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雾气蒸腾,一双如白瓷般的纤细手臂从浴池中缓缓伸出,尾梢微卷的长发散落,晏酒脸上沾了潮湿的味道,像是从海上来的塞壬,朦胧而魅惑。

她眯了眯眼,光洁细腻的手按压上太阳穴。

一夜没睡,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等晏酒踏上柔软的地毯,浴巾包裹住玲珑的身躯,她才感到有些冷,瑟缩了一阵。

晏酒慢悠悠地趿着拖鞋下楼梯,不愿承认自己是为了躲陈聿初。

她不想见到自己的新婚丈夫,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

紫色绸质睡袍松松垮垮地坠在晏酒身上,随着她的走动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楼梯走到一半,她倏而顿住——

陈聿初竟然还没走。

晏酒的一双杏瞳瞪得圆溜溜,张了张唇,但是没说话。

她很想立刻上楼。

但是陈聿初的目光直直往她扫来,邃如寒潭般的眸穿透着空间的距离,让她无处可逃。

陈聿初淡淡地收回目光,继续滑动平板,查看今日的新闻。

他面前的早餐与餐具已经收走,只留了一杯咖啡。

很明显是在等她。

晏酒知道避无可避,走到她的位置,陈聿初身旁,低垂着睫毛坐下来。佣人为她送上早点之后,在于管家的指示下一同离开。

偌大的客厅,一时只剩下晏酒与陈聿初。

晏酒绷直着身子,嘴唇抿了抿,耳边传来沉淡的声音,“吃早饭。”

她下意识地就叉起煎蛋,等送入嘴边时才怨自己怎么这么听话。

可能是看出晏酒的身体语言,陈聿初没有等她吃完,而是放下平板,很平静地说:“你可以不用把平安送走。”

这句话和昨晚那句“明天就把它送走”一样的平淡。

好像对于他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晏酒一时没有联想在一起,此时她已经激动地握着陈聿初的胳膊摇晃,眼里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她的声音温软纯真,让人打心底觉得如果欺骗她那简直是一种罪过。

这是晏酒第一次对他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陈聿初微微颔首,有点安抚似的应她的话,“是真的。”

如果在此之前他就知道平安对晏酒的重要性,绝不会提出把平安送走。他和晏酒虽然只是联姻,但必要的尊重一定会有。

晏酒在陈聿初的面上梭巡,确认他没有开玩笑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攥着他的衬衫,她略不自在地松开,很轻地说了声:“抱歉。”

衬衫是高级定制的面料,不透却薄如无物,隔着衬衫面料下的温软触感渐离,陈聿初眼神邃了几分,他深深地望着晏酒,她的神情不安无措。

他在下属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

可他们的关系并不是上下属。

看到陈聿初骤然沉下来的脸色,晏酒乌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害怕陈聿初改变主意。

表盘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陈聿初低眸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十分。他没想到晏酒洗澡能用这么长时间,还好今天的会议在下午。

但他需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

至于和晏酒之间的问题,留到之后再说也不迟。

晏酒感到喉咙发紧,拢了拢手指,拿起桌前的果汁抿了一口。

她耳边传来不疾不徐的低音,“晚上我接你吃饭。”

晏酒想起昨晚陈聿初和她提过要去陈家吃饭,应了声:“好。”

她的反应让陈聿初皱了皱眉,漆黑眸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声线沉淡地说:“你是我的妻子。”

他低沉的嗓音说起这个词,莫名的缱绻勾人。

晏酒的尾指蜷了蜷,心脏因为陈聿初的这句话短暂地悬在半空。

他的妻子?

陈聿初却没等晏酒的反应,套上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迈起笔直长腿径自离开,司机早已等着,落后陈聿初一步,两人的身影在晏酒视线里消失。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酒眨了眨肿胀的眼,难道是怕她这幅样子给他丢脸吗?

反正陈聿初已经走远,晏酒索性不再猜他到底是怎样想的,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快步走到外面和于英慧分享这个好消息,“慧姨,平安不用被送走了!”

于英慧双手合十,嘴里念着:“谢天谢地谢先生!”

“太太,先生人很好的,你们要好好相处呀。你们刚刚在一起吃饭真的特别般配,看到你们我才明白小说里说的郎才女貌是什么意思。”

于英慧也知道自己说太多年轻人可能根本听不进去,但她发自内心希望这样可爱又善良的女孩子能得到幸福。

晏酒莫名想到刚刚陈聿初的那句话,耳尖染上一抹胭脂色。可她转念又想到陈聿初之前想要送走平安,笑意凝滞在脸上。陈聿初才没有什么好的,光长了一副好皮相,却和她爸一样霸道,说送走平安的是他,说不送走的也是他,单单一晚上就这么反复无常。

他们之间的相处,根本不是夫妻,哪有般配的说法。

更像是两家公司为了项目短暂合作,而她是没有话语权的那个。

只是这话她不会和于英慧说,她轻咳一声,“慧姨,我昨天给平安找了一个领养,既然现在平安不用走,我要把情况和她说一下。”

