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圣太后这样不在状态的神情一直持续到晚宴... ...

蒋芯在顾怀先身边，频频去看向失神、目光锁死在顾怀先身上的庄圣太后。

她时而崩溃掩面，时而别开脸不敢看顾怀先，又时而看着顾怀先怔怔发愣。甚至有时候，庄圣太后会变得更为透明，介于将要消失的状态，反反复复。

庄圣太后所有的模样，都让蒋芯心里起疑的迷雾越阔越广。

直到晚宴开场，她被顾怀先牵到宫中最高、最大的朝还殿中，蒋芯都还有些担忧庄圣太后的状态，却没法在顾怀先身边和她说上一句话，但蒋芯一直也都是失神的状态。

顾怀先到底怎么了？这是她看到庄圣太后繁复面容模样背后想知道的。

朝还殿，除了朝北是实墙，其余三面皆是高柱擎顶，盘龙环云，雕花四开的门统八扇，全都打开状，涌进来的风都是春末夏初清凉的。

因为是最高的宫殿，宫内底下的层楼叠榭、星光斑驳收入眼中，尽是壮观。

外面天已经落了黑，四处点着的三层宫灯将这座大殿照的通明，殿中已是坐满，好似就在等顾怀先上场一样。

殿中的光亮晃着蒋芯的眼睛，指尖不留神松开，顾怀先一步不慎就走到她前面，两人指尖断开。

再睁开，修长的腕子，葱白的指节递过来，摊开在蒋芯面前。

他面庞在橘色灯光下明暗交错，眼中也染了一层光辉，沁着暖阳一般的柔情。

“跟着朕进去，别在朕看不见的地方，也不要松开朕的手。来——”

说着，就朝蒋芯走了一步，一把握住想她的手，蒋芯却犹豫地看着这一只手。

接见使国，使国皇室都不能走正门！因为这是只是帝后二人能走的地方，现在顾怀先在正门口想要执手进入？

假意太真，让人如梦如幻。

顾怀先的声音轻柔缓顿，不知道殿中人是否听清这句缠绵的话语，但是都瞬间肃静起来，一齐看向殿门口。

太监见视线都看向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唱报，在顾怀先一记冷色中，硬着头皮抛去宫规，便高声唱报起来。

“陛下驾到——曲嫔驾到——”

蒋芯在顾怀先殷切略含警告的眼神中，将手递出去，放在他的掌心。

温热的掌心用力地握住蒋芯，顾怀先满眼笑意的将她收拢在身侧，面带荣光的朝里踏步。

殿中百官、六宫嫔妃和诸国皇室已然站起要行礼，但目光却都杀在蒋芯身上。

蒋芯眸子色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便在顾怀先踏入殿中瞬间，识时务的将顾怀先得手松开，一把将顾怀先推了出去。

顾怀先本就已经踏出步子，却被推出的措手不及，百官、六宫嫔妃、使国皇室见缝连忙一齐拜礼，声音振聋发聩。

他回神之后，怔怔地回头看着蒋芯，只见她迎着光，一身红衣的嵌入黑夜，似要与他越来越远一般。

顾怀先喉咙一紧，眉角吊起，想发怒，却又在诸人叩拜中，深怨了蒋芯一眼，这才转身朝着龙椅走去。

步子有些顿，脊背也僵硬着。

庄圣太后在这一幕里，才堪堪回过神，像是这样的国宴要打起精神，好给蒋芯指引一般。

这会儿飘在蒋芯身边，言辞‘中听’。

“倒是知道了一回规矩，话说你为什么推他出去？不应该跟他一起上殿，让诸位给你和他一起拜礼吗？现在... ...”

不做你的祸国妖姬了？

蒋芯目光不移，声音微微低沉下来，“等会姑姑要跟我说说顾怀先，不然别怨我不跟你玩了。”

这样的答非所问让庄圣太后声音一停，像是坏掉的笛子，一下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蒋芯也不急，慢慢看着顾怀先得背影登上龙椅。

真的，顾怀先这个人吧，在她心里十足的是有病，且为人血性暴戾，加上秦宛秋这件事，他偶尔犯个疯病。

但是论作帝王来说，真是没话说，这一点不需要任何人告诉她。

在顾怀先登基的头几年，因为他年纪轻，番邦、使国便向是约好的一起动荡。

他坐京相隔万里，纵横帷幄，翻云覆雨间绝杀千里之远，以一人抵御几国，三年平息边境、番邦。

如今殿中坐着的所有使国，皆是与顾怀先一力之战的手下败将们。

当年她‘嫡’姐因为心有情郎不愿入宫，推她入宫的时候，蒋芯本是不愿的。

但是知道进宫是‘嫁’给顾怀先之后，她倒是想来看看，民间百姓口中那位拯救万民水火的人究竟是长什么样子，才有了进宫，和后面这些事。

不杀顾怀先是因为他真是大周百年难遇的一位帝王，有功于社稷，有德于天地。

当顾怀先上到最高那一阶，转身端坐龙椅之后，殿中更是充满了对他的敬畏之音。

再次叩拜：“陛下万岁，万万岁——”

蒋芯还是想去祸国，但是祸的是自己的国，与使国纠葛利益无关，不能因为她而轻纵了那些心有歹意的宵小之徒。

能大胆的让人知道顾怀先偏宠她，却不能有失国体！现在就是顾怀先一展帝王、大周气象的时候，她不能上去凑热闹，这是出于国，不是私怨。

顾怀先落座之后，蒋芯随着众人，独自在殿外叩拜之时，顾怀先更是蹙紧眉尖，狭长的眼睛半虚。

“众卿平身，列国皇室起身。”

所有人在起身那一瞬间，顾怀先却沉厚的声音响彻大殿。

“曲嫔进来。”

蒋芯起身的动作都卡了一下，抬眼看过去，顾怀先正一脸威严地看着她。

... ...

