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春归是陪着应雨灵长大的,可不是当通房的丫鬟,是将来跟着应雨灵进了宫或者去亲王府内,可以当掌事姑姑的大丫鬟,从小就跟着应雨灵一块认字、学算术,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第一次见春归时,应雨灵约莫才三四岁,人还不怎么记事,父母便挑选了春归到身边陪着。

可怜应雨灵十五岁及笄,十六岁末到山南,春归也才十六岁半,就惨死在肃亲王府内了。

应雨灵自觉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想起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那在外头喊人的春归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先是冲到了跟前照顾的大小丫鬟,太医只能站在帘子外探问病情,这阵仗对过去的应雨灵来说是常有的事,她是家中嫡女,父母疼爱娇惯,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是惊师动众的。

粗使丫鬟手脚麻利地换了热水,小丫鬟们还端了各种碟子碗瓶瓶罐罐地站在旁边排着,洗漱丫鬟早就准备好了新衣与头巾。

春归暖了热毛巾,轻轻盖到应雨灵头上,小声问:“春姑娘,醒来可还有哪里不适?傅太医就在帘外候着呢,老爷特地向陛下请的,说等姑娘病好全了才回去禀报。”

应雨灵感受着额上的温暖,抬手摸了模,此时她发现自己的手葱白如玉,十指纤纤,完全没有被一次次冻伤后遗留的疤痕以及粗活做多了之后徒长的茧子。

“春归?”应雨灵轻轻喊了一声。

“唉,灵姑娘,奴婢在呢,您要什么?”春归稍微凑近了一些,像极了死前还哄着应雨灵吃饭的模样。

应雨灵抬起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春归的脸,温热的、软的,不是被冻成僵肉那样,紫红的一片,像是书里写的干尸。

碰完春归的脸,应雨灵似是心有所感,顿时生出一个怪诞的想法,她脸色逐渐变得惊喜又恐惧:“春归,今日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说准些!”

春归一脸疑惑,却以为应雨灵只是躺久了人迷糊,便认真回道:“是丰瑞元年,二月十七,现下辰时三刻,姑娘躺了两日有余,大夫实在没办法,老爷夫人又担心,才去宫中请了太医来,好在太医一剂药下去,姑娘有了好转,不用担心耽误事。”

丰瑞元年,也就是应雨灵被赐婚那一年。

或许是应雨灵命不太好,她本该是嫁给太子当太子妃的人选,偏偏年纪稍微小了些,太子觉得寻个小姑娘进门不太合适,况且他有自己青梅竹马的世家小姐,就算比之应雨灵差一些,做皇后却也是够格的。

因为年纪,应雨灵便被轮了下来,应家女儿不当妾,既然没有皇后的位置,那只能顺着往下挑,按应家的想法,既然年纪小、又排不上皇后了,那干脆就等应雨灵开智、会挑夫婿了再说。

这一等,就等到了先皇于冬季偶感风寒,过了年没几天,便仙逝了,太子临时登基,广赦天下,应家作为世家老臣,自当去为新皇协理开朝事务。

谁都没想过这协理事务怎么就协理了一份赐婚圣旨出来,大约在五月底,即将六月时,应雨灵的父亲回来透漏风声,说皇帝觉得应家女儿知书达礼、品行端正、聪慧敏捷,可当亲王王妃,圣旨没几日便到了。

如此,应雨灵便成了丰瑞开年之后第一个被皇帝赐婚的女子,宫里加上应家给的陪嫁,规格只比公主出嫁低一品。

而那些陪嫁,都被肃亲王扣下为己用了,皇宫护送的人一离开,肃亲王立马杀鸡儆猴,所以他等了三天才动手,就是想等皇帝跟应家准备回信的人离开,让他们回去报告说应家女儿在山南很好。

应雨灵只要一想起这些,就气得头疼,她抬手扶了扶额间,眼波一转,忍着怒气与头疼问:“所以,眼下爹爹在府内?”

春归忙点头:“是的,老爷临时告了假回来了,知道姑娘想老爷夫人,可您身子不好,这还没出冬,咱先给太医瞧瞧,可好?”

