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这半年内，朱墨曾传消息给凌空，他只在信中说明他去了黑狐族，头痛加剧，在黑岩山调理休养，丝毫没有提及有关凌浩的事。

他有些事想问凌空，他又一句都问不出口，该问什么？什么都不该问!

也许在凌空心里，从始至终，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结盟的朋友!

不，不是朋友，而是盟友。所以，当目标达到，这一段同程的路走到尽头了，他们就该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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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谷

朱墨是第一次来这里，寒风凛冽，卷着冰粒子砸在人的身上。

朱墨一身白衣，在雪地里犹如虚影，法力波纹护体，雪粒砸不到他。

他走的很慢，凌空告诉他今日在此设伏，生死一战!

临到谷中地带，他走得更慢了，但他心里又想走快些！

不管他走的多慢，最终还是到了尽头！

凌空亦是一身白衣，看到朱墨，轻浅一笑，跟半年前一样，又不一样。

朱墨也勉强弯了一下唇角，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叫声哥哥，可还未叫出口，便咳了起来，风灌进喉咙里，他咳得停不下来。

凌空忙走上前给他顺气，一手抚背，一手从怀里掏出面巾，让他系上，遮住口鼻，还不忘训他“怎么搞的？灌风了吧？!让你不戴面巾!”

朱墨咳得眼泪花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止住，讪讪道“我忘了”。

“忘了？”凌空“怎么没把你自个忘了”

“我……”朱墨嚅嗫，低头盯着地面，尽量不去看凌空眼睛。

凌空摆手“罢了，以后再说你，先来干正事”。

朱墨庆幸，不用继续与凌空交谈。

两人按原先计划，将凌空提前布好的阵法再加持一遍后，突然感受到不远处传来法力碰撞产生的余波。

朱墨正好不想与凌空单独相处，便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凌空点头示意他去，朱墨召出长剑，让它先一步去探路。

很快他便看到了前方情况，有两人斗的正盛。一个是魔帝，另一个头脸都裹在铁盔和面罩里，想必是凌空信中提到的妖界将军。

那妖界将军显然不敌魔帝，就朱墨看来，魔帝正劈向那将军的一剑，便会置那将军于死地

朱墨迅速捻诀召剑去抵魔帝那一剑，随后落与地面，挡在那将军身前，与魔帝对视。

魔帝仔细看他，半响恍然，随后又带着惊疑道“你是那狐族小崽？你居然还活着？!”

“怎么会？”魔帝感叹一般轻摇头，像看到奇迹一般看着朱墨，抬手便想试探朱墨的境界，却发觉自己探不出，怎么可能？难不成他境界高于自己？!“你怎么做到的？不死便罢，怎么可能会……”升境!

“锵～”朱墨没等他说完便提剑上前，魔帝挥剑相迎，四周雪粒被剑气击地乱窜。

魔帝还在问他“你如今境界几重？”朱墨不语，一剑刺向魔帝的心口，却被魔帝举剑挡住。

魔帝还要追问他，朱墨却不再给他分神问话的机会，招招逼向要害，魔帝不得不集中精神，捻诀控着剑，剑绕朱墨周身，化作雪粒般大小。

成千上万柄剑向朱墨袭来，朱墨踏上长剑，剑上红光大盛，一路向谷中飞去，那万千小剑追着朱墨，却又追不上。

魔帝见朱墨要跑，便要追去，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与自己境界相差无几的，不较量一番，他怎么肯罢休。