“走右边第二门，那是六宫嫔妃们坐的地方。”

蒋芯眉眼一晦，听着庄圣太后的话守起规矩，正门只有顾怀先和皇后能走——刚才他愿意执手，已经是那个意思了。

蒋芯正要偏身往右边走，只听见顾怀先喝声：“走正门。”

满殿哗然——

目光齐齐射过来。

她更是愣住，似幻听一般。

顾怀先重复一遍，“走正门！”

蒋芯身子直起来，相隔这么远，都快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蒋芯觉得她能看到他的眼睛，黝黑、深遂，眸子里撇去万物，只停她一人印在瞳孔上。

他现在目光停在她身上，可里头嵌着的又是什么人？

耳边突然浮出顾怀先先前跟她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清晰地犹如昵语。

他说：朕想让众人看看你，看着你站在朕的身边，与朕最是相配。

蒋芯浑然发愣，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好像一个字也没错... ...

“是让朕亲自去请你不可？！”说着，顾怀先站起身。

庄圣太后看着蒋芯，目光里尽是不可思议。

蒋芯余光瞥到庄圣太后身边，见她不言不语，心口拔了一口凉气。

步子一抬，刹那间面上笑颜如花，从黑暗中，一步踏进了最亮的地方。

也不知不觉的在他的心里点了一记水纹，缓缓荡开，波纹虽在不远处便湮灭在水中。

只是谁知道日后这点水纹不会再荡漾起来，变成卷帘巨浪？

满殿万籁俱静，落针可闻般，静谧的除了风声，要不是伴有错杂的呼吸声，怕是都不知道大殿有人。

百官和六宫中人见着这一幕，自然是蹙眉冷目的。

但是使国皇室们却是在瞧着一处好戏，生像是在大周找到一处切入点... ...

蒋芯余光横扫，心里一下子皆明。

直呼，去你娘的顾怀先，让我当靶子！

方才顾怀先的深情在这一瞬间全被狗吃了！

蒋芯端方的模样一下子松懈下来，眉尖促着冷气，面上生硬，眼角却不自然勾了几分拒人千里的撩人勾魂模样。

顾怀先眼中一浑，嘴角缓缓勾起来微微抿起来，带着轻笑。

当蒋芯站在九阶台阶下这么仰头之时，顾怀先已经伸出手。

现在这个手伸得就是算计满满！

此时此刻，蒋芯忽然明了，为什么她走哪里哪里就有事，或许不是飞来之因，恰好是顾怀先引人而至呢？！

这个坏胚子用她想做什么？顾怀先真的会因为一个五年不碰的秦宛秋自戕？会疯？

想到这里... ...蒋芯浑身冰冷。

眼眸里不自觉的冷意嵌入顾怀先整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随后，他们二人接肩并立，站在最高的龙椅前... ...

顾怀先‘深情’得将她腰肢一揽。

“开宴——”

蒋芯配合着演戏，嘴角挂着一抹生硬冰冷的笑。

莫不是这场国宴，都在顾怀先的计划内？而她一直都在顾怀先的引导下，做了配角？

虽不知全貌，但是蒋芯觉得这点直觉她也是知道的。

侧过脸，没忍住地狠狠啐骂。

“去你娘的！”

顾怀先手上一个用力，她被迫性主动地贴上去。

他微微垂下头，“乖点。”

这个时候，蒋芯突然发现，今天从她驾马去接顾怀先下朝，到现在... ...顾怀先没有喊她一句‘是欢’！

蒋芯抬眸看过去，顾怀先眼中里浑然是一片清明之色，深遂犹如深井，有些让人害怕。

他，是不是知道她是谁？

吃愣的瞬间，已经被顾怀先放在了他身边的一张刚安排上的小桌上，与他并列，却错落一些，以示尊卑。

但是这么近的位置，宫中最高品阶的梁文茵梁贵妃却坐不上来，她此刻在蒋芯下首位置正恨恨地看着她。

蒋芯看着她，微笑得敬了一杯酒水给梁文茵，只见梁文茵立即偏开头，侧身与其它人说话去了。

啧啧，小家子气量。

蒋芯摇摇头，独自仰头饮尽酒水，这金樽才落在桌面上，立即有人给她新满上一杯酒水。

她微微侧头，余光一扫那婢子，蒋芯突地笑了一声。

熟人。

竟是丹娘，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给九德报仇吗？

那这杯十有**是有毒的了。

丹娘为人过于低调，但是她却是胆大心细那一挂的人，手段凌厉且决绝。

蒋芯指尖掂起这杯酒，金樽中，酒水轻盈漾在里面。

眉眼含笑，突然晶亮起来。

找的就是你！可算是等上门了。

蒋芯佯装作势要喝，庄圣太后瞧出了端倪，朝着蒋芯大喝一句：“芯儿，有毒！”

那料蒋芯腕子一转，从唇边直接递给了顾怀先。

“阿巳，我敬你一杯... ...”

顾怀先眸子有趣得落下来，唇边一抹深意让蒋芯没有看懂。

蒋芯硬着头皮：“你喝是不喝？不喝我就自己喝。”

庄圣太后快大叫了，但蒋芯就当没音，充耳不闻。

酒樽到了唇边，炽热的手握住她的腕子。

顾怀先身影落了一大半下来，遮挡了很多光，逆着光，他的面庞一大半嵌入黑暗中，带了些晦涩。

他说：“你亲自喂朕——”

这……不就是毒杀吗？

明天见。

【谢谢阅读，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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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