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识海有损

“封澜!你在做什么?!”

封澜的一具身体里仿若有两个魂魄在争抢,他左眼的猩红显得半张脸疯狂狰狞,右眼却隐有挣扎之色。

“那是我必杀之人!君上,我必须要杀他!”

在两个意识争夺这具躯壳主权的时候,沈妄已斩开数位大妖,悍不畏死的模样竟让他的面前短暂的出现了一道空缺。

沈妄瞅准时机,往封澜这处掠来。

紧要关头,昼蛇怒道:“本座替你杀他,你给我安静!”

他一句话应允,封澜的意识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昼蛇还来不及骂这个被他选择的传人,盛怒之下一掌拍出,全身妖力调动之下竟直直把沈妄轰飞了十几米远。

这一掌的威力非同小可,足以活生生拍死一个寻常元婴修士。沈妄以剑作挡,又有金身庇护,只是周身断折了几处骨头。

他一身黑色袈裟早就让血浸满,如今敌人的血他的血混在一起,嫌脏也无用。

昼蛇让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影响,看着沈妄心中杀意无限,也不着急去取他的法器一心要先取这个和尚的性命。

沈妄亦没有半点畏惧,他多年未持剑过,却没想到再度拿剑竟是这般模样。

以沈妄的修为实属差上昼蛇很远,但这凶名在外的青莲魔君毕竟用的不是他的本体。

沈妄心念微动,手中的长剑忽然幻化成了一把长弓。他姿势娴熟的勾住弓弦,法力形成的三支箭矢凝实为金箭。

昼蛇还没见过哪个梵宫弟子用这样的方式对敌,眼中燃起几分兴味,在呼啸的箭矢若流星般向他接近时以掌接之。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沈妄掌中武器又变,依照他心念所动幻化为一把短弩。

先前那三支金箭弧线射出时本是一样的弧度,却在一段距离后忽然散开来。昼蛇眉头微皱,以掌力接住两支,却让最后一支以诡谲的角度钻入了血肉之中。

紧接着,沈妄短弩中的金箭又连连飞出。

昼蛇自身的力量自然无惧这些无用的攻击,但他的反应速度取决于这具躯壳的上限,沈妄在他召来小塔的同时接近他的近前。

先前和空花斗了许久,封澜的妖力就算有昼蛇填补也有些滞涩。同时受到影响的还有他的动作慢了些许,之前空花那一击其实也给他造成了伤害,只是昼蛇刻意掩饰之下并不明显。

沈妄奇招频出之下,便能挖掘到他的一些弱点。在昼蛇亦或该说是封澜的弱点处成功刺出一剑。

他的成功无疑极大的刺痛了封澜本人的意识,两个意识转眼间又开始互相排斥。

如果不是还需要封澜做一些事,昼蛇真想直接在此时此刻把他的意识彻底从这具躯壳里湮灭。

昼蛇沾着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涂抹上半截塔身,口中无声念诵了几句。乌骨塔乌黑的塔身浮现出鲜血一般赤红的纹路,看上去似是上古文字晦涩难懂。

与此同时,遮天蔽日的乌云隐隐出现电闪雷鸣,一道接一道的雷光随机而落。

昼蛇身上残余不多的妖力与半截塔身相连,心脏鼓动的同时小塔也为之一震。

净山地底倏然裂开一条细缝,并随着半截塔身的震颤,逐渐扩大裂缝。

一条裂缝延伸成三条,且裂缝越裂越多,越来越深。

地底处像有活物在乱撞乱动,一阵连续不断地响声后,蓦然寂静无声。

昼蛇用封澜的脸笑了起来,自地底深处冲出一道乌光,径直往他的方向飞来。

沈妄知道这恐怕就是一直镇在净山之下的东西,来不及思考过多便下意识的飞身去拦。

昼蛇手中小塔转动,灵活迅捷的往沈妄身上撞去。

塔身虽小却重于万钧,不亚于一座大山直直撞了过来。

沈妄伤上加上,五脏六腑的被这一击险些撞移了位,当即便吐出一大口血来。细看之下,这口血中还有少许脏器碎片。

沈妄在半空直落,昼蛇把塔身往乌光处指去,余力却把落下的敌人拉扯了过来。

他准确无误的抓住了沈妄的脖颈,属于封澜的那部分意识在识海里叫嚣。

“杀了他!快杀了他!”