就在魔帝追出百丈远之时，脚步顿住。朱墨心中一动，以为他发觉自己在引他过去。

魔帝却是摁了摁头两侧，他头痛欲裂，脑内，魔帝在叫嚣着让他杀了那妖界将军。

这具身体到底还是魔帝的身体，哪怕他暂控，也不能够彻底剥夺魔帝的主控权。

可惜，若不是他被困近千年，法力受损严重，跌至十一重融境，原身仍困在冥界，他何须与这魔帝立下契约，暂居魔帝体内，帮魔帝夺妖界。

“魔帝”不得不转身，向妖界将领映玄晔走过去。朱墨见他如此，便知他是要取那将军性命，只好也跟着转身去助那将军。

映玄晔见魔帝停下，便猜出他的意图，他想夺妖界，自然是以杀他映玄晔为首要。

思索片刻，映玄晔立时向谷中奔去，他不可能躲得过魔帝，只能按照原计划将魔帝引入阵中。

来不及多想，朱墨拦住魔帝，若放任魔帝追过去，恐怕那妖界将军还没跑到阵中，就被魔帝斩杀。

映玄晔疾速向谷中阵法范围内而去。

魔帝皱眉望着眼前这个阻拦自己的小狐狸：“让开!”

朱墨显然不会听话地走开。未免魔帝疑心映玄晔故意引他，朱墨假意阻拦，与他对上百招后，才佯作法力不支状，故意挨了魔帝一剑，捂着腹侧向后退去。

——

待魔帝进入阵中便没有再追朱墨，朱墨也没管太多，跃出阵法中心，向凌空站立之处而去。

凌空在看到朱墨跃出后便捻诀启动阵法，顷刻之间，天地变色，凌空紧握晶石，消耗晶石之力，不断催动阵法。

四周雪粒翻飞，狂风大作，雷电轰鸣，法阵之内，所有物体皆为启阵者所用。

朱墨顶着风雪来到凌空身旁，却没见到那妖界将领，细想才惊觉，方才那魔帝追到阵中便不再追他，而是调转方向……

魔帝是向那妖界将领去了!那将军还在阵中!

可凌空已经启动阵法，那将军负了伤，怎么逃得出魔帝之手！

朱墨立刻冲凌空喊道：“等等!那妖界将军还在阵中！快停手！”风雪太大，两人只能够靠喊叫才能听得到对方话语。

凌空耗完手中晶石，自袖中又取出一枚，像是没听到朱墨的话，继续催动阵法。

朱墨大怒：“我叫你停下!!!”劈手便要去夺凌空手中晶石，对付魔帝还有其他方法，可人命只有一条！

凌空立刻侧身躲过朱墨袭击。

怎么会？朱墨震惊的看着凌空，凌空不是法力低于七重境吗？他怎么能躲得过!

凌空侧头看他，眼中平静，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残忍“我知道他在阵中”。

朱墨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那你……”

凌空回过头盯着阵中，话语冰冷：“欲成大事，总要有所牺牲!他能够带着假魔帝一起消陨，那他就是守住了妖界，他死得不亏，死得其所!”

朱墨眸光闪动，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他，嘴唇颤抖，一字一顿道“那如果是我呢？”

凌空转头看他。

朱墨未等他开口，便疾言厉色追问道“那如果困在阵中的人是我，或者是你呢？如果要牺牲的人是你我呢？啊？……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凌空算是明白他的话了，但是他有些不明白了，为何朱墨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维护，定要救那映玄晔吗？他道：“不会的，不会是你我”。

凌空不知道，朱墨要救的人不仅是映玄晔，他要救自己，就那个被利用个彻底仍在凌浩面前维护凌空的自己。

朱墨是容易轻信旁人，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去判断真相、分辨是非。如果之前还能告诉自己凌空是有苦衷，是原先不认识他才没有对他说真话，那么现在他再没办法自欺。

他不恨凌空给他修邪法，可凌空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他真相，是从来都不信他。还是怕他不愿意修这邪法，不修邪法境界不能快速提升，境界不增便不能与魔帝对抗，不能与魔帝抗衡便不能助他成就大事!

“成大事者？用他人的牺牲，来成你的大事”朱墨咆哮着“能成什么大事!!!”

“哈哈哈~”朱墨心中痛苦不能言表，“就像你说的，妖界利用你是因为你有价值，你也利用妖界，因为妖界有利用价值。你装的那么像……像一个哥哥，也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而我，我也是一样，我为了报自己的仇才会与你联手。哈哈~大家都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哈哈~哈哈哈~”

凌空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与他们妖界怎会相同!”

