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衫，随意挽了个发髻，李姝泠便出了屋门，她所在的这个院子里花特别多，红粉白黄掺在一起，也不显得突兀，有两个小丫头正在给那些花儿修剪洒水。李姝泠站在日光下，想起一个问题，她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禅房在那啊？

如此，她喊住了洒水的丫头。

“回公主，出了这院子门，右拐一直往前，再拐个弯就是禅院了。”洒水丫头道。

李姝泠点头，带着春安，按着丫头的话，找到了地方。禅院前是两颗大树，树枝葱郁，枝叶都延伸到了禅房里面，像把禅院整个笼罩住一样。

这里极其安静，门也半掩着，隐约听得到敲木鱼的声音，一下一下，不缓不慢。

咯吱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就看见一身绛紫色衣衫的霍似冬慢条斯理从里面出了来，跟在她后面的除了她的随身丫头慧娟，便是李姝泠朝思暮想的菩离。

李姝泠眼睛一亮，“裴夫人。”又盈盈看向菩离，软了音调，“圣僧。”

以往她都是菩离菩离的叫，这久违的一句圣僧，倒让菩离愣了片刻，才颔首，“见过公主殿下。”

霍似冬看到李姝泠，打心眼里喜欢，步子快了些，走到李姝泠前面，熟稔的执起她垂着的左手，轻轻握着，“昨夜泠儿多喝了些，现在可有头疼？”

“喝了夫人送来的莲子粥，头疼就好些了。”被握着手的李姝泠有一瞬间的错愕，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快速抽开手，只是面上浮起微微不自在的笑容。

“那就好。泠儿年纪小，切不可也学着你父亲那般贪杯。”霍似冬笑了笑。李姝泠却愣住，秀眉压了压，“夫人是在说我的父皇吗？那您可能是记错了，我父皇不怎么喜酒，也只有在一些宫宴上会小酌几杯。”

虽心里奇怪霍似冬口中的称呼，可李姝泠也没多想，只当她是说错了话。

霍似冬啊了一声，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歉意道，“那怕是我记错了。”

“无妨。”

霍似冬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眉眼，轮廓，同裴宿都有几分相似，又有同样的胎记，教人怎能不多想。她笑了笑，询问道，“泠儿到这在来是？”

“哦，我是来找圣僧的。近日有些烦躁，想着来听听经，消解消解。”李姝泠随意胡诌了一个定能蒙混过关的借口。霍似冬也不多想，点点头，“也好。那快些和圣僧进去吧，听过后，让栖儿过来带你在歧川走走。”

李姝泠点头。目送霍似冬远去，直到看不见影了，才收了眼，拉着立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菩离进了禅院。从外面看禅院不大，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很大，有一宽敞的院子，两边回廊，廊下挂着铃铛，风一吹，就叮当响，往里走，供着一尊大佛。

菩尘侧立一旁，闭眼敲木鱼。

佛像下是两个蒲团相对着，离佛台近的是菩离的地方，远一点的则是外人坐的。李姝泠双腿交叉坐在蒲团上，仰头看着迎面的大佛，佛身是泥塑的，手指拈花，静然矗立，面前红影一晃，是菩离掀衣坐了下来。

李姝泠定睛看他，“菩离，你为何会入了佛？”万法皆空，菩离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想不开，遁入佛门，从此吃斋念佛，人世间一切爱恨皆然放下？

菩离唇角勾起一些弧度，整个面部柔和起来，“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记忆时，就已经在南诏寺了。”他小时是被他师父空见方丈捡回去的，住处不详，父母不详，唯一待过的地方，就是诺大的南昭寺，从一个小僧人成为众人敬仰的圣僧，菩离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步一步上去的。

或许是师傅抬爱，又或者是命运使然。

菩离并不细究。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不在南昭寺了，不再是圣僧了，你要做些什么？”李姝泠给了他一个大的假想，希望从他口中能套听出一二，可能和她有关的事。

“不在？”菩离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平视间，李姝泠表情认真，又带着丝丝紧张，他的回答很重要吗？菩离目光绕过她，停在廊下一处随风晃动的铃铛上，眉宇间多了些许愁色，“那便无处可去，无事可做。”