他这样的反应就像是在指挥别人做事,昼蛇冰冷的笑意隐去,一只手放在沈妄脑后放出妖力向他识海探去。

正在此时,阴沉的天光仿若敞开了一线,一道惊天的剑光从上苍落下直劈向昼蛇头顶。

有所预感的魔君头也未抬,瞬身而动。险险的与这道惊天一剑错身而过,剑气却仍旧削下了他一片血肉。

与昼蛇共感的封澜凄厉痛叫起来,直吵得青莲魔君双目厌烦。

他抓着沈妄未放,抬眸看向凌空的那名剑修。

空花此前所联系的仙门之中,最先赶来的竟是万剑宗。

看到在昼蛇手中濒死一般垂着头未动的沈妄,贺连城眼底泛红的冷怒道:“封澜!可敢一战!”

他甚至不敢表露出对沈妄的过度在意,唯恐对方以此把手中之人当管用的道具以作威胁。

昼蛇嘴角下撇:“万剑宗的剑修,这么多年了竟还传承下来了。”

他看看手中仿若昏迷的沈妄,有些不舍得丢。刚才他探出妖力在对方的识海里发现了些端倪,那两朵双生金莲法相真是眼熟得紧,像极了他一位过去认识的死和尚。

来不及细究,昼蛇索性把妖力在沈妄识海里催动,就算是故人也得按死再说。

却在他动手之际,手中垂死昏迷的人倏然睁开眼看向了他。

昼蛇微愣,心生不妙。

下一瞬,他心脏一冷,冷兵器摩擦血肉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令人牙酸。

竟是小瞧了这净山的弟子。

昼蛇心中暗道,却不急着退避,他手中暗力轻吐沈妄便双眸一震手上脱力。

贺连城在这变故发生的时候也跟着出手,剑光乍起没有一点余地的向昼蛇挥去。

在前后夹击之下,昼蛇也只能放开手上的佛修,急急的召回小塔作挡。

贺连城下落去接真正昏迷过去的沈妄,身后赶来的万剑宗弟子作为援军相当有力,及时救下还咬牙硬撑随时可能会倒下的梵宫弟子。

昼蛇将已收回三个部分,组合了大部分主体的乌骨塔放入体内,又以妖力勉强封住了胸口致命伤处。他在封澜体内只留了极小一部分混沌的力量,本身就需要借助法器的威力才能落于不败之地,而现在受伤的情况他很难再驱使小塔。

且乌骨塔恢复大半,所需要的混沌力量及妖力也越多,他眼下已然驱使不动了。

属于魔君昼蛇的那部分猩红淡去,封澜的意识被放归。

昼蛇催促:“速离开净山,寻一个养伤之地,我还需要一段时间。”

封澜看一眼在贺连城怀中生死不知的沈妄,犹豫一瞬后向众妖魔们传达了魔君的命令。

仅万剑宗分出了一部分弟子跟随贺连城来,自然没有弟子主动去追。

贺连城掌心贴在沈妄胸口处,以法力吊着他微弱的生机,又取出一些灵丹喂给了双目紧闭的佛修。

汇聚许久的阴云终于落下雨来,迷蒙的雨雾中,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净山梵宫。

……

昆仑宫隐于海上,成为了唯一还保管着部分残塔的仙门。

净山梵宫遭此大劫,昔日山清水秀的灵山也被毁坏一片,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毁于一旦。

庆幸的是空花提前让一批弟子通过传送阵离开,又拖延了足够长的一段时间。

至少梵宫传承未断,不像蓬莱那样,门下弟子几乎全无。

几个门派损失惨重,也令修士们不解上界为什么选择袖手旁观。

尽管上界仙人要下界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也不是没有仙人下界的先例。更何况,修真界和下界都面临魔君昼蛇带来的危机,即便要付出代价也应当救黎明众生。

