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娜却完全没有继续朝林疏出手的意思了,她抬起头,冷漠地看了林疏和姬悬月一眼,然后搂着玛丽亚的腰,将她融入了自己的血煞之中。
旋风一般,这滴血的血煞怪卷着她的创造者,飞离了灵调局。
林疏喘了口气,跌坐在地上,他的灵力已经被抽走了一小半。
还好这个时间线是停滞的,而且已经毁灭……纵使血煞怪和食人魔逃脱,也无法再伤人。
林疏拿起旁边被自己抓皱了的笔记本,在上面继续涂涂写写。
“玛丽亚是食人魔,苏珊娜是吸取食人魔煞气的血煞怪,而且一魔一怪身上都带有血孽之力……”林疏在纸上写下了这些字,眉毛拧在了一起。
血孽之力……
姬悬月道:“你想追上她们两个吗?”
林疏蹙眉:“怎么追?追上也打不过,算了。”
姬悬月道:“那个血煞怪身上的血孽之力好像跟我是同源,我可以感受到她们的位置。”
林疏连忙道:“果真是同源吗?”
姬悬月点头:“我曾经……在救你的时候,曾经短暂动用过孽力,我很熟悉。”
林疏却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你绝不能再动用血孽了!”
姬悬月望着他的眼睛。
小狐狸向来温柔澄澈的眼中,此时满是严肃。
姬悬月缓缓点了点头。
林疏松了口气,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线索。
苏珊娜和玛丽亚身上不只是血煞,还有血孽,而且,是姬悬月身上同源的血孽!
这说明温闵宣绘制《玛丽亚王后》时,不仅仅使用了鲜血制成的颜料,恐怕还用他那个什么“渡煞气”的方式,从当时还被埋在九龙千年柱底下的姬悬月身上,引了些血孽过来。
血孽的孽力是非常危险的力量,如果随意使用,很轻易就能引来天罚。
其实林疏不明白,温闵宣既然懂得这种术法,至少也应该明白血孽的危险,到时候天罚降下,无论是玛丽亚还是苏珊娜都会化作飞灰,他的努力岂不白费?
而此时林疏心念电转,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按照穆文泰的计划,如果,他在四煞千年柱上想要献祭的厉鬼,是姬悬月这样凶戾的血孽,那他准备的魔和妖,至少要是什么级别才行?
……恐怕得把上古大魔召唤出来。
那时候鹤城最大的一只魔沉睡在兰云山,是在顾煜城成立灵调局、林聆归位后,才被彻底诛灭。当时的鹤城,就差一点,便可以用“民不聊生”四个字来形容了。
穆文泰一介凡人,哪来的能力控制那么逆天的四煞?
如果姬悬月成为血孽,其实不是穆文泰的计划呢?
林疏望着笔录上的名字陷入沉思。
假如穆文泰制作四煞千年柱的时候,姬悬月还是个活人,那么制作一个穿着红衣的鬼新娘,其实就足够凡人来控制了,穆家只需要请来一个懂点道术的方士,就能控制红衣厉鬼姬悬月。
但如果姬悬月成了血孽厉鬼,别说半吊子方士,就算穆文泰有能耐请来天狐林聆和涅槃道的唐疏,也未必能止住姬悬月那屠尽鹤城一千户的血孽。
这样等级的血孽厉鬼,得用什么样的妖、魔和怪来配?
这在风水局上是不对等的,这样的姬悬月会让四煞的煞气不均衡,最后风水局残破泄气。
设局人的初衷绝不是做一个失败的风水局。
再往前推一点,未曾堕落为妖的林疏手上甚至还干干净净,就算他不慎伤人,堕落为妖,也是最低等的妖狐,甚至短时间内生不出妖力。
为什么作为“鬼”的姬悬月,却是个手上有玄鹤府一千户血孽的终极厉鬼?
……而且还是温闵宣渡走了一部分血孽后的剩余。
同样的,温闵宣若是打算重启四煞千年柱,他制作的食人魔玛丽亚,只杀了几十个人,甚至要闹到租界,才能被人察觉。
而血煞怪苏珊娜的双手也是干干净净,她的煞气甚至是从玛丽亚那里分来的。
这一魔一怪就算集中在一起,也凑不出一个能与姬悬月对等的血孽来。
林疏又想起了一件事,穆迎秋和穆迎松似乎也要做四煞千年柱,而他们的确从未寻找过姬悬月。
林疏依稀记得,穆迎秋的确找老馆长要过姬悬月的照片,当然,那张照片是有盖头的,他根本看不见姬悬月的脸,但他们手中握有当年杀死姬悬月的凶器——那对烛台的其中一只。
如果“要照片”预示着他们在找姬悬月,还用那对烛台钓林疏这条鱼,就不可能不知道,那对烛台除了作为杀死姬悬月的凶器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而有了凶器,要召唤厉鬼也不是难事。
——虽然姬悬月在林疏手里,他们肯定召唤不去,但无论是林疏,还是姬悬月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谁召唤过他。
这对烛台在穆家兄弟手里只有一个作用,就是用来吊林疏。他们好像从未动过寻找血孽厉鬼姬悬月的心思。
这是否证明,他们穆家要做的四煞千年柱,自始至终也没有想用血孽厉鬼?
