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重新点燃了一根暖香。
宋玉山看起来这些日子没少受折磨,眼底淤青,一张俊脸更是说不出的疲惫,他的性子本就古板老实,之前只想着卧底一事不能让门派内的姐姐妹妹去以身冒险,却没想过这个世界上除了青楼之外这种吃女人的地方,没想到还有个什么伶楼让男人屈身的地儿。
这段日子宋玉山吃够了苦头。
虽说每次一有人碰他就一副要去死的模样,但红阁的管事见其实在貌美,愣是还没做出更过分的事。
只是每天一壶又一壶的药灌下去,他现在身体敏感地不行,但偏偏忍耐力又十分惊人,不管任人如何引诱,都一副凌乱的端方君子模样。
宋玉山卧底这段时间要被红阁内奔放的女人吓坏了,如今一看到颜月也来此地,顿时恨铁不成钢起来。
宋玉山十分痛心:“颜师姐!你作为蜀山下一代的掌门,当代青年的翘楚,玉山一向视您为榜样,可如今你怎么能来此等烟花之地嬉戏呢!”
颜月闻言无奈轻笑:“小点声,想把倌楼里的护卫都引过来吗?”
宋玉山一把甩开颜月搀扶自己的手,悲痛道:“不行,我宋玉山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决不能玷污了师姐的名声,得罪了!”
说着,宋玉山就欲拔下颜月头上的剑簪自尽。
颜月蹙眉:“嗯?”
说是迟,一只大手即刻辖制住宋玉山热得有些发烫的手臂。
萤光似的玄火汇聚成一道雍容颀长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二人面前。
殷星洲冷着脸,一双漂亮的眸子满含审视地看着面前被药物催得眸光水润又一脸倔强不屈的宋玉山。
呵,狐媚东西!
宋玉山:“呵啊——”
殷星洲一个甩手将宋玉山摔在床上。
颜月对他此举也是无奈,不过宋玉山平日里不是这般急躁之人,想来也是受了药物影响。
宋玉山半趴在床上仰脖子大喘着粗气,他伸出手,指着颜月身边那个面容妖孽,浑身散发着阴森鬼气的男人。
他警惕:“你是谁!?”
宋玉山咬牙,一伸手一把通身绿莹的光剑握在手中。
这个男人,好重的鬼气!
颜月连忙按下宋玉山的手臂,解释:“宋道友别激动,他是……呃……”
殷星洲略带寒意的一双眸子此时好奇地望着她。
宋玉山也蹙着眉头望着她。
两人好似都在等颜月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颜月眸子微眯,半晌,灵光一闪,指着殷星洲一本正经地对宋玉山说:
“他是我的鬼宠。”
殷星洲闻言美目微眯,水润的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手上本就折断的黑羽孔雀扇又生生被折去了一截。
宋玉山错愕:“鬼宠?!可他分明……”
通体霸道的鬼气,那细腻如瓷的皮肤,以及那人眉眼间无意间散发出的无上威压,宋玉山怎么看都不信这只是个鬼宠!
颜月赶忙将殷星洲护在身后解释说:
“这是我的机缘。”
颜月此人,自小便卓尔不凡。
忆昔年蚕仙认主,万千金丝所过之处,一把斩春风如影随形,那时的颜月站在蜀山之巅,一把金丝搅碎了数不清的妖魔,一袭蓝白的衣衫似浓云翻涌,天下英雄修士望其身影,无不自觉佩服。
她天生便是修道的佼佼者,自有旁人艳羡的机缘。
宋玉山心想,颜月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或许殷星洲还真是被她吸引过来的鬼宠也说不定呢……
想着,宋玉山说服自己,勉强信了颜月的说辞。宋玉山勉强撑起身子站了起来。
他捂住心口,模样极为痛苦。 “颜师姐,不管如何,此处不该是你来的地方,你帮我把我的消息传回浮玉山,掌门知道了一定会派人来救我的”
颜月收下宋玉山递过来的书信。
见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倒也懒得解释了,她蹙眉,问:“你缘何会在此处卧底,卧底这些日子可有什么眉目?”
宋玉山闻言一下知道是自己误会颜月了。
宋玉山羞愧:“师姐也是来此调查鬼涌一事吗?”
颜月皱眉:“怎么回事,你也见过?”
宋玉山点头:“是。此物极凶,曾在东海海面出现过一次,我顺着一路调查在一处战神庙发现了许多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行尸,根据那些人身上的信息查到了红阁。”
宋玉山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白皙的酮体上着有不同程度的痕迹,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颜月不忍直看,微微往一边偏过头,问:“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宋玉无奈苦笑:“让师姐见笑了,本来是想混个打杂的,结果那管事的见我生得好看,非要我……”
宋玉山想起往事有些不堪,他低头,清冷的嗓音讲起这些事听着便让人觉得怜惜。
真是好一个柔弱倔强的狐狸精啊!
殷星洲咬牙,暗暗翻了个白眼。
颜月左右看着,顺手将方才吴小七落下的衣衫披在宋玉山的身上。
她蹲下身再问:“那眼下你可曾打探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人沉默了。
颜月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宋玉山冷峻的脸一下变得十分羞愧。
殷星洲见此忍不住开口揶揄:“哦,所以你在红阁一直都被人调教,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打探出来,是吗?”
