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上,燕归目不斜视,余光却瞄到身旁频频看他的人,“有事?”
神无暄和就等他问这句话,他双手抱胸,不满地质问,像小孩和大人闹脾气。
“阿归,你真的会医术吗?”
燕归回答地干脆:“不会。”
神无暄和松开一只手抵住下巴,“想不到阿归的演技如此精湛,连我都骗了去。”
那震惊的口吻,夸张的表情,好似在他看来,这是一件格外令人震惊的事情。
但某人好像忘了自己一身出神入化的演技,比真正的纨绔子弟还要入木三分。
燕归瞥了他一眼,“彼此。”
神无暄和故作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暴露本性,没脸没皮道:“没办法,谁让我生来聪慧,这种小事怎么能难倒我。”
燕归:“……”
知道这句话不会得到回应,神无暄和恢复正经,询问正事。
“阿归不会医术,为什么还要装作会医术,又是怎么知道杨珍珠有心疾的?”
燕归缓缓开口,“因为我怀疑凶手就是她。”
“今日你应该也闻到了杨珍珠身上的气味,同之前我与你说的十分相似。诊脉时,我往她身体里输了一丝灵气,游走于她的五脏六腑,奇怪的是,这丝灵气到她的心脉处就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所以我才会说是心疾。”
燕归思索道:“现在想来,或许这也是阿灵心脏丢失的原因。”
神无暄和眉头微微蹙起,说出心中的疑惑,“可是从小巷到废宅还有一定距离,当时周围还围着很多人,再加上浓重的血腥味,这种情况下,以杨珍珠身上不算浓郁的气味,阿归可以闻到吗?”
燕归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说:“今日我还闻到,韩元身上的那股气味已经消失了,或许是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些事,加重了她身上的气味。”
神无暄和若有所思,“如果杨珍珠真是凶手,她身体那么弱,既能徒手掏心,与她心脏的秘密肯定逃不开。那么韩元知不知道她女儿有问题?如果知道,以他对女儿的疼爱,即便韩珍珠有能力,他应该也不会放她独自去杀人,或许,更大可能,他会帮她,如果不知道,她心脉的秘密又是怎么来的?”
燕归并不着急,他耐心道:“接下来要等明日试探的结果出来,再做定论。”
“老板,来一壶茶。”
神无暄和擦干净桌椅,同燕归坐下。
不一会儿,旁边的桌子也来了两个人。
高瘦男人坐下后,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近对面的人,压低声音,“你听说了吗?挖心的凶手捉到了。”
他对面的矮胖男人放下到嘴边的茶,嘴都未合上,立马惊讶道:“捉到了,什么时候捉到的?”
高瘦男人得意地喝了口茶,“要不我会说你消息不够灵通,我是听我在城主府做事的亲戚说的。”
“昨日有两名公子找到城主府,容貌可谓惊为天人,说是看到凶手跑到了一处废宅,城主大人一听,立刻派人探查,这一查,就找到了凶手,听说,就等凶手招供了。”
矮胖男人越听越不相信,忍不住撇了撇嘴,“你就吹吧,还惊为天人,我看是你这亲戚自己编的,再说,凶手手段如此残忍,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捉到?”
“哎,我告诉你,你还不相信,不信,你就同我打个赌,你输了,请我去酒楼喝酒,我输了,我请你。”矮胖男人不服气。
“打赌就打赌,要我说,那边坐着的两位才叫惊为天人,尤其是那个红衣服的,一看就有钱的不得了。”矮胖男人说到最后,还有些酸。
高瘦男人扭头看去,乍然咋舌,怎么说呢,只觉得因为坐了那二位,破旧的茶摊都变得蓬荜生辉起来,他想得开,“那两位一看就是大人物,咱们两个小人物还是喝茶吧。”
……
神无暄和:“师傅,给钱。”
二人走出茶摊。
神无暄认真道:“看来结果显而易见了。”
然后还不忘调侃,“别说,那两人还挺有眼光的,阿归,你说是不是?”
燕归不想理他。
小厮:“二位稍等一下。”
韩元并不在,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神无暄和扭头看向燕归,想说些什么。
燕归冲他摇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过了好一会儿,等的人终于露面。
韩元脚步匆忙,直奔燕归而来.
“燕公子来了,快,跟我去看看小女吧。”
他不知经历了什么,发丝凌乱,眼泛血丝,就连身上的衣服看着还是昨日那一套。
神无暄和挡在燕归身前,安慰道:“韩城主,先别慌。”
韩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恢复了些许冷静。
“公子还有别的事?”
“是有些事,我想问问,昨日宅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韩元一顿,恍然大悟道:“对,凶手已经抓到了,就藏在那座宅子里,这还要多谢二位,不然也不能这么快抓到。”
神无暄和双眸发亮,惊喜道:“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能否问问凶手是谁?”
