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

月神教会在普威尔的教堂位于城市的心脏地带。教堂延续了教会喜欢以白色高塔作为建筑主体的波洛克式风格。

走进教堂,能够看到两侧的彩绘花窗上绘着眷族接受月神光辉洗礼的场景,而天花板和墙壁上则绘有描述月神显圣、月神赐福、在月神的引领下眷族繁衍生息的壁画。所有这些场景中,月神出现的位置,都以散发着洁白光晕的弯月来代表祂。

今天并非祝祷日,来教堂祈愿的人并不多。零星一些低眉垂目静默颂念经文的信徒让教堂显得神圣而肃穆。

当值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教士,他正坐在一把椅子上,阅读文献。当他注意到宁溪时,立刻便认出了他。在宁溪还十分年幼时,正是在这位老教士的陪伴下搭乘前往特拉明德的火车,去到伊利亚德。

“愿圣月庇佑你。”老教士放下手中的书本,双手交叠放在心口位置,做了一个教礼。他对宁溪和蔼微笑,“好久不见了,孩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很高兴见到您,米勒教士。”宁溪回以同样的标准教礼,“请恕我冒昧询问,艾略特主教是否在教堂内?”

“艾略特主教?是的,他在,你知道的,作为虔诚的我主信徒,没有特殊之事,主教大人都会在月塔上做祷告。”米勒教士略作沉思,“艾略特主教并不喜欢别人在他祈祷与冥想时打扰他,如果你此刻前去的话,或许不会受到他的热烈欢迎。”

宁溪敢说艾略特主教从未欢迎过他,所以就算其态度再恶劣一点,他也不会惊讶。

威廉·艾略特,月神教会普威尔教区的主教,同时也是一名超凡者。

艾略特主教一直以自己的神眷者身份而自豪。他出身高贵,成长于信仰浓厚的家庭,自然也成为了月神的忠实信徒。受到成长环境和家庭教育的影响,艾略特主教对于原人一直抱有极强的排斥心理。

为了避免更多的和前来教堂做祝祷的原人信徒接触,他常年闭居于月塔之上,只在一些重要活动中出现。

当宁溪被月光石板选中,明确其超凡者身份后,本应由作为该教区的负责人——同样是伊利亚德出身的艾略特主教为宁溪做引导,领他前往伊利亚德。但艾略特主教厌恶宁溪的出身,便把这份工作甩给了米勒教士来做。

宁溪何必去关心本就讨厌他的人对他会是什么态度?

“我需要见他一面,米勒教士。”宁溪稍作强调,“有一些只能和他说的事情,我想您能够理解的。”

米勒教士苍老但睿智的眼睛紧盯了他几秒钟。

“我明白了,我会为你通传,但我无法断定艾略特主教本人的意愿如何。”

“非常感谢,米勒教士。”

“我很乐意为你服务,孩子。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也将成为高贵荣耀的神眷者一员。”

对这样的赞美话语,宁溪不置可否,“米勒教士,您真的认为,即便是我这样原人出身的人,也能得到尊重和荣耀吗?”

米勒教士并不惊讶宁溪话语中的迷茫,不自信,以及对社会现状的怨愤。当这个孩子以超凡者的身份踏入伊利亚德时,就注定他将要面对更加复杂、艰难的环境。

米勒教士低声说,“孩子,我只能说,当你的名字出现在月光石板上时,祂已经做出了旨意。”

宁溪勉强地笑了笑,对于这种问题,米勒教士的回答永远是那一个——相信祂的旨意。

但是祂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有谁说得清楚。如果祂当真对信徒一视同仁,又为何一手主导阶级和歧视?眷族蒙受恩宠,而原人则卑贱如履。

祂之旨意有被真实传播吗?

祂,还在此世间吗?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宁溪是绝对不会同米勒教士说的。

米勒教士离开了,去为宁溪打搅艾略特主教。宁溪坐在一张长椅上,时而思考米勒教士的话,时而望着前方的月神符号出神。

一段时间后,米勒教士回来了,告知他,艾略特主教同意见他。

“我想你应该对艾略特主教的房间并不陌生,无须我来领路了。”米勒教士说。

宁溪再次对米勒教士行了一礼,“不能再劳烦您,米勒教士,我可以独自前去。”当他离开时,能听到在他身后的米勒教士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

艾略特主教居于月塔中段的一个房间。教会原本为他准备的住处在舍居的主教套房,宽敞明亮,舒适方便。但艾略特主教坚持,信徒应当到更能聆听神明细语的地方去,而信徒又该时刻谨守谦卑与恭敬,所以选择高耸入云的月塔中部位置是非常合适的。

