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手里几乎都拿着书册,有的是在案几上自己默背,有的是几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经句的解释。
“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何解?”
“这是《中庸》里的句子吧。”有人立马说出句子的出处。
“‘中’是不偏向另一方,这‘庸’实不知何意。”
有人又立即说道:“‘庸’书上解释便是不改变的意思,但...我实在不知这释义为何用‘庸’概括。”
“......”
又是叽叽喳喳的声音。
裴钦和白允承刚踏进书堂,就有人叫他们。
“裴解元来了,快来坐我这。”
“章枝启,你敢撬我白允承的墙角”
“就是,枝启你可不能这样,我贺元鲁第二个不同意。”
这两人便是鹿鸣宴上与白允承交谈的那些人。
“多谢章兄,我与雲琅一起就好。”裴钦作揖说道。
雲琅是白允承的字。
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句“张夫子来了。”
围在一起的学子一哄而散,在各自的位置上端正站好。
张迈旬穿着一身青色长袄,头戴灰白色巾帽,满是褶皱的手中拿了一把戒尺,边走还边用另一只手轻抚下颚灰白的胡须,年纪虽有些大了,但脊背却是挺得笔直,看起来便是博学多才之人。
“各位学子好。”张夫子行了长辈礼,微微拱手。
“夫子好。”声音很大,整齐的向张迈旬行揖礼。
“请坐,各位学子。”说完,张迈旬也撩袍坐了下来。
“我大昭的进士科考的是经义、策、论,从现在到来年春三月,老夫便将这三部分的重要内容传授与尔等。”
“是,多谢夫子教诲。”
“好,老夫今日便教授经义。”
所谓“经义”就是应试者根据儒家经典的语句做题目,并用经书中的意思去发挥,强调对经典的深入和实际应用。
所谓“策”指的是策问,是应试者对大昭目前的朝政大事问题的看法及解决之法,是培养考生治国理政才能的。
所谓“论”是评论,是应试者对某个典故或历史人物的评论。①
大昭科举有多种科目,进士科尤其重要,大昭的高官皆是进士出身,故而文人对考进士执着的很,这一套是必须掌握的。
另一边的姜宅,姜婉婧用完饭,姜婉婧便去了书房,她拿起两张图纸和王奕他们画下来的图纸,将它们摆在书案上,姜婉婧细细的将两张图纸看了一遍。
姜婉婧又拿出一张白纸,提笔将两张图纸的优点结合在一起,又加入的自己想建的东西,花了小半个时辰,姜婉婧总算完工了。
茶楼面对的多是文人,要么便是想要附庸风雅的人,整体上不能修得富丽堂皇,要古朴典雅。商书中有写:“施为小巧弗边幅,返更中坚。”②
装饰上不用花大功夫,其他的方面需得极好才行。
姜婉婧想着这品茶喝茶都是很费时间的,中间会有很多空余的时辰,她想将琴棋书画皆搬进茶楼。
这汴京的铺子大多就只有两楼,除了樊楼外,樊楼的第三层可是能看见皇城的宫殿的,因而姜婉婧一楼设为普通喝茶之地,二楼则分别设有琴室、棋室、书室、画室若干雅间。
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姜婉婧暂时没想,待将茶楼修葺好便是初春,距现在还早的很。
接下来便是找铺子,地段要好,空间要大,如果有个连在一起的铺子是最好,但要达到前面的要求可就有些难了。
姜婉婧托着腮,嘟起嘴,小脸变得圆圆的,活像那胖乎乎的猫的脑袋,可爱极了。
她想了一会儿,便撩起厚重的垂帘回到正屋,又让白芷将茶具拿出来,白芷听到脸上又苦了下来,只希望那个什么品茶宴能快点到来。
“对了,叶萩,你让柳伯伯和张伯伯去看看店铺的选址吧,我暂时不能出去了。”
“是,小姐。”
接下来几日,姜婉婧除了忙点和茶楼相关的一些事,便是煮茶和作茶百戏了。
快要进入严冬,外面的北风将人的脸吹得刺痛,梅花却正是开得上好的时候,院中的红梅齐齐开放,在这多数花都凋零的时节,它开得格外艳。
姜婉婧透过窗户发现后,便将茶百戏的图案变成了红梅,她亲自披着大氅从树枝上取下一些红梅,将红梅捣碎,再混入清水。
殷红的汁水,姜婉婧用它来绘红梅,茶汤又是青绿色的,用筅搅出的沫也是如此,姜婉婧用竹篾一点一点的在茶沫上运作,最终一朵活灵活现的红梅就呈现在眼前。
姜婉婧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成品实在惊艳。
“快来看。”姜婉婧向两个坐在那绣手帕的丫鬟招手。
听见小姐在叫自己,叶萩和白芷放下手中的活计,快速上前,就看见了躺在茶汤上的红梅,都很是诧异。
白芷急切的说道:“小姐这是......”