“是城里的一个屠夫。”韩元答完,见他还想问别的,不耐烦地抢先打断,“景明公子,其它的还未审出来,先让燕公子跟我去看看小女吧。”
神无暄和挠挠头,往旁边让开,“不好意思,是我忘记了。”
泛着苦涩气味的房间内,手提药箱的几名医师围在床前,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厚重的床幔隔绝了所有人悲悯的目光,却也挡住了能够带来光明的阳光。
杨珍珠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目光涣散,不知落在何处。
一进屋,韩元便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你们都出去吧。”
如往常一样,床幔先是轻轻摇晃了几下,而后闯入一丝光亮,渐渐放大。
杨珍珠扯出一个笑容,“爹爹,你回来了。”
再次看到她的模样,燕归不免生出诧异。
一夜之间,她面色蜡黄,面颊凹陷,竟显出油尽灯枯之相。
杨珍珠看到他,平静道:“燕公子也来了。”
燕归轻轻点了点头。
韩元给女儿盖好被子,起身希冀地看向燕归,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燕公子,昨日你不是说有办法吗?不管需要什么,我都全力配合。”
燕归如同昨日,借助把脉,往她身体里输了一丝灵气,但这一次,灵气只是刚刚靠近心脉处,立刻消失不见。
“杨小姐的心脏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韩城主知道吗?”
听到这话,杨珍珠露出不解,望向父亲。
韩元被他的话一惊,想到两年前那件事。
那时,韩珍珠心犯旧疾,奄奄一息,一个男人找上门,说是能救他的女儿,他早已走投无路,只能相信他的话,没想到,他的女儿真的活了过来,但那个男人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他又想到这两日晚上发生的事,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燕归收回盯着他的视线。
“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枚丹药,递给他。
“这是什么?”
“救她的丹药。”
韩元犹豫地接过来,喂给女儿。
很快,杨珍珠便睡着了。
燕归起身道:“韩城主,我明日再来。”
等他离开后,韩元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女儿熟睡的身影。
黑夜降临。
偏僻的角落处,两个人影轻松地翻过高墙,进入城主府。
怪异的是,偌大的城主府竟然没有一个侍卫。
神无暄和轻声问道:“阿归,会不会有诈?”
燕归想到他白日离开前发生的事,笃定地说:“不,是被人支开了。”
顺着白日的记忆,二人找到杨珍珠所在的房间,爬上屋顶。
屋内。
韩元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守在床边,在他身旁,被迷晕的男子五花大绑,躺在地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突然,躺在床上的杨珍珠猛地睁开紧闭的双眼。
诡异的黑色纹路爬上她的脸颊,她面目狰狞,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嘶吼。
韩元握紧拳头,无措地呼喊:“珍珠,你怎么了?”
纵使这句话他已问了无数遍,可当再一次面对处在痛苦中的女儿,他还是下意识说了出口,只求这些痛苦能转移到他的身上。
杨珍珠早已失去理智,“好痛,真的好痛......”
她一声声的呼喊似一把刀,不断凌迟着韩元的心。
他绝望地放弃内心的祈祷。
他知道,没有人能救他的女儿了。
韩元眼神冰冷,漠然地望向躺在地上的男人,“你再忍忍,爹爹不会再让你痛了,爹爹马上救你。”
燕归想要冲进去阻止,神无暄和拉住他,“阿归,再等等,你看。”
白日病弱的杨珍珠此刻似生出了无尽的力量,她双目通红,指尖闪着寒光,从背后直直地冲向面前人心脏的位置。
韩元感受到身后的危险,不得不抬手抵挡。
锋利的指间刺破血肉,韩元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他目光依旧怜爱,想要唤醒女儿的理智,“珍珠,我是爹爹啊。”
空气的血腥味却让杨珍珠更加疯狂,她开始不顾一切地攻击。
韩元害怕伤害女儿,只能不停闪躲。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有人破门而入。
燕归闪到杨珍珠身后,一只手控制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扯过床幔,一圈一圈缠绕在她身上。
神无暄和将灵力附着在扇子上,趁机朝她一挥,杨珍珠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韩元大吼一声,不善地看着两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
神无暄和扯过燕归手上的人推给他,表明没有恶意。
“韩城主,或许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神无暄和看不惯他看仇人的目光,“你做了什么?竟然让她入了魔。”
“入魔?”韩元抱着女儿,喃喃自语,那个他始终不愿相信的结果,终是被人点明。
他心里升起莫大的恐慌。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入魔呢?我女儿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怎么会入魔呢?明明白日还好好的,你们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他恶狠狠地看向燕归,“是你,就是你,是你说能救我的女儿,为什么她现在还会这样?肯定是你今天给她吃的丹药有问题?”
神无暄和挡在燕归面前,生气道:“喂,你这个血口喷人、忘恩负义的糟老头,明明是你白日撒谎,不肯说出实情,我家阿归好心拿出丹药弥补她亏空的身体,哪里有错?”
“再说,你难道不知道吗?只要入魔,再也无法恢复,最后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说话的间隙,他还特地回头给了燕归一个“有我在,你安心”的眼神。
燕归历经世事,早已不会为不重要的人生出任何情绪,反而是他的维护,让他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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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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