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即使不是刻意,陈聿初的话依旧携着一股威严感,于英慧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将餐盘递给他。

然后,目送着他走到房门口,男人清隽高大的身形立住,力道不轻不重地敲门。

“进。”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晏酒以为是于英慧,声线里带着几分亲昵,“慧姨,你怎么还敲门。”

没有得到回应,晏酒这才抬起头,她仰头的时候带着几分自己察觉不到的娇态,红唇微张,“啊”了一声。

不是于英慧,而是陈聿初。

他闲散地靠在门边,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拿着餐盘,睡袍略松,露出宽厚有力的胸膛,再往上是锋利饱满的喉结,和清冷淡漠的眉眼。

晏酒惊吓般收回目光,灵活地站起身,忙不迭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听到晏酒的道歉,陈聿初不自觉地蹙了蹙眉,腕骨微抬,薄唇溢出低沉的音节,“夜宵。”

晏酒的视线重新放到陈聿初身上,又被他胸膛的雪白烫了眼,很快垂下眸,低声说:“谢谢你拿过来。”

客气而疏离,与刚刚以为是于英慧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亲疏立判。

自己是她的丈夫,在她眼里竟然还不如一位管家。

陈聿初心底产生了几分荒诞。

见陈聿初没说话,晏酒抬头,正好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眸中。

他又怎么了?自己不是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准备把平安送走。

想到这,晏酒有些不高兴。

好在陈聿初也没想多说话,他只是来提醒:“很晚了。”

柔若无骨的手腕轻抬,晏酒一看时间,才九点。她眨了眨眼,露出温柔大方的微笑,没有表达任何不满的情绪,声线清甜,“知道了。”

陈聿初一眼就看出她的敷衍,却没太在意,他说话做事向来点到为止,如今只是提醒她,不应在不重要的事物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们毕竟是共同一体的夫妻,陈聿初相信晏酒懂事得体,如同第一次见面她在陈家表现的那样,那么尴尬的情形,她都能应对。领证后,晏酒一直做得很好,连他要求甚高的父母都挑不出她的错,更遑论老太太常常把她挂在嘴边。

陈聿初认为他和晏酒是同一种人,明白在这世上什么事情最重要,什么事情不重要。

他把餐盘搁在桌上,“那我先上去了。”

晏酒就算再不高兴,也知道陈聿初在这件事情上没有错处,这栋别墅是陈家出钱出人,她不应该没有经过陈聿初同意就养了一条狗。

但因此,她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晏弘盛也是这样,说话做事永远有道理,“理”和“孝”字压在晏酒的头顶,他想让她做什么她就要做什么,不能有多余的思想和行为。

他们都想要她当完美的洋娃娃。

晏酒垂下眼睫,掩饰所有的心思,轻轻道了声:“好。”

陈聿初心底泛起一丝奇怪的情绪,人人都说他理性无情,可如今看他妻子才是真正八风不动的性子,永远都是“好”。

他站高处站惯了,察觉不到晏酒的情绪,“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平安很擅长捕捉人的情绪,直到陈聿初走之后,才从晏酒身后探出头,两只黑色的鼻孔轻轻嗅闻。

晏酒叹息:“连你都怕他。”

陈聿初以为晏酒很快便会上楼,留了一盏床头灯。长途跋涉以及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到底是劳累疲困,他没有等到晏酒便闭上眼睛。

棉缎面的材质令人放松,陈聿初的呼吸慢慢趋于平静,鼻尖萦绕着花香,一晚馨甜无梦。

*

床上男人原本阖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黑色瞳孔射出锐利的光,陈聿初不论睡多晚,都习惯五点起床。

他侧眸,很轻易就看出旁边的位置没有塌陷,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陈聿初得出结论,晏酒昨天没有回房睡。

