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委屈的脸，应夫人自是满心可怜，奈何这不太合规矩，她小心用热帕子给应雨灵擦眼泪：“灵灵听话，你是大女儿了，不能让爹爹进来的，这样，你有什么事，就跟娘说，悄悄说，可好？”

应雨灵摇摇头，感觉自己更晕乎了，勉强定了定神，凑到应夫人耳边轻声嘀咕：“娘，是有关女儿终身大事，不可马虎。”

闻言，应夫人顿时心下一紧，当即思索起利害来。

大雍朝对女子管束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正常女儿也能进宫当女官、在外走动做些小本生意，朝内也有女子用的小科举，基本考出来就是当女官，就在宫内做事，有些呢，是陪着王公侯爵以及和亲公主离开的女官，平日里一些事情还是女人去做更方便。

因为有女官制度，女子的许多规矩，似乎都是给高门小姐准备的，她们要学琴棋书画、三从四德，像应雨灵这般的皇后预备，更是连男子要学的礼仪骑射书都得一起学，也不太讲究是否二嫁，甚至生养过的女子更受欢迎，因为证明身体好，能生。

应雨灵本就是应家这一代培养的预备皇后，就算年纪小没赶上趟，也得当亲王妃，不可能屈居人下。

要说应雨灵的终身大事，唯一选择便是嫁与帝王家，她可以因为才华与能力二嫁三嫁，却不能还未出阁便生了不能上台面的事。

其实应夫人唯一担心的便是近些日子她跟老爷都不在家，女儿操办丧礼，或许是见着什么黄毛小子，被夺了心思去，加上大病一场，人不清醒，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子要死要活呢。

要真是如此，应夫人真恨不得打应雨灵一顿，让她清醒清醒。

应夫人心中做了各种预想，给自己打个底，小心地问应雨灵：“你先给娘透个底，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可应雨灵就是摇头，见应夫人始终不答应，当即开口让那些候着的丫鬟都下去，还让她们先送张太医离开，随后强撑着非得自己起身，准备去见应老爷。

被应雨灵这么一闹腾，应夫人心疼坏了，当即顾不得那些规矩，按下了应雨灵，让她在床上躺好，自己出去跟应老爷说女儿想单独跟父母说说话。

应老爷有些踟蹰，偏头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等候的张太医，显然是觉得有外人在，他们去内间跟女儿谈话不太成样子。

不过张太医捋了捋胡子，说：“应老爷，老夫昨日看姑娘的脉象，确实有心悸、惶恐的症状，姑娘年纪还小，害怕了想父母是正常的，不妨多去安慰安慰。”

得了张太医的话，应老爷才放松下来，准备跟夫人一块进去看看宝贝女儿怎么样了，却看应夫人将其他人都请了出去，一下子整个卧房内就只剩下一家三口。

应老爷觉得应夫人的做法有些奇怪，便问：“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女儿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外人说，说是与她的终身大事有关，哎哟，老爷，我这心七上八下的，要是……”应夫人忍不住拉了一下应老爷的袖子。

“……”应老爷听后也觉得有些奇怪，女儿一向聪慧乖巧，怎么病了一场醒来非缠着爹娘要说什么终身大事？

略一思索，应老爷安慰地拍拍应夫人的手，说：“先别自己吓自己，或许就是女儿做噩梦了。”

应雨灵靠在床头听着父母的嘀咕，揉着发疼的脑袋，高声打断父母的胡乱猜测：“爹爹、娘亲，你们先过来吧，女儿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们说。”

见应雨灵催促，疼爱女儿的夫妻俩只好撩开帘子走到了床前，应老爷到底还是停在床帏外，自己找了凳子坐下，没真进去。

知道父母是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应雨灵也没强求父亲非得当面来商量，等应夫人回来后，她哽咽地说：“爹爹，娘亲，你们别怪女儿任性，其实女儿这大病一场，没醒过来，是魂梦仙山去了。”

“魂梦仙山！”

应老爷跟夫人异口同声地惊呼，他们没想到应雨灵药说的是这么个事，一下子倒是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靠在引枕上的应雨灵看到应夫人那难以置信的脸色，知道他们一下子肯定不会相信，她想了想，说：“或许爹娘会觉得女儿就是在做梦，不过女儿有证据，爹爹，殿下登基后当行册封后位的仪式，可眼下太上皇刚薨逝，不宜行喜礼，所以只定了三月十二移交凤印，可有此事？”

床帏外的应老爷说不话来，震惊得无以复加。

先皇走得突然，谁都没想到，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让依旧身强体壮的先皇仙逝，打了所有人措手不及，虽说早已定下太子，可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以为至少得再过十年八年才轮到太子登基。

