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元年初,冬末的寒意刺骨,庭院中桂花枝干冷冽,仅剩几枚已然干枯的叶子随风飘荡。
十岁的闲院玄槻跪坐在道场边缘,手中细布一遍遍擦过养父的佩刀。他的动作沉稳得不似少年,目光却时时掠向道场中央。
那里,两道身影正在竹剑的交击声中缠斗。
与其说是缠斗,不如说是指导。
十岁的长姐闲院椿雪,步法轻灵如蝶,手中竹剑每一次点、拨、引,都精准地将对手的攻势化去。她的脸色因运动泛起薄红,呼吸却刻意压得绵长,唯有刻意观察,才能听出那气息深处一丝无法抹去的轻吸。
她的对手,八岁的三弟闲院朔昭,额发已被汗水浸透,喘着白雾,呼吸开始有些疲惫的急促,但眼神却亮得骇人。他几乎本能地循着姐姐的引导调整角度,试图寻找那不可能的缝隙。
“停。”
养父闲院弘毅的声音不高,却让道场瞬间寂静。他坐在首位,后面端坐着正在沏茶的养母,正观察着此次的对练。
“朔昭,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弘毅的声音平稳如古井,“你在看‘赢’,而非看‘剑’。若是心急求胜,便会忽视旁末。”
“贪胜之心,是败亡之始。”
朔昭的小胸膛剧烈起伏,他抿紧唇,低头道:“是,父亲。”
弘毅的目光这才转向长女,放下茶杯指点:“椿雪,你的‘引导’过于温和。记住,你是指引者,而非是后盾。在战场上即使是手足亦不可留情面,此刻留手日后对朔昭也只能是有害而无利。”
“是,父亲。”椿雪微微欠身,呼吸的杂音在她停顿的片刻清晰可闻。
玄槻擦拭刀鞘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母亲闲院千绫起身,扶着椿雪坐在弘毅身后。
“先喝些温茶,理气。”
椿雪接过。
“是,母亲。”
弘毅的目光扫过三个孩子,最终落在那柄被玄槻擦拭得寒光凛冽的佩刀上,越过庭院中挺立的桂树,投向虚无的远方。
“我们闲院家,自曾祖时代起,便已是无主之舟。”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重量,“世代传承武士之道,效忠于我们内心的‘理’与‘义’。”
玄槻站起身郑重地递过佩刀,弘毅起身接过。
“武士道,长存于此。”他用刀柄轻轻点在自己的心口,随后,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年幼的朔昭,“外在的形式可以改变,俸禄、地位、甚至佩刀的权利皆可被剥夺……但武士的意志,永远不会泯灭。”
朔昭抬起头,迎上父亲的目光。他看着父亲紧握的、那柄已无主公可效忠的刀。
庭内桂树伫立,朔昭耳边红穗飘荡。
“是,朔昭谨记。”
晚间
闲院椿雪的咳声在傍晚时分变得异常急促,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哨音。闲院玄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决定带她去隔壁镇找那位精通肺疾的老医生。
“父亲,朔昭,家中就拜托了。”玄槻背起呼吸急促的姐姐,郑重说道。
“嗯,照顾好你姐姐。”
弘毅伸手安抚焦急的妻子,示意有玄槻在。
朔昭也点头,看着二哥背着姐姐的身影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小路尽头。他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安,却将其归咎于对姐姐病情的担忧。
夜色渐深,宅邸内,朔昭正翻阅书籍,忽然,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毫无征兆地钻入鼻腔——这绝非野兽或腐烂物的气味,而是一种带着极致恶意的、活物的腥甜。
几乎在同一时间,庭院里传来父亲雷霆般的暴喝:“什么怪物!”
朔昭抓起手边的刀冲了出去。只见庭院中,一个形似蜘蛛却有着人脸的怪物正歪着头,贪婪地盯着父亲。“好香的血肉,比隔壁镇上那些病夫美味多了。”
忽而转头又看向了朔昭。
“哦?还有一个细皮嫩肉的,正好拿来当饭后甜点,桀桀桀。”
朔昭看着面前人面蛛身的怪物头皮发麻,怪物的两只眼睛正盯着自己,嘴里的口水溢出,奇长的舌头舔舐着尖牙,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父亲眼神一凛,快速踏步上前挥刀。“装神弄鬼!”刀光如练,瞬间在怪物身上切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战斗在瞬间爆发。弘毅的剑术精湛,步伐沉稳,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千锤百炼的轨迹,轻易地在鬼的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然而,令父子二人心悸的一幕发生了——那些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愈合。
“再生?”父亲持刀的手微微一颤,他从未见过如此悖逆常理的存在。
“夫君。”
母亲从屋里走出,担忧的看向丈夫,伸手将朔昭护在身后。
“母亲。”
弘毅扭头看了一瞬,就专心对付身前的怪物。
怪物发出桀桀的怪笑,扑上面前的男人。弘毅侧身闪避,反手一剑斩向其脖颈,意图致命。然而,剑锋触及怪物皮肤的瞬间,一股剧烈的剧痛猛地从脖颈传来,仿佛那一剑是砍在了自己身上!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脖颈处凭空出现伤口,弘毅口中涌出鲜血,与此同时,鬼被斩击的部位的皮肤瞬间变得灰败,与弘毅脖颈的伤口完全同步。
“血鬼术,换命替死。”
“父亲!”朔昭转而加入战斗,帮助父亲或者喘息的机会。这鬼拥有共享痛觉的诡异能力!砍得越狠,自身承受的反噬就越重,而怪物本身却能不断再生。
“但是为什么有时有有时没有呢?”