但能与上界沟通的仙门皆讳莫如深,不肯泄露半句。

连同传承近断的蓬莱,亦是封了山门,也未透露关键。

梵宫幸存的弟子忙于修复各殿,还有空花圆寂却寻不到尸骨,弟子只好取沾着他血的泥土装入陶缸之中。

谈起梵宫的修士们皆猜测,下一任净山梵宫的主持恐怕将有佛子十方接任,却无人发现这位佛子已不在梵宫。

与此同时一起销声匿迹的还有万剑宗的贺连城。

整个修真界都在搜寻逃走消失的一众妖魔,在短期内无人想得到消失的万剑宗贺长老与净山之间的联系。

沈妄醒来时,眼前尚有些朦胧。

他像是睡了许久,头脑昏沉的难受。

身上的软被和目之所及的屋内摆设,皆很陌生,不与他记忆中任何一处重合。

他揉了揉眼,缓慢的坐起了身,忽觉得头上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沈妄心生不妙的摸了摸自己隐隐有些钝痛的后脑,触手一片光洁,竟是被剃光了。

这实在是他醒来以后遇到的第一件惊悚之事,谁能想到他堂堂沈世子一头长发竟会在不知情的时候让人剃了个干净!

沈妄心中惊怒,势必要抓出罪魁祸首来。他掀开身上的薄被,翻身下床。

听到动静的贺连城自屋外进来,便看到沈妄神色沉郁,看到他就质问。

“贺连城,你知道是谁剃了我的头发吗?”

贺连城语气古怪的反问:“你不知道是谁?”

沈妄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恼怒道:“我一醒来就发现头发没了,难道是林墨干的?昨夜,昨夜我在哪来着。”

他试图回想,越是集中注意头脑便越传来一阵刺痛。零散的记忆碎片般游走,就是组合不到一起。

他知道自己是沈妄,是沈府世子。他记得贺连城,记得沈婷,记得林墨还有他的爹娘。但过去的一切都模模糊糊,想不清楚。

沈妄按了按太阳穴,坐在床边低声道:“我这是碰坏了脑袋不成,贺连城?”

他刚唤一声,就有人靠了过来。他嗅到清淡的冷香,是陌生的味道,并不是他熟悉的。

沈妄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他睁开眼又看了看坐到身边的男子,动作一顿。

“你怎么长高了这么多,不对,你今年多少岁?我多少岁?”

沈妄记忆里的贺连城还是十七岁的模样,而眼前的贺连城至少也有二十五六。一刹那间,他想起不少诡异的志异典故来。

总不能是他大梦一场,时间便延后到了多年以后吧。

贺连城神色一僵,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伸手去探沈妄的识海。

不出意外仍旧是一团混乱,之前昼蛇用妖力摧毁沈妄的识海,致使他受了重创。贺连城想尽办法找来修复识海的灵丹妙药,也只是挽救了一些局面。

原本扎根在沈妄识海里的双生金莲,现在枝叶半毁,恹恹的垂着花朵没有生机。本该璀璨的金色识海也灰蒙蒙的似散着雾霭,这直接影响到沈妄目前的状况。

他的识海受损,按照寻常修士来说,早该变得痴傻。但好在沈妄的金莲法相还坚韧的扎根在识海里,只要给沈妄一定的时间,总会恢复到从前。

但目前看来,沈妄自己的记忆混乱一片,竟是只记得凡人的过去吗?

贺连城收回手,对不知情的沈妄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出来求医。你的头发,便是为了治伤剃的。”

沈妄对贺连城的话半信半疑,但他记得自己和贺连城是正儿八经成婚过的‘夫妻’。

沈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是怎么伤的,治了多久了?”

贺连城却不答,他掀开被子示意沈妄躺回去,只是道:“你再休息一会儿,醒来我再告诉你。”

沈妄岂会这样被糊弄,他探手握住贺连城放在被子上的那只手,耍赖般的道:“你若不说,我便不放手。”

他记得贺连城脸皮薄得很,这么一赖,他必然会妥协。

却未想到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个贺连城今非昔比,只在沈妄的手覆上去时颤了一下,动也未动的轻声道:“好,那你便不放吧。”

沈妄眼中明显有些诧异:“你真是贺连城?不会是哪个易容高手在骗我吧。”他伸手轻捏了捏贺连城的脸颊,语气是不太认真的调笑。

毕竟隔得这么近,若真是易容也能看出痕迹,他也是玩笑话而已。

贺连城未躲,乖顺的任他捏脸,听话的难以想象。

沈妄轻咳一声收回手,先一步感到不好意思:“怎么这样听话了,因为我受的伤太重了才不躲吗?”

