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离醒来已是第二日傍晚，头昏昏沉沉，伤口微疼，入目的摆设很是熟悉，他扶着头将将坐起身子，门就被推开，是菩尘走了进来，菩尘见他醒来，面上浮出喜色，“醒了，可好些？”
菩离点头，问道，“是宫中？”
“嗯，遥香殿。”
菩离眉心压了压，“我怎么了？”
“你中了毒。”菩尘从盆里取了侵了温水的帕子递给他，“不过现在没事了，钟太医已经帮你解了毒。”
菩离扶着床榻，双脚落地，接过菩尘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脸，又递了回去，眼睛无意识的往外看，菩尘立马明了，低声道，“公主说晚些时候来看你。”
被人猜中了心思，菩离摸摸鼻子，突兀一笑，隐含苦涩，“我错了，对不对？”
菩尘摇头，“没有。”
菩离只当他是安慰之言，眼眸低垂，“错便错吧。”在他反身把人压在身下的那一刻，这么些年根深蒂固的佛法教化都已经崩塌，况且他早就动了心。
“没有错。”菩尘用着坚定的语气，“情爱之事，从来没有对错，喜欢便好。”
“嗯，或许吧。”
菩离虽这样应着，心里分明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沐浴后，菩离换上干净的僧衣，棱镜里，他眉心的痣愈发红艳，平日里无波澜的面容也染上了困扰。菩离出神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多年礼佛他早就一副无欲的模样，不曾想在李姝泠这彻底栽了，义无反顾，甘之如蚀。
唇上似还有那日的感觉，馨香绕身，软香入怀。
主动是她，最后沉于孽海的却是自己，菩离觉着，她就像师父口中的祸水。
遇之误一生。
晚些时候，李姝泠真如菩尘所说，一路小跑的过了来，苦于不能进去，李姝泠只好在殿外来回走动，直到里面传来动静，才往里看去。菩离还是初见的模样，手里佛珠转的缓慢，面色微显苍白，其他倒是好好的。
“菩离，你怎么样？”李姝泠急急上前，在脚即将跨入遥香殿时，突然顿住脚。
“已无大碍，多谢公主关心。”菩离知道她不能进来，主动的走了出去，遥香殿上的灯笼高挂，火光轻晃，他近乎贪婪的看着李姝泠的面容。
她眼睛微肿，菩尘说她哭得很伤心。
“真的吗，伤口也不疼了？”李姝泠问，他的伤口被衣服掩盖完全看不到。菩离点头，眸子里温柔如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一点也不疼了。”
“那就好。”李姝泠放下心，露出笑容，梨涡凹陷，雅致的面容浮于摇晃的火光中，隐隐约约，又温柔又缱绻，让人不自主的沉沦于那双眼眸里。
菩离也笑起来。
两相对视，李姝泠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菩离的目光是直视她的，丝毫不见躲闪，眼神也和以往不同，热烈而温柔，就像冰凉的指尖在汤婆子里一点一点被焐热，直至滚烫，让你想要松手却又忍不住留恋不舍。
一时谁也没说话，月华如练。
李姝泠转了转眼，不知该说什么，见菩离也不像要开口的样子，只得故意找了话题，“月亮好圆啊。”菩离应着，“嗯，就像公主的眼睛一样。”
“啊？”
菩离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突兀，解释道，“公主的眼睛稍显圆润，跟月亮很像。”
“哦。”李姝泠鼓起嘴不让自己笑，眼睛却滴溜转个不停，欣喜之情都快泄出来。
“嗯。”菩离点头肯定自己的话，她的眼睛真的很像月亮，圆圆的，还有光。
“你的眼睛也好看，像……”李姝泠思考了会，想找一个具象化的东西来比拟。菩离歪头，眼睛弯了弯，李姝泠愣了一会，轻声语，“月牙。”
“对！月牙！”李姝泠语气坚定，刚刚那一瞬，他的眼睛弯起的弧度，很像夜空里弯弯的月牙。
菩离轻点头，似在认同她的话。
他们一直站着，李姝泠也一直仰着头看他，脖子怪累，她也不拘谨，就提了裙摆坐在了台阶上，还示意菩离坐下，“既然都和月亮有关，我们就赏月吧。”
“好。”