宋玉山闻言一下涨红了脸色
殷星洲“啧啧”两声,一双眸子满是嫌弃:
“你不是有剑吗,怎么不跑呢,莫不是……咦。”
颜月赶紧站出来安抚:“宋道友,他不是那个意思,你——”
宋玉山低吼:“你说得对!宋玉山无能,潜伏在此实在有辱师门,今日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着,绿莹的长剑就要往脖子上抹。
忽而一阵动荡,花楼那边率先犹如油锅般炸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尖叫声传来。
颜月见此也顾不上宋玉山了,连忙打开窗户朝花楼望去。只见空气中似有蔚蓝的星光划过。
是谢淳元!
底下匆匆赶去的护卫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倌楼,楼上唯有颜月一层的窗户大打开。
宋玉山见状赶紧将颜月拉过来,他故意在护卫的注视下露出一个痛苦又愉悦的神情,虽然做的破绽百出,但隔得远,也不曾让人看出破绽。
宋玉山见状连忙把窗户关上,做完这一切,整个人像是卸力一般瘫软在地,像是再也忍耐不住一般开始大喘着粗气。
殷星洲撇了一眼一边新点燃的蜡烛,那猩红的蜡液里流淌着碎金似的粉末。
殷星洲:“蜡烛有问题。”
颜月好在身上常年必备清心符咒,故而一时间未曾察觉屋子里已经被更烈性的催情香环绕了
见宋玉山如此狼狈,颜月连忙指尖凝出一张清心符,她看了一眼殷星洲,殷星洲满眼不乐意,食指在空中轻点,下一秒一点玄火微亮,眨眼间将符咒烧成灰飞。
颜月将手心的灰烬吹向宋玉山的口鼻。
那人立马清醒了三两分。
宋玉山咬牙,强忍身体的不适,低吼:“赶紧走!红阁一旦发现不对劲今夜在这的所有客人都要死!”
殷星洲的耳朵动了动,凉飕飕地说着:“有人来咯。”
颜月起身,看着宋玉山这幅样子心里不免担心:“你不和我们走吗?”
宋玉山摇头,喉间压抑着痛苦:“不,我快要问出东西了。颜师姐,劳烦您将我的书信转交给山内弟子,切勿让掌门和师姐师妹们担心……”
颜月:“好!”
就在护卫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一阵劲风吹开了黄木做的窗户,颜月的身影凭空消散。
护卫匆忙赶来看着地上一身伤痕的宋玉山,冰冷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响起。
“快去禀报大人,有贼人闯进来了。”
“是。”
——
夜晚,墨色浸得浓了,星河垂落在天际,碎银似的微光撒在湖面上,漾开一层粼粼的波光。
晚风卷着湖面的水腥气掠过岸上遍布的石头,尖利的小草贴着石头缝里长出来,风起,三两只蟋蟀叫着从草堆里探出头来。
一阵轻快脚步踩过,惊得虫子往别处跳走。
颜月很快在约定的湖边找到了谢淳元。
此时谢淳元才从湖中出来,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上岸穿好了一身纯白的中衣。
他湿透的发轻轻搭在肩头,几颗水珠顺着发丝洇湿了腰间的布料,他的手摸过头发,蔚蓝的光起,很快每根发丝柔顺得不见一丝水汽。
颜月停在几步外,见谢淳元刚沐浴完的样子蹙眉。
“怎么了?”
谢淳元对妖魔鬼怪是杀性重了些,但到底不会对普通人动手,颜月在倌楼见识过那吴小七有多磨人,便知道花楼那边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尤其谢淳元本来不知道如何和人打交道,颜月生怕谢淳元是吃了什么亏。
而她不问还好,一问谢淳元居然咬着唇,白皙冷硬的脸颊竟慢慢染上红意,连耳根都透着粉。
颜月担心谢淳元,刚进了一步欲要开口,可见谢淳元孤零零地一人,猛然发觉少了一只白狐狸的身影。
颜月问他:“白微呢?”
谢淳元看向颜月冰冷的眼神中透露出三份危险之意:“白微?”
白微早些年化作少年模样时暴露过自己妖的身份,还与谢淳元有段过节。
那时众人看在白流玉和颜月的面子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淳元虽然知道白微的存在,但并不知道小白和白微就是同一人。
于是颜月赶紧改口:“小白,我的狐狸呢?”
谢淳元闻言一下眸光闪烁,他低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难得的局促。
谢淳元偏过身子伸出手,指着远处一座破败的屋子,低声说着:
“在那……”
颜月觉得谢淳元今夜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但她也并非八卦之人,他不说,她便也没问,顺着谢淳元指着方向去找白微了。
房子破败不堪,立于湖边不远处,一推开便有一股浓重的潮湿味扑面而来。
门轴的声音刚落,屋内转瞬就传来女子怒气冲冲的声音:
“出去!你又进来做什么,还没看够是吗?!”
那女子坐在木床上背对着颜月,她吸了吸鼻子,一只手似在委屈地抹眼泪。
屋子内破败,但她坐着的,身上裹着的都是谢淳元的衣裳。
颜月看着她的背影眉峰又蹙起来,虽说她从未见过这女子,但她说话的脾气和语气真是与白微如出一撤。
颜月迟疑片刻,试探地唤道:“白微?”
听到颜月的声音,白微一下回头,她模样俏皮可爱,一双纯净的眸底汪着水光,睫毛湿漉漉地颤,因为激动,眼尾泛着红
她瘪瘪嘴,伸出手,先前的怒气像是被这声呼唤浇熄了大半,连忙委屈地唤道:“颜月……救我……”
颜月瞪大双眼,看着面前女人因为伸手而不慎暴露出被外衣包裹下的躯体。
那是属于女子带着温度的、尚未完全长开的稚嫩轮廓。
颜月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里 “嗡” 的一声。
啊,所以刚才谢淳元面对的,就是这样赤身**的白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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