贺连城摇摇头:“我以后都不躲。”

沈妄笑了声:“即便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这样说的话,我也认了。”

这才是沈世子混不吝的那一面,贺连城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看到过了。

贺连城:“沈妄,别乱说话。”

沈妄听他喊自己名字微微一愣,不知为何竟有种陌生之感。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因为贺连城反手握住他的手捧了起来,虔诚的留下一吻。

沈妄正不知怎么反应,贺连城已若无其事的将那只手放下,对他正色道:“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如果他的耳朵没有这么红,沈妄大抵会相信他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在贺连城的半强制半请求下,沈妄又躺了回去。

他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谁料他不过躺了一会儿就又疲惫的沉沉睡了过去。

贺连城就坐在他床沿边,看着他闭上的双目,手指尖轻抚沈妄下意识皱起的眉头。

识海受损的修士本就更容易感到疲惫,而沈妄需要很多的时间来休养生息,才能让识海慢慢的恢复。

但其实现在的情况,贺连城本不应该停在这里。

净山梵宫已经没有值得魔君昼蛇出手的理由,之前受到的伤也会让对方短期内不敢出现。

贺连城本该趁着这段时间回宗,然后带着宗内弟子掘地三尺的去搜寻昼蛇。

在沈妄醒来之前,他确实是这样决定。

可面对一个只留有凡尘记忆的沈妄,贺连城的决定也在一瞬被颠覆推翻。只记得他是凡人贺连城的沈妄,比这世间任何一种引诱都管用。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哪怕像个卑劣的窃贼一样享受这偷来的时间。

沈妄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屋外天色都暗了。

神奇的是他没有感觉到肚子饿,尽管他好像一天都没有进食过。

贺连城似乎在他床边一直守着,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递来一碗清香的药汁来。

沈妄是最不喜欢喝药的人,他身体比一般人都要好,喝药的次数屈指可数。

贺连城知道他这个毛病,一边扶他起身一边道:“这药不苦,我费了很大功夫才熬好它。”

他还是不大会哄人,偏偏沈妄吃软不吃硬。

贺连城这样的人都说是费了很大功夫,那就定然是真的。沈妄隐忍着接过药碗,屏着气一饮而尽,最后残余口中的只有淡淡的涩味。

这世上能让贺连城这样端着药碗喂得,大约就只有沈妄一人。他把药碗放到一旁,才对沈妄道:“要起来走走吗?”

沈妄也不迟疑,顺着他的话便下了床。

贺连城正要取过沈妄的袈裟,想起什么,动作猛地一顿。

沈妄也看到挂在屏风上的衣物,有种荒诞的猜测。

“我这是,出家了?”

贺连城只僵在那几秒,谁也想不到那短短的几个瞬息让他心境翻涌成什么样子。

他神色自然的把袈裟递给沈妄,后者一脸莫名却动作娴熟的穿好。

沈妄心惊:“我这是当了几年的和尚,怎么这般熟悉。贺连城,你什么时候被我休了?”

贺连城语气淡定:“依照梁国律例,我们还是夫妻。”

沈妄觉得这事情太诡异了,他想不透。

“那我怎么出的家?”

贺连城略有些紧张,避开沈妄直白的眸光低声道:“我做了件错事,离开了一段时间,后来你出家了。”

沈妄恍然,看贺连城垂眸心虚的样子,他伸指抬起对方的下巴追问:“你做了什么?红杏出墙?意图谋杀亲夫?”

贺连城抬起下巴躲开他的手,素来冷淡的眉眼染了点难为情:“都不是。”

沈妄就顺势去抓他的手腕,把试图退避的人往前带了带。

“躲什么,你在心虚什么?我很难想到你能对我做出什么坏事,说来听听。”

沈妄看起来真被勾起了好奇心,贺连城只觉抓着他手腕的力量不松不紧,他要挣脱当然随时能做到。

可抓住他的人是沈妄,那给他再多的机会,他都不愿再挣脱开。

他不愿面对般的闭上眼:“等你病好了就会记起来,沈妄,你别问了。”

沈妄看他通红的耳根,心知再逼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索性松开了手。

“我现在记不起来,暂时不抓你的错。但你总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是跟你来治病。爹娘同意了?沈婷不闹着一起跟来吗?”

