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沉，李姝泠才想着回去。

“菩离，你和菩尘都是以‘菩’字开头，你们是平辈的？”李姝泠问，每次只要有菩离在的地方，菩尘一定会在。菩离道，“是的，我们从小就一直一起。”

“你们一般大？”

“小僧比菩尘大一个月。”

“那你是几月生辰？”

“九月。”

那快了，李姝泠开始在心里盘算，现在是五月份，还差四个月，时间充足。

又回到了那棵大树下，李姝泠让菩离先进去。菩离这会也不好说留下的话，点了头，带着菩尘往护国公府走，暮光顺着他僧衣晃动，李姝泠看得入了眼。

蓦然，菩离回头。

李姝泠心悬了上来。

他笑的那一刻，李姝泠心里那朵花骤然盛开，再也合不上。目送菩离进了府，李姝泠才返身往住处去。一路上，日色浮浮沉沉，到了住处，才惊觉李济站在朦胧的灯笼下，冷着一张脸，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李姝泠。

李姝泠脚步顿了顿，纠结着脸走过去，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舍得回来了，不陪人进府？”李济沉着声，他从护国公回来，就听到人通报她竟又和菩离见了面。

“……”李姝泠默然片刻，反应过来，“太子哥哥，你，你派人跟着我！”

李济不回答她的话，李姝泠便当他默认，心里不舒服起来，她一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在李济的眼皮底下，她就浑身不自在。可是李姝泠不敢说什么，李济其实一直在提醒她，希望她不要陷入太深，而且李济并没有把她的事宣扬出去。

“夜里凉，进去吧。”李济去拉她，在碰上李姝泠悬在身侧微凉的手时，被人狠狠一拍。李姝泠用的手劲不小，李济愣神盯着被打开的手看了一会，突然冷了脸，“你胆子见长啊，为了一个认识几个月的人竟给哥哥脸色！”

李姝泠见他表情，心里害怕起来，但还是乖乖的去拉李济的手，嗓音也放软，“怎么会呢，是太子哥哥突然来拉，吓了我一跳。太子哥哥的手没事吧？”

“自己看。”李济把手抬起来，放到李姝泠眼前。灯笼的光恍惚得很，李姝泠根本就看不真切，皱了眉直直道，“天太黑了，我一点都看不清。”

夜色更深，李济哼一声，垂下手去，另一手拉住李姝泠的手，带着人往里走，“饭菜都准备好了，快些进去吧。”

李济边走边看她，手里的小手，软若无骨，皮肤滑腻，李济指腹来回几下。

说到吃的，李姝泠确实是饿了，她这一个下午都和菩离在河边，连水都没喝上一口，现在一想，倒有些口干舌燥。李姝泠咽了咽口水，她好像忘了提醒菩离回去要用膳了，不过护国公府应该不会亏待他们请过去的贵客吧。

屋子里是一桌子上好的菜肴，李姝泠看得眼都直了，不是她馋，而是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丰盛的。李姝泠赶紧坐上去后，春安先给她舀了一碗银耳莲子，让李姝泠先润润喉。

喝着地李姝泠筷子也不闲着，夹着菜吃。

李济笑，“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公主。”见她筷子一下一下快的很，无奈说，“慢点，哥哥不跟你抢。”

“这几天路赶的我人都清瘦了许多，得多补补，不然回去给母后瞧见，太子哥哥你可没好果子吃。”

“你这说的，倒是在帮我。”

“当然。”李姝泠抽空看了眼李济，轻眨眼，“你是我太子哥哥嘛，我可不希望你这么大了还被母后说。”

“你呀！”李济轻摇头。

平安度过一顿饭的时间，李姝泠以为今天的事可以翻篇了，没想到，就在她吃完准备开溜地时候，被李济喊住了。李济音调和平时说话差不多，李姝泠估摸着气差不多消了，心里没那么害怕，顿住脚步，笑盈盈看着李济。

李济挥手让人全下了去，徒留他和李姝泠。

春安的面容消失在门外后，李姝泠才收回目光，看着李济，一脸纯良。

“太子哥哥，这么晚了，不能让我先休息，有事明日再说吧。”遇到菩离后，李姝泠都记不清是被李济第几次单独说话了，想想李姝泠都不停叹气。

“你总是不长记性。”

