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宋辞,办什么事都方便许多,几人下一秒就站在了城中小巷。
才站定,巷子口就有一堆小孩欢呼着跑了过去。
南容好奇的问:“你怎知刚刚这个地方没有人走动?”
“赶巧。”宋辞不以为然:“有人又如何。”
南容觉得女孩不让宋辞进来的未雨绸缪是对的。
不管有人没人,也不管有无害人之心。直接闪现在大街上这种行为,难免会白日里吓死几个。
一旁犬郎踌躇着说:“那个,大仙,我俩的交易还算数吗?”
不然他可要找机会溜了。
南容:“若是真能找到你说的宝贝,自然是作数。”
两人一拍即合,犬郎为了缩减和两尊大神待在一起的时间,决定立马带他们去找那群妖鬼。
然而,他们走出小巷正准备出发时,却发现女孩已经自顾自的走远,在街边摊贩前看一家一家得起劲,丝毫没有要跟着他们一起走的打算。
那摊上新奇玩意众多,南容也跟着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半晌,差点没把正事忘了。
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得宋辞又迷惑了好一会儿,最终,他想了想,颇为认真的问了句:“要给你买个玩物么?”
南容奇怪他为何这样问,摇摇头:“不要。”
然后交待犬郎:“辛府方位我大概记得,要不你留下来跟着点她?如果她想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你就带她去。切记不可害人,与人保持距离。”
女孩看起来没有坏心,虽然一时兴起带她进了城,但毕竟是一只小鬼,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不用跟在两个大神身边讨生活,犬郎当然乐意死了,当下连连答应:“放心吧大仙,我带小孩很有一套,绝对不会养的她有害人之心。”
犬郎拉住女孩,指向另一头:“走,小妹,哥哥带你去看吹糖人,特有意思。”
女孩闻言,竟乖乖跟他走了。走前还不忘回头指着宋辞,跟南容说:“你记得看好他。”
南容:“会的。”
看起来非常不靠谱,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南容便目送着一大一小鬼跟着人流摊贩逛远去,直到看不见背影了,才堪堪收回目光。
……他也想看吹糖人。
正失望着,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你是喜欢竹蜻蜓,还是喜欢玻璃珠?”
“竹蜻蜓是什么样……”南容下意识回头一问,见宋辞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立马改口道:“不喜欢。我们走吧。”
这模样实在带了许多单纯的孩子气,让人忍不住就想逗上一逗,更别说宋辞这种无聊了就要捅天捅地,爱看热闹看新鲜的鬼,简直像新发现了一个大玩具一样。
宋辞跟上去:“原来更喜欢竹蜻蜓啊?”
好欠揍。
……
竹蜻蜓长什么样子。
*
望着空空荡荡的辛家府邸,南容是愣了好一会儿的。
来往家丁都还在,各自干着手里的活儿。之所以说是空荡荡,是因为之前看到的妖鬼一只都不见了。
南容仔细查看了每个人身后,都是空无一物,异常干净。他想来想去,只有问身边人:“你做了什么吗?”
宋辞耸肩:“老实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那么,那些妖鬼纯粹是被宋辞这只厉鬼的气息给吓跑的。
他往这儿一站,比驱蚊香效果都快!
南容喃喃自语:“早知道你如此好用,我都不用去为难土地神了。”
驱鬼道士以后都不用苦心修炼了,人手捉只宋辞带在身边,一准儿管用。他幻想到宋辞僵直成一条类似硬咸鱼状的事物,被道士们从身后取出……又莫名觉得有点惊悚。
他思想神游开小差,走路就不稳,一个疾步撞在宋辞后肩上。
宋辞抱胸转身,悠悠道:“你私下小声诽谤便罢了,怎还想公然挑衅。”
南容揉着额头,自觉理亏,站到前面想转移话题:“我带你去我的客房。”
转过身去,南容突然又停住了步子。
宋辞问:“那怎么不走?”
忘记要土地神画地图了。
南容坦然交代:“不好意思。我记性差,犬郎将我带出府时,路上太绕,只记得出府这段,前一段路,我忘记怎么走了。”
宋辞瞄了眼四周鳞次栉比的房屋建筑,问:“你莫不是还想让我带你一间一间去寻?”
就算不想,怕也只能如此。
但南容没让他找客房,既然都是费力找,那当然是直接去寻辛家祠堂比较划算。于是,他将辛范为一事的来龙去脉与他大概说了说。
“照你所说,这家少爷是求你们灭妖杀鬼。小道长,你找我帮忙合适吗?”
南容:“也不尽然啊,我现在就觉得,是圣君像的问题比较大,天庭不也没派兵来捉我。”
何况,你一来,妖鬼都不用杀,一溜的全跑了,岂不是更省事。
宋辞也只是顺嘴一提,他向来不希得在意其他妖鬼的生死,便准备施法,以灵识带他先四处看看,可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奇怪之处。
面前的神仙虽然阶级不低,但法力羸弱,只要南容自愿,抽个灵识出来应该很好操作,但任凭他怎么施法,南容就是八风不动,丝毫不受影响。
宋辞静立一会儿,目光从平静到渐渐玩味,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他问:“你是个神仙,却没有神识?”