月光如水般倾斜下来，李姝泠撑着下巴看着天上，星星布满了天空，靠着月亮，一闪一闪的。身旁菩离身上的香火气萦绕在鼻尖，裹在她的身上，昨日种种浮上眼前，李姝泠唏嘘不已，找个日子去看看梦妃吧。
菩离在遥香殿修养了几日，便和菩尘回了南昭寺。
李姝泠又恢复到百无聊奈的日子，还好日子不长，因为他的太子哥哥要大婚了。婚礼当日，李姝泠特意去看了李济，他冠发红袍，器宇轩昂，傲视俾倪，任由宫人给他束着腰带。李姝泠见他未更好衣，尴尬一下就要退出去。
“等等。”李济喊住她，挥退一旁的宫人，招呼李姝泠过来，“你来给皇兄束。”
“你当真？”李姝泠又回了来，听到李济的话一脸不可置信，“我可从来没束过。”
“过来吧。”李济当然知道她不会，可就是想喊她。
李姝泠耸耸肩，依言过了去，一走近，就闻到李济身上淡雅的香气，轻嗅了嗅，伸出玉手摸上那软玉腰带。腰带被宫人系了一半，正松垮的扣在腰上，李姝泠摸索了半天，冥想着春宁给她系腰带的手法，好像要从后面穿到前面。
李姝泠两手握着，从李济腰两侧圈到后面，想要把腰带打个转换手调过来。
她本就生得娇小，这样的姿势让她像在李济怀里一般，李济半低头，入眼的是她头上晃动的步摇，女子馨香，环绕在周围，他只要手稍稍收拢，就能抱住她。李济也这样做了，李姝泠吓一跳，手上腰带一松，也顾不上捡，小声喊，“太子哥哥？”
“嗯。”李济手收紧，压着人抵在自己怀里，轻嗅她的发间。李姝泠僵着身子，“腰，腰带掉了。”她提醒他，“而且及时快到了，要去接施姐姐。”
“嗯。”李济还是单字。
李姝泠咽了咽口水，无端有些害怕，虽然李济以前也抱过她，但和这次的感觉不一样，以前只是轻轻一抱，不像今天，抱得紧紧地，紧到身体都贴到了一起。李姝泠挣扎起来，手推搡在李济胸口，“好了，快到时辰了，还是让宫人来给太子哥哥系吧，我实在是不知从哪儿入手”
“泠儿。”
“嗯。”
“你，算了，你下去吧。”李济欲言又止，松开她，李姝泠在他放手的一瞬间退了好几步，点头出门，须臾之间。李济摸上软玉腰带，仿佛上面还有她的体温，一丝一丝摩擦着，嘴角是浓的化不开的笑意。
时至黄昏，宫里礼乐阵阵，李姝泠跟在独孤雁云后面，看着李济跟左尹施拜了天地。礼仪结束后，左尹施被送去了东宫里的婚房，李扶然她们自然是陪着的，李姝泠也在。李嫣玉有些饿，想拿一颗红枣吃，被李扶然冷眼制止。
“好饿啊。”李嫣玉苦着脸，今儿一天虽不是她成婚，但也没得歇，也没吃上什么东西，这会别人在宴席上大快朵颐，她却在这陪新娘子挨饿。
李扶然也有点，但还能忍，听她这么说，提议道，“不如你去母妃那吧，这有我和姝妹妹就行了。”
“……我再等等吧。”李嫣玉摸摸肚子坐下。左尹施带着盖头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她倒不觉得饿，就是对即将到来的洞房有些羞涩，幸好她们也瞧不见。
夜色重了几分，才闻李济过了来，后面跟着李意左尹轩他们，竟然连李申都在。
李姝泠看到李申，冷笑几声，这人能来真是稀奇。李申也冷眼看她，目光扫到端坐在床的左尹施，容色蓦然一僵，下颚绷紧，出气也重了些。
“妹妹们饿了吧，走，五皇兄带你们吃好吃的去。”李意在前面吃了不少，也喝了少许酒，见她们三个还呆在里面，料到她们肯定饿，贴心的说。
李嫣玉眼睛一亮，“快些，我都要饿晕了。”
左尹轩莞尔，“多谢几位公主陪着舍妹，前厅酒席正浓，快些过去吧。”
“不用客气。”李嫣玉摆摆手，露出微笑，左尹轩也对着她笑，李扶然看见，心里不痛快，拉过李嫣玉，朝左尹轩道，“今后都是一家人了，左侍读不必客气”
左尹轩愣了一下，点头，“然公主说得是。”
李意去拉李姝泠，“走，五皇兄带你快活去。”说着还招呼另外两人，左尹轩也不好留这，跟着一起出了去。剩下李申，李济撇眼看他，讥笑道，“还不走？”
李申愤恨瞪一眼，转身而去。
诺大的东宫安静下来，左尹施手里都出了汗，她听到李济关门的声音，听到他一步一步走来的声音，然后旁边的软塌下陷，李济坐了下来。
他一身酒气，浓烈刺鼻。
左尹施皱了皱鼻，手心揪着嫁衣，突然惊呼一声，反应过来时已被李济压在了身下，盖头还没掀，她想去掀开，却被李济压住手，“就这样。”他语气低沉，呼出的气喷在裸露的锁骨上，左尹施乖巧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