李济拖动凳子，离李姝泠近了些，他的眸子是褐色的，面容一直是柔和的，“或许是哥哥以前说的不明不白，但现在，你听好……”顿了顿，见人是认真在听，李济正色道，“南昭可以没有嫡公主，但不能没有圣僧。”

李姝泠呆愣住，嘴巴动动，说不出一句话。

南昭人信佛，尤其信南昭寺的圣僧，这一点，李姝泠是知道的。可被李济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李姝泠脸上挂不住，红色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脸上。

“所以，你自己掂量。”

“他是你的菩离，更是南昭的圣僧。”

李济把李姝泠搪塞她的话，一字不差的还给了她。

李姝泠眸光轻闪，身子止不住颤抖。李济点到即止，见她有反应，就不再多说，起身出了去。李姝泠浑浑噩噩的回了房，躺到床上后，李济的话像一道惊雷，久久回荡在她的耳边，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坠千斤。

他说的对！

纵然她能放下嫡公主的身份，那菩离呢，他愿意从此不是圣僧，同她一起儿女情长吗？

闭上眼，李姝泠揪紧了薄被的角。

护国公府。

霍似冬寿辰，府上张灯结彩，花色争艳，宾客满朋。李姝泠跟着李济去了护国公府，宫礼早就送了过来，迎他们的是裴宿，他今日一身玄衣，从头至尾，都挂着和煦的笑容，只是眼底泛着青色，想必近几日也是没睡好。

“太子殿下，姝公主，里面请。”裴宿迎着人进了去。李姝泠跟在后面打量府里，很大，处处都是喜庆的气息，满院的红绸扎入眼，晃的李姝泠头疼，左右看了看，李姝泠随意问，“不是说请了圣僧，怎么不见人？”

她话一出口，李济就冷眼扫了一眼过来。

李姝泠抿唇，怂怂道，“我就随便问问。”又去问裴宿，“燕栖呢，还没到？”

“来了，在后院跟富家贵女们逗乐呢。”裴宿把他们迎到大厅，护国公裴应见到李济，撇下正在说话的几人，笑口迎来，“太子殿下不远前来，真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李姝泠第一眼见到裴应，就知道霍似冬一开始为什么不同意了，因为他长的……嗯，怎么说呢？李姝泠弯眉想了好一会才拍定一个词，不好看。

身材壮实，眼睛小，但有神，厚嘴唇，声大如鼓，跟裴宿一比，不像亲生的。

李济笑，“护国公客气了。”

裴应目光一转，看到跟在后面的李姝泠，笑容僵了一下，“这位便是姝公主吧，果然是端庄秀雅，美丽可人。只是我瞧着这么眼熟呢……”

裴应黑眉直皱巴，盯着李姝泠看了好一会，没有头绪。裴宿道，“姝公主同皇后娘娘极为相似，父亲见过皇后娘娘，自是觉着姝公主眼熟。”

裴应听的在理，点头道，“宿儿说得是。”

厅内都是男眷，李济不放心李姝泠呆在这，便让裴宿把人带去了后院。

老远的，李姝泠就听到了燕栖嘻哈的声音，估计又是在逗那家小姐，惹的小姐也在笑。裴宿带着她在回廊绕了两圈，指着不远的燕栖道，“姝公主，你自行过去吧，那儿都是些小姐妇人，我不便过去。”

李姝泠笑着点头，等裴宿离开后，李姝泠转了个弯，想去找燕栖，没曾想，正好也有一人要转弯，跟李姝泠撞了个满怀。李姝泠被撞的不轻，扶着柱子才将将站稳，拢眉想看是谁不长眼的撞她，下一秒，就听到了咋咋呼呼的声音。

“你是谁，走路不看路吗，要是把我撞出个好歹来，看你有几个脑袋掉的！”娇气又尖的女声，刺得李姝泠耳朵疼，头也疼。转目看过去，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身材曼妙，面容皎洁，就是那凶狠的眼神，实在打了折扣。

李姝泠稳正身子，淡淡问，“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