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羽和林闻夏都是行动派,既然已经从楚云瞻那里撬开了一条缝隙,就没有继续等待的道理。
两人当初搬进这凶名在外的宅子时,哪怕颜清羽可以支付高昂的佣金也请不动保洁,两人只能自己动手。也只是草草清理出了一楼日常所需的客厅、餐厅、厨房与卫生间,以及二楼的主卧与次卧。
至于那些无人问津的房间、堆满杂物的角落,以及那条光是靠近就让人脊背发凉,通往地下室的幽暗走廊,依旧被厚厚的尘埃与寂静封存着,像是蛰伏的兽类,等待着给予不请自来的客人狠狠一击。
此刻,两人站在客厅中央。颜清羽的目光沉静,掠过通往二楼的木梯,最终定格在那片更为晦暗的走廊深处。“之前只清理了一部分区域,”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寂静里,“现在,得把那些没看过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一遍。”
林闻夏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汲取勇气,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支迷你强光手电,用力点头:“嗯!”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试图用话语冲淡紧张,“说起来,我当初找资料的时候就看到了,咱们这水镜居,还有里面那几栋望月楼、听雨轩什么的,好像是当年开发商搞的高端实验品?名头挺响,结果就这……”他环顾四周,撇了撇嘴,“这仿欧式的样子货,材料也太糙了。”
颜清羽微微颔首,走到窗边,望着前院那个干涸积垢、爬满青苔的水池:“名字倒是贴切。”
“啊对!这宅子取名水镜居就是因为这个池子对吧?”林闻夏立刻接话,手指着窗外,“说是月圆之夜能完美的倒映出月亮,跟镜子一样。不过现在嘛……”他看着那破败的景象,缩了缩脖子,“只感觉瘆得慌。”
他凑近颜清羽,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清羽,这片区外面看着挺正常啊,怎么独独里面这几栋房子,感觉……这么不对劲?尤其是咱们这里。”他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仿佛那无形的阴冷正贴着皮肤游走。
颜清羽的视线从水池移开,投向窗外那些被葱郁到近乎蛮横的树木掩映的建筑轮廓:“它们是那个时代失败的实验品,现在已经变成了另类的培养皿。”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布局刻意,树木过于茂密,幽静过了头,就容易滋生,或者说更容易滞留一些……本不该存留于世间的东西。”他声音渐低,“水镜居映照的,恐怕也不只是月亮。”
林闻夏似懂非懂,但“不该存留于世间的东西”几个字他听得真切,脸色不由得又白了几分。
左晏归的魂体无声无息地凝实在颜清羽身侧,纯黑的眼眸警惕地缓缓扫过四周。他周身冰冷的气息萦绕不散,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重,俨然已做好了随时应对任何不测的准备。
“好了,”颜清羽结束短暂的对话,转过身,目光投向那条幽暗无比、仿佛能吞噬光明的走廊尽头,“闲聊到此为止。先从那里开始。”他指的是那扇林闻夏一直下意识绕道走的、通往地下室的沉重木门。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若有似无的、带着浓重水腥味的凉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钻了进来,拂动了厚重的窗帘,也带来了下方一丝黏腻而阴寒的湿气。
林闻夏咽了口唾沫,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左晏归的魂体瞬间紧绷,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锁死了地下室的方向。
“一……一定要从这里开始吗清羽……这地方一看就是反派据点啊!”林闻夏怂叽叽地跟在颜清羽身后,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它们不在这里。”颜清羽步伐未停,声音平稳。
听闻没有正主驻守,林闻夏的胆子立刻壮了几分,腰板也挺直了些,快走两步与颜清羽并肩:“那这里怎么比其他地方阴森这么多?连我都能感觉出来不同。”
颜清羽面色肉眼可见地凝重些许,在亲眼确认之前,他无法给出确切答案,但心底那份模糊而不祥的预感,正逐渐变得清晰、沉重。
“跟紧我。”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声嘱咐,随即伸手,推开了那扇通往地下的、格外沉重的木门。
“吱嘎——”
门轴发出的呻吟嘶哑刺耳,带着极不情愿的滞涩感。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厚重水汽和某种类似淤泥**后的沉闷气息,如同有形之物扑面而来,呛得林闻夏忍不住地咳嗽。
门后的楼梯陡峭向下,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仅有门口的微弱阳光,勉强勾勒出粗糙水泥台阶的边缘。再往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颜清羽面不改色迈出脚步,林闻夏紧跟其后,手中的强光手电“啪”一声亮起,光柱如同利剑刺入黑暗,勉强驱散了脚下这片土地的混沌。
左晏归的魂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黑眸在黑暗中仿佛泛着微光。