看着晏酒落荒而逃的身影,于英慧笑了下。

*

晏酒到达平安的房间,平安马上摇起了尾巴,比起之前,摇尾巴的幅度很小,时不时望向门外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晏酒一看到,心又软又疼,马上蹲下身说:“平安,对不起之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分开了。”

平安像是听懂了一般,舔了舔她的掌心。

晏酒把平安的所有东西放回原处,平安似有所觉,开心得抬起两只前爪做拜拜的姿势。晏酒看了又是一阵心疼,这个动作她从没教过平安,可能是平安的前主人教的。

她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舍得遗弃平安。

晏酒第一次遇到平安,是在一个卷着狂风暴雨的夜晚,平安瑟缩地躲在店铺门口,却依旧被无情地赶走。

那时候,平安就做了这个动作。

晏酒当时也知道自己并不方便养平安,但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思绪抽回,晏酒给平安喂了点狗粮和零食后,拨打项天姣的电话。

“姣姣,平安不用被领养出去了。我可以养她了,不好意思啊。”

项天姣嗔她:“这是好事,你道歉做什么?”

晏酒:“放了你朋友鸽子,很不好意思。你帮我邀请一下,我请你们一块吃个饭。”

“害。”项天姣的嗓子紧了一下,“不用的啦,我这个朋友不会介意的。你千万别和我客气!”

晏酒这才放弃,“好吧。”

项天姣松了一口气,想到昨天秦嵘求她的事情就来气,明明是他和晏酒说的分手,如今却想要领养她的小狗,要不是实在是看晏酒太焦急,她绝对不会帮秦嵘的。

这事要是让晏酒老公知道,那还了得。

她知道晏酒和她老公是家里介绍的联姻,虽然不清楚对方是谁,但能肯定的是对方一定是家世斐然,才会让晏酒的父亲态度坚定地拆散晏酒和秦嵘。

项天姣想要转移话题,而且她真的很好奇,“你老公怎么又同意了?”

晏酒不知道陈聿初态度转变的原因,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抽风吧。总之,这次之后不管他怎么说,我绝对不会再把平安送走了。”

项天姣:“你的性子就是看起来没什么波澜,实际非常执拗的。”

所以晏酒才会在家里不同意的情况下,宁愿放弃家里所有的经济支持,也坚持和秦嵘在一起,可惜是信错了人。

项天姣在心底叹息。她见证了晏酒和秦嵘爱情的开始,也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分离诀别。

晏酒咬了咬唇,“我是平安的救助人,我本就不该放弃她的。”

项天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酒酒,班长说同学聚会可能要改期,提前到下周。”

*

高秘书上班向来准时,因为有一个把时间观念看得很重的老板。

但今天他上班迟到了。

九点五十分才到办公楼下。

其余电梯都在其他楼层,只有一部电梯在底楼,正常来说他不会乘坐这部电梯,自陈家老爷子逐渐退居幕后,这部电梯只有陈聿初使用。

高秘书看了眼手表,咬咬牙,还是上了这部电梯。

反正...老板现在应该在办公室。

已经迟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当高秘书按下关门键时,一双考究的布洛克牛津鞋踏入电梯门。

高秘书手不受控制地痉挛了起来,疯狂按下开门键。

“老板,早。”

高秘书身高一米八一,可陈聿初还比他高了半个头,那双墨瞳里暗藏着漩涡,气场凛凛。高秘书胆战心惊了一阵,在想要不要主动开口解释。

陈聿初平静无波的眼往下垂,在他的西装上停顿几秒,不疾不徐地问:“你养宠物?”

高秘书心跳慢了半拍,老板怎么知道的?

他低头,看到西装上的狗毛,才恍然大悟。

“是。”听着陈聿初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高秘书借机解释:“我和女朋友一起养的狗,可能是昨晚吃坏东西,拉肚子了。我怕它有生命危险,带它去医院导致了迟到。很抱歉,老板。”

高秘书简单把事情交代清楚。

其他多余的、显失职业素质的话,他绝对不会说。

陈聿初想到了晏酒哭肿的双眼,不动声色地问:“这只狗很重要?”

高秘书怔愣住,他没想到老板会关心他的私生活,立刻站直身子表忠心,“老板,我绝对不会因此影响工作,今天的事情没有下一次。”

陈聿初扫过高秘书紧绷的脸,缓缓溢出几个字,“问什么你就回什么。”

高秘书站直身体,抬起胸膛,掷地有声地答:“是!这只小狗是我们的家人。”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聿初步伐平稳地走在前面,他一踏进办公区域,所有人立刻噤声,高秘书紧紧跟着他,在走进办公室的刹那,陈聿初倏然顿住,淡声吩咐:“下午的苏富比拍卖会,帮我拍得那套粉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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