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轻柔地将女儿放在身后的地上,踉跄地站起身,他抬起低垂的头,目呲欲裂地看向对面的两人,神色逐渐癫狂,“我会让她活下来的,只要把你们都杀了,就没人知道这件事。”
霎时,屋内狂风四起。
神无暄和背对燕归的脸色瞬间冰冷,温柔地提醒:“阿归,你不要动,让我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轻薄的扇面只一抬,奔涌而来的磅礴灵气戛然而止,悉数被阻挡殆尽。
怎么会这样?
韩元不可置信,他不顾一切地加强手中的力量。
“玩够了吗?”
神无暄和握住扇子的手一摇,一道白光飞射而出,势如破竹,击溃所有攻击。
韩元瞳孔里清晰地映出白光的轨迹,眼睁睁地看着它击中自己的胸口,猛烈的疼痛袭来,他嘴角涌出一丝鲜血,单腿跪在地上。
神无暄和合上玉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帮韩城主冷静一下,想想是不是自己的脑子进水了。”
韩元咬牙切齿:“你——”
燕归站在神无暄和身后,韩元脸上的不甘与愤怒,陡然让他意识到跟在他身边的不是旁人,是那个在世人口中惊艳才绝的天之骄子。
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不凡,平日被某人刻意隐藏在吊儿郎当的外皮下,如今展现出来,竟是那么高不可攀,让人难以接近。
他突然想起,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只怨这几日的相处,让他逐渐习惯他的存在。
神无暄和感受到身后的人有动静,眼珠微动,维持住霸气的姿势,露出一个他自认为帅气十足的笑容。
燕归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越过他,脚步坚定地向前走。
神无暄和的笑容僵在脸上,陷入自我怀疑。
阿归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难道刚才我表现得不好吗?
看着燕归逐渐向自己靠近,韩元察觉出他的目标,惊慌道:“你要干什么?”
燕归在他面前顿住脚步,平静地解释:“帮她恢复意识。”
韩元下意识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是又想到进门后,他们确实没有伤害他女儿的举动,又克制住自己的动作。
燕归抬手,对准杨珍珠心脏的位置。
藏在心脏里的魔气因为主人的昏迷,刚刚暂时安分下来,突然涌入的灵气,又让它们蠢蠢欲动,贪婪地想要吞噬一切。但涌入的灵气却如水般至刚至柔,它们温柔地避开命脉,又强硬地将所有邪恶镇压。
杨珍珠眼皮微颤,缓缓睁开双眸,她的眼神透着迷茫,像刚从迷失中走出来。
燕公子?他怎么会在这?
“珍珠,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惊喜又激动,杨珍珠下意识扭头,那个平日里为她遮风挡雨的高大身影,此刻正浑身是伤的跪在地上。
“爹爹你怎么了?”
杨珍珠心急如焚,浑身却被束缚,动弹不得,她胡乱地扭动身体。
韩元伸手想要帮她,但却扯到胸口的痛处,他强忍痛意,尝试再次抬手。
一双手握了上来。
杨珍珠用绵软的手臂抬起男人的胳膊,拼尽全力将他拉起来。
燕归收回探出袖口的手指,有人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话中伴随明晃晃的担心。
“阿归,下次离远点,别靠这个疯子这么近。”
神无暄和熟练地又将燕归挡到自己身后。
杨珍珠心疼地看着爹爹身上的伤口,不敢触碰,韩元语无伦次地安慰:“没什么事,爹爹就是不小心摔着了。”
不知是谁傻,一道道冒血的伤口,又怎么可能是摔出来的。
杨珍珠知道爹爹不会告诉她实话,她看向旁边不容忽视的两人,一个眼神凌厉,一个眼神淡然。
“燕公子,到底发生什么了?”