要说这阵子的病,应雨灵自己还有些印象,先皇过世,应家得去陪灵,大臣们都得去,应家老爷就不说了,夫人身上也有诰命在,得进后宫跟娘娘们一块陪着挨冻。

皇帝过世是国丧,大雍尊生死道礼,国丧需要所有百姓着丧服、办至少三日丧礼,禁宵禁市一百日,应雨灵就是操持三日丧礼时出汗又受了风,三日丧礼刚过便倒下了,一直没大好,直到昏死过去,应父赶忙请了太医来。

上辈子应雨灵病一直到开春都没好,拖拖拉拉到夏日还见着病气在脸上,太医说是身体底子不好,加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才好得慢。

因为这病,应雨灵知道自己被赐婚,都没想太多,精力不济。

如今既然知道那婚接不得,应雨灵就是病死在床上,都得提前安排好。

应雨灵一把抓住春归的手:“去喊爹爹跟娘来,我有话跟他们说,其他的,都得放一边。”

看着应雨灵郑重的神色,春归不敢耽搁,立马去找小厮通传,屋内的丫鬟们大气不敢出,帘外的太医只隐约听见应雨灵的声音,一脸疑惑,可应雨灵是姑娘家,他也不好出声,就规矩地等候应家老爷跟夫人过来先。

让春归去喊人,应雨灵心下依旧不太安定,她头疼得厉害,可还是逼着自己回想更多这一年的细节。

出嫁前差不多大半年,应雨灵都是浑浑噩噩的,就因为这一场病,从小应雨灵身子就不好,骤然在寒冬腊月里生了场大病,许久人都不清醒。

后面皇旨下得急,应雨灵没什么准备就被送进了宫去学规矩。

当亲王妃没有进宫的规矩多,更何况她是去当正王妃的,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就可以了,嘴上说去宫里学规矩,其实就是走个过场,为了后面从皇宫出发方便——大婚之日本该是肃亲王来迎亲,但肃亲王那年以关外局势紧张为由,让应雨灵自己出嫁。

什么关外局势紧张,不过是肃亲王的借口,他不想娶应雨灵,却被自己的皇兄硬塞到了身边,估计觉得皇兄自己不想迎娶应氏女,却又舍不得应家的底蕴势力,便让他来安抚应家。

上位者都有自己的私心与考量,应雨灵若是人好好的,必然不会想不到这等关节,奈何确实病得厉害,精神不济,父母没多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送到了山南去。

现如今想想,在她出嫁这件事中,处处都显露着皇家对世家大族的不喜与依赖,他们希望世家的一切都为自己所用,却又恨世家所拥有的势力。

这似乎是每个朝代最终都要面对的问题,皇权被世家分割,皇族要想办法让世家保持平衡,维系皇权稳定,又不能真的让世家架空了自己。

应雨灵闭目养神,靠在引枕上,将自己等会儿要对父母说的话在心中细细斟酌,能不能活好,可就看这一着了。

卧房中安静得只剩下地笼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小丫鬟们平稳地站在原地,头也不敢抬。

过了一刻钟,外间终于传来些许闹腾的声响,是应家老爷跟夫人过来了,能听见张太医问好。

按照一般的宅子规矩,老爷不能进女儿闺房,只有母亲能进去,但应家宠爱嫡女,听说女儿要见,应老爷便走到了外间,与张太医互相见礼后隔着帘子高声招呼应雨灵一声:“灵灵,爹爹来了,莫怕,你娘这就去看你,有什么不舒服,莫要瞒着。”

说话间,应夫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层层帘子后,小心地放下了床帏,坐到床边,心疼地摸摸应雨灵消瘦的脸:“乖女儿,娘来了,莫怕啊。”

应雨灵看到娘亲的脸,瞬间红了眼眶,她十几年没见过父亲母亲了啊,也不知她死前向那破城将军求的事对方有没有办到,或者,皇城没了后,应家何去何从?父母是否健在?

“娘……女儿、女儿好想您……”应雨灵到底没撑住,她靠到了应夫人怀里哭了起来,像是要把那十几年的委屈都哭给母亲听。

外间能听见应雨灵的哭声,是应老爷急得团团转,几次想进去看看,都被嬷嬷拦下了,说已经是及笄的年纪了,父亲兄长再进内间就不合适了。

应老爷实在没辙,便问张太医:“张太医啊,小女可是有哪里不妥?怎的一醒来便嚎哭不止?”

张太医忙拱手说:“应老爷莫急,前几次把脉,应姑娘只是寒气入心,高烧不止才醒不过来,眼下人醒了,只要没再烧起来,便可慢慢好起来。”

“那小女这般哭,可是哪里痛?”应老爷心松了一些,却还是担心女儿。

“依老夫所闻,应姑娘像是难过,或许是睡梦中梦见了什么,醒来见着娘亲,正委屈呢。”张太医猜测道。

老太医的猜测**不离十,虽说不知真实情况,原因倒是猜得准。

应雨灵年纪小,耳聪目明,她自然听见了张太医的说辞,靠在母亲怀中的眼珠子一转,便抬起脸来,委屈地说:“娘亲,让他们都下去,就您和爹爹留下,女儿有件事,想同你们说。”

【此章完】

应雨灵:直接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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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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