南容明显一懵:“什么?”
神识丢了?
不应该啊,之前齐渺还带他感知日久村......不对,齐渺只是将他看到的传送给了自己,并没有带他神识一齐感知。
南容调转运息了一下,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难怪他刚醒来时心中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重要事物没有去做。那时没等天君来,先忍不住跳下了凡界,后来就被洛川引着去日久村,搁置了段时间,也才只发现自己法力羸弱,记忆有损失。还以为是因为法力不够调不出神识。
没想到是神识没了……
宋辞:“我听闻,天界有一名扶光殿下,身为战神,却曾差点堕魔,救回来后,被温念玉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昏睡了几百年,前不久才得以清醒。能睡这么久,就算是身上丢了些东西,应该也不为过。”
直称天君大名,估计只有他了。南容有些怕天君一气之下霹个雷下来,默默往后挪了一步。
宋辞不知从哪里又掐了根柳捎,百无聊赖的捏在手上。
他目光垂垂的扫过南容周身,似是确认一般:“名字叫………什么来着。看来仙君不仅娇贵,还是个珍稀物种。”
这形容词听得南容一言难尽。
南容:“……彼此彼此吧。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放在整个三界,都是很难见到的存在。”
宋辞耸肩笑笑:“因为我不是人。”
没有神识可用,宋辞只能亲自带着南容出动。
他揽过南容,顺手将柳梢别在南容发鬓后,起身而起,嘱咐了句:“抓紧了,掉下去可别讹我。”
他满嘴没个正经,南容不想回答,却在心中惊叹:他的轻功术法可真是了得!
和妖类的奇毒歪门不同,宋辞竟能有这般结实的功底,也不知道鬼都是怎样修炼的,需不需要像神仙一样日日打坐……
宋辞很快带他直直穿进了一间屋子。
刚带上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状况,就听脚步声起,随后是“吱呀”一声门响。
南容心道:不好,有人来了!
霎时他一把扯过悠哉悠哉的宋辞,闪身将两人藏在了最近的房帘后边,顺道左右看了看,发现这房帘后挡的是一排多人床榻。
听脚步声应该开门进来了好几个人,他们急急忙忙放下些东西,又去到对角衣柜处悉悉嗦嗦起来,动静不小。
“手脚快些换好衣服,何管事还等着呢。”
“为什么我们厨子也要照顾病人啊,累死累活半天,现在还要去做饭烧菜。”
“病者为大,辛家做事不是向来如此嘛。反正也会多发银钱,他们医者仁心,咱就当积德行善了。”
“唉,走吧走吧,早烧好自己也能早点吃。何管事做的简直太一言难尽了,可别让他上手,我们快点去。”
“是是是,快走快走。”
众人大概是受过何丁伯手艺的荼毒,一窝蜂急急忙忙跑出去,根本想不到也没发现屋中藏了人。
南容提防看着忘记关上的门外,以免他们转头回来,扯扯身后人的袖子:“我们跟上去。”
“他们去做饭。”宋辞看看走远的人,又看看南容:“你去吃?”
南容扭头,抬高脖子看着他说:“我问辛范为要看圣君像时,就是那位何管事非常恰巧的打断了。”
宋辞轻飘飘的与他对上视线,两秒后,捞过人跟了上去。
不久,南容指着前方一幢烟囱冒烟的屋子:“他们应该是要去那里吧。”
宋辞带他越过那群厨子,先他们一步,落到伙房的屋顶上,顺势揭了两片黑瓦叠在一边,示意南容过来看。
厨子们也后脚赶到了。
“何管事,我们来了,您歇着吧。”
往下看,何丁伯正在眼底,他给一鼎小锅扇火,汗珠满头的掉,闻言直起腰,随手拿起一只抹布就往额头上擦:“好,好。你们快准备晚饭,大少爷待在病房一天没吃东西了,再做份祛暑的银耳羹,不,多做些,给府中上下都分点。”
何丁伯倒真是个很好的管事。
南容转头想感叹一句,却见宋辞非常随意的侧躺在身旁,好不悠哉的用手撑着头,丝毫没有要往下看的意思。
……算了。
有个厨子过来拿过扇子,接何丁伯的班,其他人也各司其职,一时间锅碗瓢盆,风风火火,都忙得不可开交。
没一会儿,厨子动动鼻子,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试探着揭了锅盖。
从南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锅中情形:汤汤水水,黏黏糊糊,不知是粥还是糊,辨不清颜色内容,开盖一瞬间的气味直冲上屋顶,总之,一言难尽。
那厨子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何、何管事,请问你这锅煮的是?”
何丁伯搬了个矮凳坐在门口通风处,隔老远没好气的回答他:“今日午时你们不是才听大少爷吩咐,给贵客做了补气血的当归汤。不是这样的吗,这就忘了?”
不止南容,连厨子也显然被这个答案惊的脑袋发懵。厨子看看锅里,又看看手中的扇子,再看看何丁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丁伯:“怎么?哪里有问题?”