贺连城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凝着沈妄,眼中有沈妄看不明白的悲凉。

又是不能回答的问题,沈妄在无声之中读懂了他的眼神。

贺连城缓了缓才道:“你要是想回沈府看他们,等你好些了我就带你回去可以吗?”

沈妄已对他心生怀疑,不置可否的道:“不是说出去走走吗,走吧。”

两人依旧是在修真界,贺连城很久以前路经此地,发现了依山傍水的这一处僻静之地。

修真之人造一处房屋不算难事,这是贺连城按照自己的喜好而建的栖身之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贺连城会来这个地方静静的坐一会儿再返回宗内。

他原以为终其一生,在他剑道有所成之后,来此地的也仍旧只有他一人。

谁曾想,他能有机会把沈妄带来此地共赏山水。

沈妄识海受损,夜深时双目便不能像从前那样看得清楚。贺连城提了盏不知从哪得来做工粗糙的灯笼,走在他身侧,照着前路。

略有些在意的多看了几眼,沈妄忍不住道:“这灯笼是你自己做的吧。”

贺连城犹豫的承认:“是,很难看吗?”

沈妄闷了会儿,才憋笑:“倒也没有。”一般难看就是了。

尽管贺连城瞒了他不知多少事情,沈妄也能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从容和他相处。

贺连城给他端来的药还算管用,至少沈妄没有之前那样的疲倦之感,总有一种油尽灯枯的奇异感受。

他们沿着河岸走了许久,才返回了屋里。

沈妄看这一片地方都无人烟,偏僻的厉害,疑惑道:“我们住在这里,平日吃什么?这里离城镇都很远吧。”

贺连城淡声道:“不远,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沈妄一点也不觉着饿,听贺连城的话仿佛他现在说想吃什么,对方就会立即出去给他买来。

他看了看夜色,莞尔道:“现在这个时间,你能买到什么。洗洗睡吧,明天再说。”

贺连城却没接话,尽职尽责的给他照着路。

沈妄觉得他除了偶尔略感疲惫,记忆混淆不清,想不起来事情以外,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屋里只有一张床,沈妄本以为贺连城要同他一起睡,却没想到他随口一问贺连城就立即解释他不用睡床。

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倒让沈妄有种当了洪水猛兽的错觉。

当夜,不是太困仅闭着眼假寐的沈妄忽然睁开眼,他偏头吐出一口血来,却觉得脑子里比之前清晰了些。

这动静立即引来了贺连城,沈妄猜测他应当根本没有睡,否则不可能这么轻微的响动就把他招来。

更何况,贺连城衣着整齐,一身飘逸白衣站在月光中仿佛随时要羽化成仙一样。

贺连城过来查看了情况,发现并无大碍,只是排出了一口淤血。于是又给沈妄收拾了狼藉,替他检查了衣物是否沾染到了血迹。

沈妄心里微软,在贺连城又要离开之际,牵住他纤长的手。

他掀开被子一角,温声道:“上来睡吧,这床挺宽的。”

贺连城睡过这张床,知道这张床确实很宽。有时候他躺在上面会觉得,是不是太宽了些,才显得多余的部分还有这样多。

但眼下沈妄提起,他又把这些坏处忘得一干二净。

贺连城谨慎的问:“你真让我一起睡?”

沈妄让他问的亦有些怀疑:“我们难道没怎么一起睡过?哦,不对,我现在是出家人。”他才想起这茬,觉得好笑。

他娘最信佛,小时候带他进寺里拜佛,庙里的高僧摸着他的脑袋说他有慧根。

要不是他娘还有点理智在,保不齐就让他小小年纪就出家了。

沈妄怎么都想不到,他有一日会选择皈依佛门,出家为僧。

贺连城看他思绪飘远,沉声道:“这同你是不是出家人无关。”

沈妄挑眉看他,也不说话。

贺连城在他的视线里,动作颇有些不自然的脱了外衣,又紧接着脱了鞋缓慢又小心的跨上床。

沈妄拈着他的手不放,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洗过脚吗?”

贺连城羞恼的声音响起:“沈妄!”

“行吧,我也不是那么介意。”眼看快把人逼急眼,沈妄松开手让贺连城躺进了里侧,闷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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