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刑部之后,若竹见到了砚舟。
他正负手站在院子里,背对着院门,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回头看过来。
“宋将军。”孔大人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愣了一下。
若竹也没想到。
上次见过墨影之后,她同砚舟说起过,砚舟只让她不必在意,便不再说了。如今又跑来刑部,若竹也摸不清他是怎么想的。
好像自打砚舟开始上朝,就与之前不一样了。
“听闻犯人逃脱了,我来看看。”砚舟点点头,这话不知是对若竹说还是对孔大人说的。
“将军府上的人,将军来看是应该的。”孔大人很快便冷静下来。
若竹不禁内心犯嘀咕,前几天怎么不见你找将军呢。
进内堂之后,孔大人先是差人上茶,又寒暄几句,才切入正题:“墨影消失的很彻底,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在这京城之中除了将军,恐怕还没人能有这个本事。”
话说的很直白,也很吓人,这顶劫狱的帽子就这样直直的落在了砚舟头上。
砚舟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才说道:“孔大人高看了,犯人前段时间便从我府上走了。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们是不知道的,既然是与南凌有关,孔大人何不从南凌下手查?既然孔大人怀疑我,为何叫内子来?”
孔大人微微一笑,“是本官考虑不周了。”
若竹皱眉,想必是知道原先将军与夫人不和,才会想着从她这里套话。
“落秋山庄。”砚舟一字一句道出这四个字。
“什么?”孔大人还未作出反应,若竹却是惊叫。
砚舟看了她一眼,又对孔大人说:“据我所知,墨影是落秋山庄的人带走的。”
“可是江湖上第一大庄?”孔大人问道。
砚舟点点头,“我只有这一条线索,其余的还请孔大人再去查了。”
牵扯到江湖上的人,孔大人有些犯难了,这些年来朝廷与江湖是毫无交集的,唯一的交集便是多年前打仗的时候,有很多江湖少侠去前线支援,仗打完了又各自离开,并不求功与名,落秋山庄去的人是最多的。
只是不知这落秋山庄为何突然插手朝中的事,还劫走了朝廷要犯。
孔大人知道此事不简单,与砚舟道谢之后便安排人去查了。
白白跑了趟刑部,若竹却是几乎没说什么话,还耽误了送父母离京,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不知道他们出发了没有。
出了刑部,若竹有许多问题要问,但是还是想先去太傅府看一眼,剩下的问题等回府再问也不迟。便问砚舟还有没有事,要不要一起去。
砚舟自然是要陪同,两人便骑马朝太傅府去。
街上人来人往,两人便捡了条小路绕过去,谁知还没走到一半,就被几个黑衣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马跑的不算很快,砚舟在看到人的那一瞬间便勒住了缰绳,绕是这样两人在马背上也是被狠狠地颠了一下。
若竹慌乱的呼吸着,抬头一看,两边的屋脊上也站了几个人,粗略一数竟有二十多人。
她心下大惊,这下必死无疑了。
若竹看了眼砚舟,想问他怎么办,却见他深色冷峻,右手握在挂在腰间的剑柄上,呼吸沉稳,竟是丝毫看不出慌乱。
不过是一瞬间,对面的两人便起身飞了过来,砚舟也抽出剑抵挡开来。
刀光剑影之间不知是谁抽刀砍向了马前蹄,在两人即将摔出去的那一刹那,砚舟抓住若竹的胳膊飞落在地上,又紧紧将她护在身后。
屋脊上的人也飞落下来,抽出刀与砚舟缠斗,砚舟不慌不忙,沉着应对,不一会儿便躺了几个人。
有人想趁乱对若竹下手,也被他快速挡开,又飞速出手抹了那人的脖子,待他还未反应过来时,脖子上的鲜血便喷涌而出,星星点点溅在砚舟的脸上。
地上已经横躺了**人,砚舟还能从容应对,不落分毫。
其余人见状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招招毙命却又被砚舟轻易化解,如此状况下竟是没让若竹受丁点伤害。
片刻之后,二十几人全部命丧于砚舟剑下,巷子中恢复了宁静,只能听到砚舟粗重的呼吸声。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若竹看着剑上不断滴落的鲜血在地上聚成一小滩,抓着砚舟胳膊的手也缓缓垂下。
砚舟回头,眼中的杀气还没来得及褪下,却在看到若竹苍白脸颊的那一刻乱了呼吸。
“小竹……”他张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若竹抬眼望去,脸上的点点鲜血衬得他如修罗场中出来一般,无比陌生。
就在两人默默对视的时候,沈极与薛冬跑了过来。
“属下来迟,请将军赎罪。”两人抱拳跪在砚舟面前。
砚舟依旧看着若竹,嘴唇动了动,哑声道:“无妨,处理一下。”
说罢便想去牵若竹的手,却被若竹躲开。
她回了回神,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若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这样必然是不能去太傅府了,可是回将军府吗?