“怎么会呢？大千世界，除了南昭寺，多的是地方，塞北平原，江南水乡，抑或是无人区的秘境，你都可以去看看。种田，经商，考取功名……处处有事，你处处都可做。甚至你还可以……”说到这，李姝泠顿住。

菩离顺着她的话接：“还可以什么？”

李姝泠正欲脱口而出，瞥见菩尘也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连带着后面的春安也凝视着，李姝泠轻咳几声，掩嘴道，“春安，菩尘，你们先出去。”

春安和菩尘对视一眼，相携而出。

见他们站到了廊下，也没看这边，李姝泠起身，把蒲团拿得离菩离近了些，才又坐下，接着刚才未说的话，“这芸芸众生，万千世人，你还可以找一个喜欢的人，譬如……”她凑近，吐出的气息仿佛扫过他的下巴，“我。”

菩离倏然睁大了眼，喃喃说：“公主。”

李姝泠直直望着他，想从他眼里窥见一丝异样，可他的眼里澄明清澈，不染尘世。动动唇，李姝泠苦笑一声，垂了头，轻眨眼睫，“我说笑呢。”

“圣僧应该心系苍生，哪里能有儿女私情。”李姝泠说得自然，“好啦，诵经给我听吧。”

菩离不语，双手合十，低头颔首。

他的回答，是佛礼。

李姝泠眼眶酸涩，硬生生忍着泪意，笑说：“开始吧，我听完还要去找燕栖呢。”

经文如跳跃的乐符从菩离的嘴里跳出，他的嗓音温柔静谧，闭着眼时，睫毛轻颤，眉心的痣熠熠生辉，整个人同后面的佛像重叠又分开，相近相随。

李姝泠脊背挺的笔直，才能平视菩离的脸，从眼睑到鼻峰，视线一路下移，游离于他唇珠和薄唇之间。这个地方，她曾亲过的，感觉还能记起当初的感觉，软软的，温温的，压上去，就变了形。李姝泠这般看着，眼神灼热。

他薄唇一张一合，倾声而出。

李姝泠咽了咽口水，身子凑近菩离，在离他唇一指宽距离的地方堪堪停下，抬眼看去，菩离睫毛颤的厉害，薄唇合上后再没开启，面上浮现羞色。

清灵一笑，李姝泠转了弯，气息从菩离耳边划过，“今日先到这，明日我再来看你。”语毕，她停了一会，看菩离耳尖迅速窜红，才好心情的起了身，脚步也欢快起来。

门外，春安见她出来，结束了和菩尘一起发呆的时间，跟着李姝泠，出了禅院。

菩离喉结上下滚动，嘴巴轻抿，睁开眼看到李姝泠已经走不见，才松了全身的力气。就在刚刚，李姝泠气息离他唇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合在一起的手掌竟出了汗，身子也绷的紧紧的，本以为会像上次云落崖那般，没想到……

叹口气，菩离难得皱了眉。

他竟有了期待！

菩尘进来，只听到菩离深锁眉头，合掌的指尖颤动，口中低声默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哎！菩尘轻叹。

在禅院耽误了时间的李姝泠回了自己一开始的院子后，就看见李济站在院子门外，同他一起的裴应，正在说着什么，李济则是安静的倾听，不时给个回应。

“泠儿。”李济喊她过来，等李姝泠走近，才朝裴应拱了拱手，“如此，就麻烦护国公了。”裴应一笑，脸上肉堆了堆，“应当的，应当的。”

李济道，“朝中有事，皇兄得尽快赶回，一路奔波，就不带你了。”他的话是对李姝泠说得，“你在护国公府上逗留几日，等裴世子外出回来，再护送你回京。”

真是喜从天降！李姝泠心里小人在疯狂狂欢，面上还得作出着急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李济道，“这个你不用管。皇兄走后，你在护国公要好好的，平日无聊多跟燕栖玩玩，切不可为了自己的私欲，找些无关紧要的人。”

李姝泠知道他指的是菩离，立马点头表示知道。

李济心里不放心，可事发突然，带着李姝泠赶路不便，不得已才把人先丢下。交代完后，李济就带着从皓回了来时栖息地收了东西，要了几匹快马，出了歧川。李姝泠站在护国公府前，看着李济的马哒哒跑远，心里舒爽啊。

哥哥走了，可以疯狂的撩菩离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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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