燕归还未答,神无暄和把对韩元的不满迁怒到她身上,不客气抢先道:“是你伤的。”
杨珍珠一愣。
“杨小姐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故意装傻?一天前,你害死了一个女孩,不过是与你差不多大的年纪——。”
“你闭嘴。”
韩元急迫地打断他的话。
神无暄和没有停,如果只惹了他,他或许还会大度的不与他计较,但是现在,有人越要阻止,他越要说,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最后死无全尸。”
“够了。”韩元哀求道:“我求求你,不要说了。”
他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恐慌地摇头,“珍珠,不要问了,不要再问了。”
爹爹卑微哀求的样子映入眼帘,杨珍珠眼眶一阵酸涩。
她其实心中早已怀疑,这两天,她就像失去了晚上的记忆,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次日醒来,身体还会更加虚弱疼痛,看着爹爹越来越憔悴的脸,她本以为是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所以才瞒着不告诉她,如今看来,这背后是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一个她会承受不住的事实。
但即便是为了那个女孩,她也不会逃避。
她强压下眼中的泪水,“景明公子尽管说,我可以接受。”
少女的痛苦揭示了她的无辜,神无暄和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燕归并不喜欢以德报怨,但也不喜欢牵连他人,他张口想要阻止,又想到这人是在维护自己,又怕伤他的心。
燕归的眼神欲言又止,神无暄和咽下口中的话。
“杨小姐,或许你更该问你的父亲。”
杨珍珠看向父亲,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道:“爹爹,不要瞒着我了。”
韩元溃不成军。
她的女儿的确像她娘亲,不仅长得像,连性子都一模一样,外柔内坚,一样的倔强。
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回想起那个无比绝望的夜晚。
一天前的晚上。
韩元手中端着汤药,推开女儿的房门。
他坐到床边,轻声唤道:“珍珠,来,吃药了。”
杨珍珠乖巧地接过药碗,一如往常,并没有表现出不对劲。
没想到,下一秒,药碗打翻在地,褐色的药汁溅在两人身上,韩元惊愕地抬头,人已不见了踪影。
“来人。”
韩元心急如焚地唤来侍卫,命人在府内寻找。
搜寻许久,却都找不到踪影。
无奈之下,他只能扩大范围。
“珍珠,你在哪?”
街道上,韩元呼唤女儿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他围着城主府转了一圈,回到起点。
夜色下,病弱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
......
韩元说话的声音逐渐颤抖。
“当时,你手上都是血,眼神空洞,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我问什么,你都不回答。这时,有侍卫上报说城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我将你安顿好,赶到命案地点,才发现是李家的阿灵死了。”
“第二天,我旁敲侧击你昨晚的事,但你就像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我隐隐意识到这两件事脱不了干系,但我不敢相信,宁愿把昨晚的事当做是一场意外,可是我没想到,晚上你突然失控了,我不敢再让你跑出去,只能把你关在屋里,一直到天明你终于恢复识。”
韩元抬手捂住脸,不想让人看出他此刻的脆弱,但从指缝间溢出的沉闷的声音,却让他的无助无处可藏,“可是你去就像突然失去养料的花朵,迅速枯萎了。”
地上的男人依旧处在昏迷中,燕归补充道:“所以你将这件事嫁祸到无辜人身上,今晚还想把他杀了,救你的女儿。”
韩元情绪激动起来,语无伦次道:“是,刚开始我就不相信你能救我的女儿,当时只不过是为了降低你们的戒备心,但是第二天,我还是存了一些侥幸,我想,万一我的女儿不是入魔,或许,或许只是因为心疾的原因,或许你真的能治好,只要治好了,她以后就不会再犯,可以像正常的人一样,不用被困在屋里,想跑就跑,想跳就跳。”
“直到你问出那句话。”
他万念俱灰,望向燕归,“是你提醒了我,让我想起两年前那件事,让我放弃侥幸,计划好一切,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燕归道:“还记得那座废宅吗?在你没赶到之前,杨小姐应该是在杀完人后躲在了里面,打翻的药汁沾在她身上,使她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药味,一直传到了巷子里,之后我们找到废宅,发现了地上的血迹。”
燕归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追问:“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韩元不知道是该唾弃自己的愚蠢,还是赞叹两人的聪明。
“原来如此,从一开始,你们就在给我下套”
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韩元缓缓开口:“两年前,我女儿即将命丧心疾,有个男人说可以救她,我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但我女儿确实活过来了。”
如今看,这或许像个笑话,但韩元并不后悔,如果没有他,他的珍珠早在两年前就离开他了。
“你们是怎么怀疑到城主府的?”
这次是神无暄和回答:“因为你的身上也沾上药汁,染上了一样的气味,我们开始也只想先试探一下,没想到在路上遇到杨小姐,你身上的气味消失了,但你女儿身上经年累月浸染的气味可不会消失,况且,她心脉里的秘密还没解开。”
“后来,你主动传出消息,说抓到了凶手,这也让我们更加确定,凶手就是杨小姐。”神无暄和一针见血,“而且,你不仅知道,还打算包庇,我们自然是要来探一探城主府。”
杨珍珠默默听完一切,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不仅杀了人,还伤害了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韩元抱着女儿,“不,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错。”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次写这种场面,写起来难,修改起来也很难。
真的是有心无力啊——[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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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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