如今先皇骤然离世，什么都必须太子拿主意，忙得焦头烂额。按照正常的流程，本该是先皇退位，太子登基，再册封后宫，凤印落定后，皇后处理一应宫内琐事，包括祭祀、丧礼等等。

只是刚好撞上丧期，不好再大肆册封六宫，所以只简单给了太子妃跟两位侧妃名分，分别是必须要有的皇后，以及从从旁协助的贤妃、德妃。

册封礼是没办法行了，大臣们给新皇的建议是，三月十二那天是不错的日子，刚好也出了七七四十九天，可以正式赐凤印，至于三月十二之前，大家心照不宣地让太子妃行皇后权宜便可。

事急从权，便没声张，圣旨要等三月十二才会出来，应雨灵又一直病着，她如何知道这宫中没落到实处的事情？

应老爷霎时信了七八分，说不定真是女儿有仙缘，大病一场还得了仙人指点？

重来一世，应雨灵记得比较清楚的便是皇后册封的事，她后来得了圣旨进宫学习规矩，那时候宫内依旧空虚，只有皇后陪着，许多事情，她就跟着看、跟着学，这才知道了具体的时间走向。

不然就她这离开皇城十几年、又一直被关在肃亲王府内到死的一生，还真难拿出什么实际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未卜先知。

应夫人前些日子也作为命妇在后宫陪皇后跟两位妃子行丧礼，事情不能说完全不知道，但也没知道太具体的时间，她看应老爷没做声，心中信了七八分。

过了一会儿，应老爷沉声开口：“灵灵，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你可不要听信了旁人的胡言乱语。”

“爹爹，你不用诈女儿，女儿魂梦仙山，根本不在意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得凤印，女儿只求了仙人一件事，告知女儿将来姻缘如何，毕竟，这没当上皇后，女儿也得寻个好人家不是？”应雨灵可不会被应老爷唬住，只要不让圣旨点到自己的名，她什么都可以乱说。

应老爷一听，以为应雨灵果真是碰上什么黄毛小子了，气得站起来：“胡说八道！你娘说得对！你是不是前段时间操持丧礼，见着什么人了？爹爹可告诉你，那些削尖了脑袋想往你身边蹭的男子，都是心怀不轨的，你怎么就不听呢？”

旁边的应夫人还跟着应和：“是啊是啊，乖女儿听话，那些毛头小子都是想骗你玩玩的，根本不是有心娶你。”

见父母都不知道把话拐到哪里去了，应雨灵赶忙摆手：“不是不是，你们想哪里去了？女儿根本没说是谁啊。”

被应雨灵这么一吼，应老爷跟应夫人也顿住了，他们隔着床帏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应夫犹豫地问：“那……女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女儿是想说，梦中时，曾问仙人，未当选太子妃，之后姻缘该何去何从，仙人说，天机不可泄露，但眼下朝堂未稳，若想此世安好，万不可在丰瑞年入帝王家。”应雨灵没把话说死，只说在丰瑞年绝对不可以嫁进皇家。

意思就是，这一任皇帝不行，将来新皇上位，她若还有选择，那选新皇倒也不是不可。

话音落下，应老爷跟应夫人脸色都有些沉重。

倒也不是不相信应雨灵，只是这丰瑞年，实在太长了，新皇上位，年号丰瑞，现下才是丰瑞元年，皇上身强体壮，少说还能活个二三十年，应雨灵总不能二三十年不成婚，到时候她都成老姑娘了，再好的才华人家也不会要了啊。

应老爷忍不住在床帏外走来走去，可见心中焦灼。

听着应老爷的脚步声，应夫人多少镇静些，毕竟是女子，更懂女儿的心思，她略一思索：“所以……灵灵是想，趁皇家命令没下来，先寻一门亲事？”

闻言，应老爷的脚步停下了，他刚才连朝堂各种纷争都想了一遍，硬是没想到，女儿其实还有这个意思。

出过皇后的世家，往往更容易被皇家求娶，一个好的皇后，是会旺整个皇族的，所以好的女儿得早早定下，现在新皇的皇后便是另外一个比应家也不差的世家出来的，先皇本属意更低调的应家，奈何应雨灵实在太小了。

如果应雨灵没去当皇后，后面为了稳定世家，皇帝肯定会选择赐婚，还得赐仅次于皇后的位份给应雨灵，也就是说，应雨灵此生就是给皇家当媳妇儿的，要想不入帝王家，那可不好办啊。

【此章完】

世家的情况有夸张，但历史上确实有出过好几朝皇后的世家，把应家当类似的世家就行。

以及，这个时候快乱世了，所以越到这种时候皇帝越会恐惧世家的势力，接着就会想整合势力继续维系自己的统治，但往往回天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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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