大抵是米勒教士吩咐过,月塔的看守人并未拦下宁溪,要求他出示身份证明。

宁溪顺着旋转楼梯向上走去,很快便找到了艾略特主教的房间。事实上,整个教堂内的神职人员中,只有艾略特主教一人选择居住在月塔。一方面因为月塔是地位和尊崇的象征,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另一方面,更现实之处在于,月塔太不宜居了。

为了维护建筑最原始和美丽的外观,总教会曾经下达过一项未曾对外公开的指令——禁止各地教区人为在月塔添加有损形象的后期工事。所以,月塔上即没有取暖设施,也未安装煤气管道。也就是说,在冬季长达五个月之久,并且平均温度能达到令水彻底结冰的普威尔地区,住在月塔之上会是一种地狱般的体验。

然而艾略特主教已经在月塔上住了十多年。可以预见的是,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将会继续居住下去。

宁溪站在一扇黑色木门前,抬起手,在门板上敲了敲。

“进来。”

宁溪推开门,走进去。

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房间,未曾修饰过的石砖墙壁将整间屋子营造得粗犷阴冷。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矮小的单人床,一套铺有暗红金色花纹桌布的书桌和椅子——据宁溪所知,那是艾略特主教的家族纹饰、一个三开门的雕花黑木六脚衣柜、一面高至天花板,并且陈列着数目众多的书籍的书架墙。书架旁边有一扇较小的门,通往盥洗室。

艾略特主教穿一袭漆黑神袍,金色长发在后背简单地用丝带束起。他背对着宁溪,跪在一只软垫上,面朝两扇巨大的窗户,遥望还未显露出身影的月亮。

“愿圣月庇佑您,艾略特主教。”宁溪向艾略特主教行了一礼,即便他和艾略特主教之间没有任何愉快的经历。事实上,这些年他和艾略特主教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从某种程度来说,艾略特主教对他的厌恶所引发的愤怒情绪甚至及不上学校那些会把他的作业偷走并扔进下水道的同学。对于一位虔诚的苦修士,宁溪心中依然保有一些纯粹的敬意。

“米勒教士告知我,你想见我一面。我在想,会是什么事足以促使你放下傲慢的心,踏足这个房间。”艾略特主教从软垫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想必米勒教士已经说过,在这里你不会得到料想中的那些舒适招待。”

由于常年不出月塔,艾略特主教的皮肤有一种不见阳光的苍白。他四十多岁,眼睛细长,鼻梁挺直,淡色的嘴唇极少露出微笑,习惯于吐露让人不快的话语。最令人惊叹的地方在于,艾略特主教那双银色的双眸。

没有饮料、没有茶、也没有水,这是显而易见的。在艾略特主教的房间里找不到一只茶壶,当然,如果愿意喝盥洗室水龙头里的水,也可以。

鉴于屋内只有一把椅子,那么,当然也没办法坐下来说话。

“我不是来接受招待的,大人。”宁溪说,“我来见您,只是因为想要告诉您我的一些发现,一些让我有些不安的发现。这并非是质疑您对辖区的治理水平,但总有一些阴暗的角落滋生出的黑暗难以被发现,而普通人又太过容易被蛊惑了。”

艾略特主教唇边勾起一个冷笑,“伊利亚德那些浑噩度日的马屁精们已经猖獗到如此地步了吗,以至于连你也被影响至深,变得巧舌如簧了。伊利亚德像一颗美丽的泡泡,将你们包裹在里面,远离是非与危险。鉴于你刚从伊利亚德回到普威尔不到一天时间,我有理由对你的说法保持最大程度的客观谨慎。”

宁溪在惊讶中抬起了头,艾略特主教如何知道他抵达普威尔的具体时间?

“我应该奢望你对我身居月塔抱有任何更积极的想法吗?”

艾略特主教瞥了宁溪一眼,“结束客套话吧,收起你那用力的表情,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对彼此都不抱有什么好感,花多余的时间在不必要的事上是愚蠢的。”

宁溪抿了抿唇,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只试管模样的玻璃瓶,瓶中已经盛着一些红色液体,“这是相关者的血液,或许您可以借助其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艾略特主教将那只玻璃瓶拿在手中,冷淡地查看。

旋即,他阖上双目,似乎在通过血液来回溯一些事情。

艾略特主教的眼球在他那泛着青色血管的眼皮下无规律地颤动着,就像小孩子玩耍时拍动的皮球,在所有意想不到的方向跳动。

数秒之后,艾略特主教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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