、她谈论父亲时的方式。这些都绝无可能在一朝一夕中改变。

他的新家,一间二居室的小公寓,整洁、舒适。虽然面积并不算大,家具也不够漂亮,但这样的环境已经超越大部分生活在普威尔的原人。

在最开始,他只是单纯的认为,或许母亲终于攒够了钱,能够负担得起这个地段公寓的房租。

她会算术,也识字,这让她拥有一份不需要风吹日晒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她无需负担他的教育费用。他在伊利亚德的学习和生活几乎完全由教会出资提供。

他母亲是完全有可能存下钱的。

这是一种美好的想法,人们只认克朗,而不会去管持有克朗的人是谁。

事实上,他的母亲——原人、女性、寡妇,每一个都是致命的身份。

那间新公寓,一定是那个男人的功劳。

承认这一点令人感到沮丧,但这就是生活在这个国家需要面对的现实。

他的母亲和那个男人相携走近了一家珠宝行,当男人伸手推开装饰着繁复金属雕花的大门时,挂在门边的撞铃发出轻快的响声。

宁溪终于决定停止尾随。他知道,即便他继续下去,接下来也不会出现什么振奋人心的一幕,而尾随的这段时间已经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就好像他未经允许便擅自刺探母亲的秘密一般。

每个人都被允许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他的母亲当然同样,她也应当被允许保有秘密的权利。

宁溪必须强迫自己保持这样大义凛然的想法,否则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难以控制的冲动。

当以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时,能够原谅任何人和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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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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