“没,没有啊。”厨子连忙接话:“就是您煮的这锅好像,好像用量太大了!太补,喝是能喝!就是怕客人吃了会流鼻血,您看……”
何丁伯皱眉:“啊?还有这样讲究。我竟是没有想到。那你快重做一锅,还得送过去。”
“哎、哎!”
厨子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委婉最聪明的人。
南容心中庆幸,今晚应该还能喝到一样味道的汤。却听到厨子问:“何管事,还要放那个东西吗?”
何丁伯:“放。”
什么东西?
南容低下头,就见厨子从小柜中拿出一份纸包,撕了个小角,便把其中的东西一股脑倒了进去。淡绿的细粉末,看不出究竟是什么。
正疑惑着,宋辞突然出声:“石菖蒲粉。”
南容:“你在看?”
他确定宋辞那个角度压根看不到下面。
宋辞点了点鼻尖,说:“不一定要用看的。”
他能闻出味道?鬼不是应该不用呼吸吗……
出于礼貌,南容没有问出来,转而说正事:“石菖蒲?是毒药吗?”
“石菖蒲,一味中药,好处挺多,安神,治失眠耳鸣。”宋辞勾起唇:“至于石菖蒲粉,是做了二次调配,会让人昏睡。啧,也不知道这辛府里是哪位倒霉贵客运气这么好。”
何丁伯的声音又传过来:“石菖蒲粉味道辛苦,千万记得,和之前一样多加些冰糖。”
“好嘞。”
南容后知后觉的嘀咕:“难怪那么甜。”
宋辞没听清,抬眸看了他一眼。
何丁伯的声音正好响起:“把大少爷的饭菜送到书房去。你,把当归汤盛好,打包一份饭菜,我亲自给送去。”
何丁伯提了汤和食盒,就出门了。
要给他送饭?!
南容反应过来,急忙将宋辞拉起来:“快,他知道路,得赶在他进屋之前回去!”
宋辞被半推半就的用起了轻功,揽着南容腰身,紧紧跟在何丁伯身后,觉得莫名其妙:“你不会就是那个倒霉贵客吧?”
“……”
您怎么那么聪明呢。
宋辞嘲讽归嘲讽,关键时刻还是比较靠谱,在何丁伯敲门的前两秒,不留痕迹的把两人塞进了屋里。
南容假装睡了半天功夫,表情惺忪的打开门缝,刻意用脚抵住了门,以防有人突然进来发现多出来的宋辞。
“何管事?”
何丁伯见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诚惶诚恐的说:“哎,我,我这不会是正好打扰道长您休息了吧?”
南容不好意思的笑笑:“不会。午饭后不知怎的,有些困乏,想着小憩一会儿,谁知听到敲门声,才刚刚醒过来。”
何丁伯放松下来:“哈哈,我们府中环境好,适合休息。这会儿啊,又该用晚饭啦。今日大少爷治病,没法招待您,道长实在见谅。”
南容也不与他多寒暄,接过食盒和汤煲,转身准备关上屋门时,何丁伯却突然道:“等等。”
南容脚步一顿,抵住门的脚更用力了些,回头问道:“何管事……还有事吗?”
何丁伯:“没什么,就是……道长,您这个,若是喜欢,可以跟我说,我叫下人帮您去摘。”
南容奇怪道:“摘什么?”
何丁伯指了指自己鬓边的位置,笑呵呵的。
……
关上门后,南容贴了张符在门内,捏着那根柳条无奈的看着宋辞,有气无力的说:“你可真无聊。”
宋辞已经将当归汤的盖子揭开,舀了一勺,对南容说:“贵客,喝么?”
南容定定看了很久,忽然感觉有些恍惚,走过去坐下,双手摆在桌面上,撑住了脸。
宋辞放下勺子,审视着他:“我怎么觉得,你还没喝这汤,这汤就已经进了你肚子一般?”
“方才拿出去那个空的汤盅你看到了吗……”南容揉了揉太阳穴,泄气的说:“白天送的。比较甜,所以我吃了些。”
宋辞:“?”
南容不是寻常人,所以午饭吃下去的石菖蒲粉拖到现在才起效用。他本就没什么法力,没想到神识也不见了,以至于药效渗透后劲更大。
他自己要请病假,宋辞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替他去找祠堂,顶多大发慈悲把南容架到塌边,好歹不让他席地而睡。
谁知南容这个不安分的,明明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弹,满脑子的要睡觉,却就是不愿意上塌。
他两爪擒住宋辞手臂,腰直背挺,站定原地,任凭多大力气,也挪不动他丝毫,几乎要练成立盹行眠的功夫!
唯一能看出他状态不对的地方,只有微眯的眼睛,嘴里还煞有其事的嘟嘟囔囔。
宋辞:“你说什么?”
南容努力睁开眼,要睡不睡,含糊半天,还是宋辞凑近了才听清他说的什么。
“犬郎……和那个……女孩……你......”
自己都要人畜不分了,还操心别人的死活。
他能站的如此轩昂玉立,完全是因为把重量全部压在了宋辞身上,八爪鱼一样不放开手,害宋辞白白给当了一回人形拐杖。
宋辞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终败下阵来,说:“我会安排。”
南容一听,瞬间放松下来,老实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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