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琉璃

李意见李济神思有异,惊于自己说错了话,“看我,酒喝多了,竟说胡话。”

李济不语,心里有了思量。

李意说归说,猜测还是有的,李姝泠和裴宿的眉眼比李济还要来的相似。

一时间,两人沉默。

荒唐。

屋子里,李姝泠小口抿着茶,对于李意他们的离桌没在意,心里想着菩离,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她小九九多得很,自是没看见裴宿的目光,贯来疏离的双眸里温柔尽显,要是燕栖看见定要溺在里面。

“姝公主有心事?”裴宿问。

“啊!没,没有。”李姝泠放下杯盏,转头笑,“晃了一天有些乏了。”

“天色不早,合该早些回去。”裴宿朝外看,李济和李意两人冷静后恰好进来,双双对上眼,他起身,笑说,“驿馆中尚有事情未完成,臣不便久留,太子殿下和公主也奔波了一天,还是早些回宫,尽早休息。”

李姝泠适时捂嘴打了哈欠。

李济在两人身上打量几番,不提还好,一提还真相似度颇高,不过他也不敢妄下定论,淡定收回眼。裴宿任由他打量,他很期待李姝泠身份被识破的那天,最好早点,好让他接李姝泠回歧川,一家四口重聚。

两人间暗含云涌。

李姝泠浑然不觉,她虽然在云落崖睡了会,酒足饭饱后,困意依旧来袭,再次打了哈欠,她看向李济:“太子哥哥,回宫吧。我撑不住了。”

李济点头:“好。”

四人一前一后出了听雅楼,裴宿与他们相反反向,目送他们上了马车,才动身往驿馆走。夜色悄然而至,李姝泠进了马车,晃了没一会神志开始游离,靠在车壁上闭眼休憩,发上珠钗来回摆动,李济看得入神。

李意还在纠结,盯着她不放。

“今日之事你同我说说就罢了,在外不可胡说,尤其是你的母妃。切记。”李济道,怕吵醒李姝泠,嗓音极低,看向李意的眼神告诫意浓。

“明白。今日之事皇兄就当听了笑话,不必放在心上,我定是喝酒喝糊涂了。”李意浑身一颤,避开他冷厉的眼神。

说归说,他心里不是这么想,任何想法都不是空穴来潮,他记起幼时说得胡话:姝妹妹和我们长的一点也不像,像落霞山捡回来的。现在想想,幸好皇后大度不计较,不然他和他母妃在后宫怎么死的都不知。

“本宫自有想法。”

-

从云落崖离开,菩离一步三回头跟着菩尘,到了空见方丈的禅房,梅花早落,枝头翠绿,生机盎然。菩尘轻敲禅门,等候许久才听到里面的回声,菩离推开门,一眼看空见背对着门闭目念经,身形笔直。

“师父。”菩离喊。

“来了,门关上。”空见道。菩离回头,就见菩尘带上门,神情忧思。

“殿前繁忙如何?”空见问。

“尚可,师父不必挂心。”菩离行礼,问道,“不知师父找我来为何事?”

“此物,你可识得?”空见手臂一伸,指向一旁的小方桌,锈红泛黑的桌面上除了杯盏外,多了四方锦盒,质地上乘,金丝锁扣小巧玲珑。

菩离蓦然睁大眼,那是——

空见不等他回答,继续道:“菩即打扫禅房时从你屋子里寻得,如此贵重之物不是寺里所有,观颜色做工倒像是西南王进贡的金丝漆盒。”

菩离不语,定定看着漆盒。

空见念珠停止,兀自叹息,道:“吾皇甚喜,便把金丝漆盒给了最宠爱的公主。”

“菩离,你作何解释。”

“师父……”菩离无言以对,金丝漆盒是当初李姝泠赠琉璃珠时一道赠与,一直被他妥善放好,绝不会被人察觉。他无法解释,张了半天只字未出,空见道,“即入佛门,便与红尘相忘。你可知犯了何错?”

“……弟子知错。”菩离低头,手里佛珠微顿,见到李姝泠的喜悦消失殆尽。

“知错能改,你且早些回头。”空见起身,沉声道,“打开漆盒,毁了它。”

“师父!”

“你动了心。”空见直述。

“弟子知错,不该妄念。”菩离低眉垂首,“然心为伊所动,实不可避。”

空见没料到菩离会直接承认,气结不顺,沉静的眸子里凌厉异常,震声道:“胡闹!”嗓门之大,门外的菩尘听得清楚,跟着门一起抖了抖。

“且不说你二人身份悬殊,就算你不是圣僧,她堂堂公主岂能下嫁于你,切不可为了妄念害人害己。”空见看到金丝漆盒的瞬间,已能想到其中缘由,“姝公主年岁小,尚不更事,你岂能跟着一起胡闹!”

菩离闭眼,神情悲切。

众生喜悦里无他,求不得是他。

空见走至小方桌旁,拿起金丝漆盒,返回原地递到菩离面前。漆盒上香气萦绕,纹路精致无二,清脆一声,锁扣应声而开,通透的琉璃珠睡在里面,流光溢彩,让他顷刻间回到蹭珠的那刻,她眼里侵满笑意。

“菩离,听师父的,从始至终它都不属于你。你是南昭的圣僧,她是南昭的嫡公主,身份逾越不了。”空见循循道,“念想终究要掩于岁月,早些了断,于你于她都是最好的安排。师父不愿你沉迷世间情爱。”

菩离最听空见的话,往常他说什么,菩离都照做,可琉璃珠不一样,它是李姝泠送得第一件也是唯一的礼物,哪怕不能在一起,留他做个念想有何不可?菩离定睛看着琉璃珠,眼前浮现李姝泠的音容笑貌。

“师父,您是不是喜欢过一个姑娘?”菩离突然问。空见愣住,诧异看他。

“不然入了佛门如此久的师父,怎会说出“遇之误终生”的话,师父心里是否有误终生的姑娘。”菩离抬头看他,眼睛登时明亮,“若有,师父应当明白弟子此时的想法,我知与她并无可能,念想还是留着吧。”

“你!”空见讶然,“胡闹啊胡闹。”

“她比我更胡闹。”菩离知晓说服了空见,接过他手里的金丝漆盒,合上,扣好锁扣,宝贝似的揣进怀里。他眉眼舒展,行完礼退出禅房。

空见无声叹息,记忆忽而飘远。

禅房外,菩离舒出一口气,抚上跳动异常的胸口,想笑又觉悲伤而至。

梅树翠绿,不见映雪。

一时间,菩离心绪难平。菩尘亦皱眉看他,两人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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