弘毅没有再使出致命的刀法,转而以牵制为主,他不知道怪物的再生是否是无上限的,只能尽全力的限制他的行动,他也发现同步的伤害不是每次都有,但是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共通点,只能一点一点试探,看向幼子身上渐渐多出来的血口,紧皱眉头。
攻击带来的伤口流血不止,颈伤带来的影响,弘毅的动作开始迟缓,呼吸变得粗重。而鬼的攻势却越发狂猛。一次格挡不及,怪物的利爪即将在他胸前撕开一道血口。
“夫君!”
闲院千绫扑上前将丈夫拉开,利爪瞬间洞穿了她的胸膛。
“母亲!”朔昭挣脱怪物攻势,将前往攻击父亲的利爪一一击退。
闲院千绫缓缓倒下,望向朔昭的目光满是温柔与不舍。
“不能让怪物留在这里。”
朔昭知道母亲的意思,把怪物留在这里等姐姐和二哥回来也是死。
“我知道,母亲。”
看着母亲闭上的双眼,以及还在缠斗的父亲,朔昭却异常冷静。
“朔昭。”弘毅头也不回“这个怪物一直在暗里保护自己的脖颈,这很可能是他的弱点。”
朔昭一边回击,一边观察,战斗中他也受了不少伤。
“可是父亲,他的能力...”
“朔昭,为父最后教你一个道理。”
弘毅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
“士不怕战死,有意义的牺牲就是一个武士最荣耀的归宿。”
朔昭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知道父亲想要跟这个怪物同归于尽。
“是。”
他们二人配合,朔昭主要替父亲寻找砍头的间隙,但那怪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意思,死死护住自己的脖子。
弘毅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先前的伤口一直在渗血,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必须要尽快,他将面前怪物的三只利爪齐齐斩断,怪物保持不了平衡,弘毅感受到一只失去知觉的手,竟还有一丝庆幸。
‘只失去了一只手,那么,就斩断他的脖颈。’
弘毅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刀砍向怪物的脖子,可是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他砍下。
怪物一扫之前的紧张,疯狂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让你们这些蚂蚁以为自己可以活命,最后希望却灰飞烟灭,哈哈哈哈我真享受你们最后惊慌的眼神啊。”
怪物甩开朔昭,击飞脖子上的刀,一击刺中弘毅的腹部。
“桀桀桀,没有日轮刀,可没法砍断我的脖子。”
朔昭却在下一刻刺中他的眼睛。
是的他看到了,父亲砍断怪物爪子的时候,有一刻怪物只看到了一只爪子,而父亲也只是去了一只手臂,那么,共感的前提是需要他看到才行。
朔昭触碰着没有伤口的眼睛,出手的时候怪物是看向父亲的,所以没有注意到他。
不能再拖了,姐姐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离家里远点的地方。
下一刻怪物恼怒的声音传来
“啊啊啊啊!你这家伙!”
看着怪物恢复异常缓慢的眼睛,心下了然。
随后,朔昭一边奔跑远离庭院,一边往后山跑去。
怪物也在后面紧追不舍。
“该死的臭虫!不许跑!”
要限制他的行动,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怪物的视野应该是不会落下他的。
那么,最优解就是刺中他另一只眼睛。
刹那,朔昭回头,一刀刺中另一只没有受伤的眼睛,恍惚间好像看到怪物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感受到视野瞬间消失一半,没有停顿,快速挥刀斩下怪物的六肢。
“啊啊啊啊!”感受到身体失去平衡,怪物更加恼怒。
“该死的臭虫,该死的臭虫,该死的该死的,我要把你的四肢都拔下来再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
朔昭用仅剩的视野看着怪物快要恢复的四肢,重新挥刀砍下来。
“等你的眼睛能看到再说吧。”
能撑多久是多久,希望姐姐和二哥到家后可以远离家里,就算是多叫几个警卫队,保护起来也行。
直到怪物一开始受伤的那只眼睛恢复,朔昭闪避到一根树上,开始继续跑,但是之前的伤口没有止血,血从伤口中不断涌出,失血过多导致头晕目眩,右眼也没有视力,失去平衡感,险些好几次撞到树,他的体力渐渐消耗无几,身后的腥风越来越近。
“杀了你!绝对要杀了你!”
身后是怪物疯狂的嘶吼声。
就在一只爪子快要击中他时,一道炽热的身影如同流星划破黑暗,带着净化一切污秽的气势,瞬间掠过朔昭身边。
“炎之呼吸·壹之型·不知火!”
猜猜来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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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武士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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