朱墨苦笑：“怎么不同？哪里不同？你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修邪法的最佳人选才说什么把我当兄弟的话吗？!你说被关在魔界的弟弟，半年前出现在陆家湾!你说我只是修炼出了些小问题才会后颅刺痛，可是黑岩山的医师说我因为修那邪法，内里耗空，若再继续下去，两年之内必死!即便我不继续修炼邪法，也只是外强中干。最多一年，哪怕这一年我什么都不做，我不修炼，我就像一个废人一样活着，也会慢慢跌境...”

凌空心神大震：“不会的，哥不会让你，不会让你出什么意外的，你相信我。我给你的药呢？你有没有按时吃药，我不是想害你。我是医师，我可以帮你去除弊端……那不是邪法，我一定可以找到去除弊端的方法!”

朱墨转头，不再看他，轻声道：“既然我已经不可能修炼成神了，那就把机会留给别人吧！”那妖界将军，年纪轻轻便有十重境，前途不可限量。

朱墨话音未落，便提剑冲入阵中。他要亲手斩杀魔帝!

凌空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他，却抓了个空，凌空看他进入阵中，心口一滞，阵法已经完全催动，早先就在此阵八方安置了足够的晶石，依靠那些晶石，它就能自行运转。

此阵，进的去，出不来!

朱墨手握长剑，刚入阵便被飞雪迷了眼，一道雷电劈过来，朱墨闪身避过，这阵法果然是无差别攻击，只是，它会集中精力首先消灭阵中最强者。这会儿，那魔帝所受攻击定是妖界将军的千万倍。

朱墨快速移动，待他寻到妖界将军时。

妖界将军正盘膝坐在雪地中，玄剑立在身旁，走到近前才看清，才发现他在周围设了个屏阵。难怪没见有雷电、雪针、风刃攻击他。屏蔽住自身法力，阵法便察觉不到他。

不过这屏阵只能够屏蔽住十一重以下的修者。降神阵，降的便是十一重至十二重的神者或近神者，换言之，十一重以下，它懒得管你!

但是，懒得管你不代表不会顺手清理一下你。除非破阵，否则，阵内不会留存一个活口，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而要破阵，方法只有一个，破阵者施于阵上的法力高于阵法自身运行法力，也称作，暴力破阵!

朱墨走上前去，碰了一下那屏蔽阵。映玄晔睁眼，眼中意外之色明显，他看着朱墨离开的，还以为会是魔帝寻过来了，没想到……

朱墨隔着面巾打了声招呼“将军!”

映玄晔撤了屏蔽阵“你怎么……”

“轰隆~”不远处数道雷电被反劈回去，魔帝声音在谷中回荡，语气中似有轻蔑之意“呵~妖族小子，你可知这阵法是何人所创？”他大概以为映玄晔是主谋，设阵降他。

朱墨心中嗤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怎样？即便你知道是何人创也救不了你，无非是自己出不去，想要逞口舌之能罢了。

朱墨嘲他，脱口便出，“难不成是你所创？”能够创立阵法者，非十二重神者不可。

“我……轰～”雷电声太大，掩盖住魔帝说出来的一些话。

朱墨也没理他，只是带映玄晔寻找突破点，他若耗散本体法力，不惜性命一搏，应该是可以破阵。但一想到死，他又有些不甘心，有些犹豫。

离开外祖父时，外祖没有多问，只在他左臂上缠了一条黑色手巾，这是黑狐族习俗，出行时由长辈系上，寓意平安归来！

朱墨想找阵眼处，此阵是凌空所设，他从旁协助，虽知阵眼在哪里，但是感知不到，此时风雪漫天，又不好寻找。

朱墨带着映玄晔前行，映玄晔内伤极重，想是方才在阵中与魔帝交上手了。

十重境抗魔帝十一重境，能够保住命便是万幸，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他那玄剑应该是把神器!