若竹自嘲的笑了笑,如今再看自己便像一个傻瓜,被人玩弄却不自知。
砚舟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背景,急忙收剑跟了上去,却见眼前的人突然失去重心,直直的坠向地面,砚舟赶紧过去一把将人接住,见若竹眼角含泪却是昏了过去。
若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
屋里没点灯,若竹眨眨眼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今夜没有月光,她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能听到房间里还有一道呼吸声。
若竹没有说话,也不起身,就这样躺在床上。
“醒了?”砚舟本就离得不远,听到若竹醒来,便点燃了床边的蜡烛。
床边的蜡烛并不太亮,昏暗的烛光让若竹想起了两人曾在现代的家里吃过一次烛光晚餐。带着淡淡沉香味儿的香薰蜡烛也如现在一般照着他们的餐厅,砚舟吃着她亲手煎的牛排。火太大了,煎的有些苦,她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砚舟却吃的干干净净。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那天的场景,若竹看着床前蹲着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与砚舟联系在一起。
“饿了吗?灶上温着粥。”砚舟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什么时候的事。”若竹声音有些嘶哑。
砚舟默了默,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想要喂她喝下去,若竹却起身接过杯子,自己喝掉。
一杯水下肚,嗓子的干哑缓解了不少。
“我……”砚舟斟酌了一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若竹盯着他,神色漠然。
砚舟知道这件事没办法糊弄过去了,便叹了口气,想将她搂入怀中,若竹却躲开了。
砚舟苦笑:“这么不愿让我碰你?”
“你是谁?”若竹再次问道。
砚舟咽了咽口水,记忆恢复的时机是有些尴尬的,他不由得干咳一声:“那日我们同房之后,我便恢复记忆了。”
若竹也被噎了噎,一时神色有些复杂。
砚舟见话已说开,便也不再瞒了,“原是有些不适应,那晚我花了一晚上时间才整理清楚。我原本想等你醒了告诉你,可我知道你之前过得很难过,想着如果你不知道会更快乐,那便不告诉你了。”
如果不是这场刺杀,他还会继续瞒着自己。若竹苦涩的笑笑,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都被他骗过去了。可是只是因为他骗自己吗?不,若竹也不想接受恢复记忆的宋砚舟,宁愿活在一个谎言中,也不愿意接受他也是他。
砚舟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得担心,“小竹,你……”
“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若竹打断他。
若竹其实很想问一问,为何当初将她娶进府又冷落她,为何恢复记忆之后却又没有受之前的影响,继续爱他。
可是若竹问不出口。
砚舟瞒着她的事自然很多,可眼下也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见若竹神色低落,只好捡了几件重要的告诉她。
“那个墨影,确实是南凌人,是他们故意将她安插到我身边的。我知道现在朝中南凌人有很多,我不愿让你涉险,所以一直装作对你很冷淡。”如今砚舟没什么好瞒的,他虽有原先的记忆,可他也在现代与若竹相知相爱过,自然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一意孤行的瞒着她,自以为是的对她好。
“装作?”若竹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
砚舟苦笑,“是,装作。早在你十三岁的时候,我心里便有你了。只是那时候外乱还未解决,我不想让你牵扯其中。原想着你会在京中找一个世家公子,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没想到我回京后无意中听到皇上要向你们一家下手。”
什么?!
若竹大惊。
“伴君如伴虎,岳父手下门生众多,又都在朝为官,即使岳父没有什么心思,皇上又怎么会让岳父好过?”砚舟伸手拨了拨若竹凌乱的头发,“当今圣上猜忌心太重,你我遇刺,也是他做的。”
怪不得这件事发生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凶手,竟然是皇上下手。
“那今天……”若竹问道。
“是,今天也是。”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才让他们如此沉不住气,在光天化日之下痛下杀手。
“皇上对我的猜忌,早在我求娶你时就埋下了。那时我刚刚打完胜仗回来,皇上给我与平乐公主赐婚,后来得知他要对太傅下手,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想去请他收回成命。”砚舟顿了顿,继续道:“还没等我去见皇上,平乐公主便失踪了。我才知道她早已与宫外一个穷苦书生定了情,赐婚之后便收拾东西与书生私奔了,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已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平乐公主以死相逼,不愿回来,与皇家断了关系,自愿成为庶民。皇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能公之于众,便只好对外宣称平乐公主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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