姬悬月成为血孽厉鬼如果不是人为……而是意外,那他恐怕就无法赎罪了!
此事非常严重,林疏已经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强自镇定,一边顺手将所有文字资料拍下来,一边道:“我想我们必须要去找那对烛台了。如果能找到,说不定可以弄明白一些新的情况。”
姬悬月绝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成了无可救药的先天血孽。只要他能想起一部分,林疏就能推导一部分,到时候,说不定还有转圜的机会!
姬悬月点头:“好。”
两人又重新坐上驭龙旗召唤出的金龙,这次的目标,是穆宅。
但穆宅已经被灵调局搜过,重要的物证肯定也都被带走了,未必留下什么“气息”。
林疏搜索得很认真,但这里实在杂乱,搜了很久,林疏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痕迹,穆家兄弟走之前似乎将穆宅打扫得很干净。
这种过分的干净让林疏莫名想起了宋玉家,那个人去楼空后没有留下半分痕迹的,养过金蚕蛊的男人。
他叹了口气,叫上姬悬月,赶往了下一个地点——穆迎松曾经住过的,闻轩会所。
先不管穆氏兄弟的排场是真的还是租的,这里都是穆迎松曾经住过的地方。
而且他在这里成功暗算到了林疏。
所以在踏入会所后,林疏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一寸都搜得认认真真。
在这条时间线里,会所还没有人去查过,如果运气好穆迎松没有退房,林疏就可以在这里试着提取一些他留下的痕迹,然后用道术进行追查。
但坏消息是,穆迎松已经退房了。
闻轩会所中已经没有穆迎松住过的痕迹,那间套房已经被收拾干净。
林疏陷入焦灼。
姬悬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别急,慢慢想。只要他用过的东西便会有痕迹吗?”
林疏点头,又摇头:“要别人没怎么碰过的那种才行。洗过,或者别人的手覆盖过,那就没用了。”
等等。
林疏倏然抬头看姬悬月。
姬悬月:“?”
林疏瞬间跳下楼梯,冲向一楼的前台。
他果然找到了一些东西。
——闻轩会所套房的房卡。
这间套房大概没有再入住其他人,所以房卡的最后一任主人,应该是穆迎松!
林疏用道术小心翼翼剥离了房卡上仅存的“气息”,用狐火追踪术,锁定了穆迎松最后活动的地方!
深蓝天空中,一狐一鬼乘着金龙在夜色里翱翔,追着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狐火,从鹤城的中心,一直追到了郊区的机场。
机场没有人,但很多行李箱倒在地上。看起来,这里的人是突然消失的。
林疏拉着姬悬月,跟着狐火一路追去,最后,在登机口,狐火停了下来,落在两只皮箱中间。
那两只皮箱一横一竖倒在地上,林疏推开其他的皮箱,蹲在地上。
姬悬月也蹲下来,看见林疏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榔头,邦邦邦,直接把密码锁敲开了。
这个行李箱里没什么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衣服和杂物。
林疏又去砸另外一个。
这次找到了,行李箱里有两个窄长的木盒子。
林疏将其中一个打开,看见了那架熟悉的烛台。
他把烛台递给姬悬月,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但第二架烛台还没递过去,他就发现姬悬月的脸色变了。
他握着那第一把烛台,表情就变得非常难看。
随之,姬悬月身上的怨气也重了。
林疏不敢托大,马上以指画出清心符咒,隔空点在姬悬月额头上。
但那符咒收效甚微,厉鬼眉心漆黑的怨气已经越来越浓,浓得林疏愈发心惊胆战,这样下去恐怕一会儿就会引来天罚了!他正考虑要不要打断姬悬月对记忆的读取,姬悬月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林疏的那一瞬间,姬悬月眉心的怨气,突然如冰雪消融一般化去了。
只余深沉的目光,落在林疏的脸上。
林疏茫然看着姬悬月,他突然看不懂对方的目光了。
而姬悬月突然倾身过来,紧紧将他抱进了怀里。
“喂喂……你这是怎么了?”林疏赶忙问道。
姬悬月搂了他好一会儿,才道:“突然很庆幸,非常庆幸。”
“庆幸什么?”林疏追问道。
姬悬月道:“庆幸你还在我身边,庆幸我爱的人原来始终只有你一个。”
林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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