“轰~咔咔咔~”远处有传来声响，这一次，却不是雷电所致，而是……是阵法松动了!

雷电退散，怎么会事？!阵法一但启动，除非暴力破阵，此刻怎会……

——

风雪渐弱，方向明晰，这阵法就要废了!

朱墨心念急转，眼中一亮，迅速行至一方布阵晶石处，阵法破，他得将所剩晶石收起来。

还未等他到再去取其他七方晶石，便见魔帝向妖界将军行去。

朱墨立刻转身，捻诀召剑刺向魔帝，并迅速奔至映玄晔身前，侧头对映玄晔道“快离开这儿，我来解决他!”

映玄晔自知实力不足，闻言，抱拳道“多谢!”

魔帝想拦住映玄晔，但被朱墨强行拖住，魔帝不耐道“你打不过我的!”这话说得没错，朱墨境界虽与他相同，可年纪太小，只论战斗经验远不能与他相比。

“是吗？”朱墨勾唇一笑，探知晶石中的能量，也不知凌空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晶石，都是上上品。

朱墨突然捻诀控剑，剑绕魔帝轮转三圈，再立于魔帝前方十步处，缚灵阵!

阵成后，朱墨便抛出晶石，让阵法自行运转。

魔帝微怔，这缚灵阵如此低级阵法，怎么可能困得住他，那狐族小崽难道不知道？!

朱墨不管他想法，这缚灵阵只能困住他几瞬，得抓紧时间。

朱墨盘膝而坐，那邪法越修到高境，朱墨越能感觉到修炼速度加快是以身体衰弱为代价换来的。而现在，他便要以仅剩的生命去换来极速升境……

成败在此一举!

凌空看到朱墨举动，便知朱墨意图。他目眦欲裂，冲朱墨狂奔而去：“住手，停下!!!”

魔帝眼睁睁看着那狐族小崽几乎在瞬间升至十二重境，那泛着红光的长剑刺入他的心脏，往下，剑刃移动，竟是硬生生地将他整个胸膛连带腹部挖出，腹部一个大洞露出来，血涌如柱，染红周围雪地，染红了朱墨白衣的衣摆……

魔帝似是不敢相信，又像是不甘心，在倒下前，他勉力伸手摸了摸伤口边缘处，想提剑却提不动了，长剑脱手，落在雪里。

朱墨收回剑，感觉到视线逐渐模糊，他有些站立不稳，快要要摔到地上，但被人扶住了，那人戴着铁盔，是那妖界将军。

映玄晔未曾走远，实在是朱墨动作太快，几乎瞬间斩杀，那魔帝竟……就这么死了？!

映玄晔扶住朱墨，看到他左眼角有道疤痕。

眼前人分明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可映玄晔就是能够感觉到，他此刻暮气沉沉!

朱墨强撑着，蓄力回身站起，躲开映玄晔将要扶上他肩膀的手，声音冷硬却无力“多谢!”

映玄晔收回手，心道，这人太过刚硬，如此伤重亦不肯露半分弱势。

朱墨转身就走，凌空见朱墨往别处走，忙追上去，开口道“小……”

朱墨知道他过来了，没等他追过来，挥手便是一道法诀，将两人之间劈出一道长沟，朱墨攥紧拳头，抿唇压下喉间涌上的一股腥甜。

凌空被雪尘扬了一身，面前一道鸿沟，无法跨越。他早该想到会有今日这番场景，任谁付出真心，却发现遭了欺骗，都会恼怒，他面露苦色，踌躇着，说道“先让我看看你现在身体如何，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朱墨望着远处被雪覆盖住的树，冷声开口“不敢劳烦殿下”

凌空脸色一白“我……”

朱墨又打断他，声音轻缓，却是冰得浸人骨髓“对了，我该恭喜殿下的……恭喜殿下大事已成!”

话勉强说完，朱墨便转身离去，他撑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