“这盏给我,小姐,多喝些茶汤也无妨。”
姜婉婧也很是愉悦,当下大手一挥:“这盏茶,小姐赏给你了。”
白芷小心翼翼的将茶盏托起,拿到唇边,一股红梅的清香直接扑面而来,喝起来虽仍是茶的味道的更浓郁,可这红梅的清甜去除了一些茶的苦涩。
“好喝!”白芷夸赞道。
姜婉婧笑起来将眼眸都闭成了一条缝,无心之举,却是收获满满,姜婉婧决定将这红梅作为茶百戏的图案。
十一月十七日,清晨。
界北街靠东姜宅的门前停了一辆装饰极好的马车,车盖的四个角上都挂着吊坠,左右两侧的小窗上挂着珠帘,晨风将它们吹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小姐,到了。”
“茯苓,去扣门。”
“是,小姐。”
那个叫茯苓的小丫鬟走到门前,拿起上面铁制的圆环轻扣。
门被拉开,出来一个小厮,拱手作礼,恭敬的说道:“小姐,稍等,我家小姐马上便出来了。”
说完便退到一边。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姜婉婧就出来了。
“姜小姐好,我家小姐在马车上。”茯苓笑着向姜婉婧福礼。
听见动静的向轻初,用手撩起珠帘后的布帘,又轻轻拨开珠帘,就看见裹着浅云色披风的姜婉婧。
向轻初伸出手向姜婉婧打招呼:“快上马车,阿婉。”
姜婉婧走路的脚步停顿了一息的功夫,看向马车上的向轻初,很快又踩上矮凳,借着叶萩的手上了马车。
叶萩和茯苓坐在马车的隔间,马夫赶着车朝着御街的樊楼驶去。
上了马车的姜婉婧有些拘谨,刚才亲近的称呼让姜婉婧有些无措,两人不过才相识不久,满打满算就见了一面。
向轻初看着沉默不语的姜婉婧,故意笑出声。
“你是不习惯我对你的称呼?”
“说实话,我很喜欢你,想和你交个朋友,所以唤的亲密了些。”
向轻初看向姜婉婧,解释刚才的行为。
姜婉婧在江南正经的朋友也就只有程芊月,二人是自小就相识的,她空闲之余也会参加同辈小姐们的宴会,但不过都是点头之交。
如此快的时间,两人的关系像是突飞猛进般,姜婉婧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不过向轻初是个直爽的女子,姜婉婧也很乐意交往。
姜婉婧放下拘谨,脸上露出笑意,说道:“原是如此,我就是有些诧异。”她如实说了心中的想法。
“向小姐这样好的人同我作朋友,我若是不愿,便是不识好歹了。”姜婉婧将话说的谦虚。
向轻初立即纠正道:“别这样叫我,舍了姓,就唤我轻初,我周围的人都这样唤。”
姜婉婧又叫了声“轻初”,向轻初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向轻初从马车角落的木盒中,拎出来一只玉青的酒壶,看来是提前备好的,她拿起桌上的两只酒杯倒酒。
“喏,喝了它,我们便算是朋友了。”向轻初将酒杯递到姜婉婧的手中。
姜婉婧看见这早有图谋的向轻初,笑出了声。
“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姜婉婧举杯与向轻初一碰,就将杯中的就喝完。
向轻初也是如此。
“嗯,这酒是哪家的?”
“识货!这可是樊楼的酒,是今早茯苓去取回来的。这酒可要花我半个月的月钱,这可是我的诚意。”
“那谢谢轻初了。”姜婉婧脸上做出很惊喜的表情,让向轻初更高兴了。
“好了,就喝这一杯,等到宴会结束,我们就着佳肴再喝。”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花,马车很快就到了樊楼。
透过小窗能看见有不少戴着帷帽的女子已经进去了,樊楼的门前立着木牌,上面写着:今日歇业。
“走吧我们。”
两人也戴上帷帽下了马车。
品茶宴设在了东楼的第三层,这一层是打通了的,专供一些大型的宴会。
姜婉婧轻轻撩起裙摆,慢慢的走上楼梯,这冬日上身的衣衫厚实,稍微有点影响走路。
向轻初将姜婉婧领到她们被安排好的位置,就在主位的下首,一来向轻初和慈敬公主走得近,二来她本就是宰相府的嫡女,还是有资格坐这么靠前的。
“向小姐好。”
“轻初你来了。”
“......”
这期间,有不少人对向轻初打招呼,姜婉婧对她们来说是个陌生的女子,故只是作了礼,没有说些什么。
上首之人还未到,向轻初携姜婉婧坐下后,她就向姜婉婧介绍起今日到场的人。
①:参照《宋史?志》,译文来自网络。
②:出自范蠡的《致富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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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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