揿下遥控器,黑色遮光窗帘缓缓向外展开时,陈聿初已经换好锻炼的运动服。

健身房在地下室,器材应有尽有。

陈聿初按照平素的习惯锻炼了一个半小时,随后上楼冲澡。

等他穿戴整齐,坐上餐桌的时候,晏酒还是没有出现。

陈聿初拧了拧眉,问于英慧,“太太呢?”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语气,由他说来自然带了分凌厉的气势。

“...”于英慧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是晏酒出现解了她的围,“早上好。”

她依旧穿着昨夜的衣服,白色衣裙有明显的褶皱。

陈聿初的视线凝在她脸上,晏酒眼睫半垂着沾了水痕,眼眶像兔子泛着浓稠的红,任谁看都知道她哭过。

顶着这幅面孔晏酒露出了难看的微笑,陈聿初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之前的判断,这不是他印象里端庄知礼的晏酒。平静无波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道裂纹。

按晏弘盛的话来说晏酒现在毫无世家子女的气质,她不确定自己是为了逃避和陈聿初共处一室还是舍不得平安,应该是两者皆有,总之她陪平安玩了一晚上。

晏酒也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些荒唐,小碎步缓缓往后移,嗫喏出声:“我去洗漱。”

她维持着微笑,矜持地走上楼梯,在步入拐角确定陈聿初看不见时,才大口喘着气,快步走回主卧。

原本一人居住的主卧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是尚未消散的木质香气,和房间内原先的气息混在一起,有股纠缠旖旎的滋味,晏酒掩下心中的异样,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浴室里还残留着雾气,很明显陈聿初刚刚使用过,气味更浓密几乎是裹挟着朝晏酒袭来,是陈聿初身上的木质香气,冷冷淡淡,犹如其人。

晏酒浓长的睫毛轻眨,她若有所思地朝前方望去,镜子里一袭白裙的女人面色难掩憔悴,那双眼皮像是被蜇过一般肿胀,瞳仁里布满了血丝,怪不得她感觉又酸又涩。

原先还不觉得有这么夸张,这下自己亲眼见到,下意识慌了。

那岂不是陈聿初全都看见了。

看见她这幅狼狈的姿态。

晏酒虽对陈聿初没有男女之情,但他们是联姻夫妻,关系尴尬,既是最亲密的关系又是最遥远的人。

除了父亲之外,她最不想让陈聿初见到自己脆弱难堪的一面。

晏酒捂住脸庞,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不记得昨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也许是从陈聿初离开的时候,她抱着平安眼泪不自觉就流淌了下来。

很多人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在乎平安,连家里人都不理解。

昨天她发的朋友圈忘记屏蔽父母,晏弘盛又打电话过来,要她尽快把平安送走,不要惹陈聿初不开心。

她的家人并不在乎她开不开心,只在乎陈聿初的情绪。

可是在她最难捱的时刻,是平安一直陪在她身边,把头靠在她的手心,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感受到了真实与信赖。

晏酒觉得自己真是最糟糕的主人,竟然连保护好平安的能力都没有。

*

陈聿初吃早餐的动作慢条斯理,干净的指腹捻起一片吐司,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仿佛吃的不是吐司,而是待在古老的宫殿中,由上百人服侍着用餐,那是世家子弟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从容。

于英慧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与陈聿初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的脸庞看似平静,实则心跳早已超速。

“于管家。”陈聿初陡然抬眸,那双锐利的眼不动声色地望向她。

于英慧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半步。

“太太很喜欢平安?”

其实于英慧昨天对他说过这句话,只是那时陈聿初并未当真。人喜欢的东西可以有很多,并不是样样都要拥有。

刚刚晏酒那副模样确实让他震惊,回过神之后发现他和晏酒之间,也许并不是他原本想象的那样。他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是的。”于英慧点头,她勉强抑制住对上位者的恐惧,想要为平安求一份情,“您不在的日子里,都是平安陪着太太,和平安在一块,太太眼里都是有光的。”

听到这句话,陈聿初的唇角不置可否地扯起一点弧度。

晏酒见到他眼里都没出现过光。

他倒是真的好奇,什么叫眼里有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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