他比颜清羽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地的异常,这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斥着大量破碎、混乱、浸透了痛苦与绝望的残留怨念,如同无数惨烈瞬间定格后,挥发不去的余烬。
它们无智无识,只剩下本能的哀恸与浸入骨髓的怨毒,却唯独没有凝聚成完整的、可供沟通的灵体。
楼梯不长,但每下一步,周围的空气就更湿冷一分,墙壁看上去一片湿滑黏腻,仿佛刚刚被水浸透。手电光扫过,能看到墙壁和天花板交界处大片深色的、反复被水浸泡又干涸留下的霉斑与水渍,如同墙面长出了丑陋的疮疤。
终于踏及平地。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却更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垃圾场。破烂家具、废弃建材和蒙着厚重尘垢的杂物堆积如山,散发着颓败的气息。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多处积水未退,反射着手电光,漾开一片片令人不安的涟漪。
“这里……好像没什么啊?”林闻夏用手电四处照射,强装镇定,除了极度的脏乱和令人不适的潮湿,似乎并未见到预想中的恐怖景象。
颜清羽却微微蹙眉,他体内的巫血在此刻异常活跃,并非遇到威胁时的预警,而是沉郁的、仿佛在哀悼什么的感受。他避开那些深浅不一的积水,走向角落一堆被发霉帆布覆盖的物体。
“清羽?”林闻夏见他动作,心头一紧,连忙跟上。
颜清羽没有回答,伸出手,轻轻掀开了那厚重且浸透潮气和腐味的帆布一角。
帆布滑落,露出其下的景象。
几截形态扭曲得不自然的灰白色骨头散落着,混杂着一些早已腐朽到看不出原貌的织物碎片,就这样突兀且残忍地撞入两人视野。
那骨头的形态大小,依稀能辨出属于人类肢体的某一部分。
“啊——!”林闻夏短促地惊叫出声,猛地向后踉跄半步,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颜清羽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如同结冰的湖面。他缓缓扫视着眼前这个每一寸空气都饱含着绝望气息的地下室,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了然:
“现在我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干净’了。”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常人看不见的巫力,轻轻拂过空气中那些无形无质却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破碎怨念。
“那些被这房子里东西害死的人……它们的魂体没能留下,就连化作厉鬼复仇的机会都被一并剥夺了。”
他转头看向惊魂未定、浑身发抖的林闻夏,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令人窒息的真相:
“他们的魂体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只剩下这些尸骨,和这点连哭嚎都发不出的怨念。”
所以这里才如此死寂,冰冷又绝望。因为所有误入或被困于此地的生命,都成了滋养某种存在的食粮。
几乎在颜清羽话音落下的瞬间,地下室里那无处不在的湿冷怨念仿佛被这句话刺穿,骤然变得躁动起来,如同无数无形的冰冷触须,缓缓缠绕上两人的脚踝,试图将他们也拖入这无边的死寂。
左晏归眼中寒光乍现,周身煞气翻涌,将那些试图靠近的怨念瞬间冲散。
就在这片令人心脏紧缩的死寂与破碎怨念的萦绕中,被手电光柱笼罩的边缘,角落里一堆破败杂物的阴影,突然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
林闻夏吓得险些将手电脱手,光柱猛地扫过去。
光影摇曳晃动间,只见两道苍白模糊,几乎要融入周围黑暗中的身影,正紧紧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它们形体残缺,面容扭曲模糊,散发着与周围同源的溺亡气息,却诡异地维持着相对完整的形态,没有像其他意念那般彻底破碎消散。
它们没有靠近,只是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用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与卑微祈求的眼神,怯怯地无声地望向闯入的不速之客。
是这水镜居原本的住户,那对溺亡的夫妻,左晏归心下了然。
颜清羽的目光与那两道瑟缩的魂影对上,眸色深沉如永夜,窥不见丝毫波澜。左晏归的魂体瞬间向前半步,完全挡在颜清羽身前,眸中充满了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冰冷警告。
地下室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只剩下手电光束中浮动的尘埃,以及那无声蔓延着逐渐浸入骨髓的寒意。
我更我更(卖力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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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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