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回到法力空空的状态，沈妄眸底滑过些许无奈。

伸手理了理散乱的衣衫，石床上的男人复又静静地打坐。

洞府内外无声静谧，只有刮过的风声。

此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洞府外。

看着眼前的重重禁制，俞万淮感到棘手的苦笑一声。贺连城用剑用的太好，反而让很多人不太清楚，他这位贺长老于阵法一道也颇为精通。

虽然执掌万剑宗数百年之久，俞万淮外表看上去却并不老，反而十分英俊。光看容貌他至多只有三十来岁，但黑发中却零星的掺了些银丝。

他在仔细感受过洞府主人所设下的结界后，便争分夺秒的施法破解起来。

贺连城追踪妖魔的经验丰富，想必很快就会发觉不对劲。若在贺连城赶回来前，俞万淮还未能成功进入其洞府中可就麻烦大了。

他了解贺连城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这个一心修剑的长老恐怕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一脚已临深渊。万剑宗没有贺连城，就失去了最大的一个倚仗，他决不能看着这个万年难遇的剑道奇才就此陨落。

在某种压抑的无形之物消弭的瞬间，远在数千里外的贺连城也有所感。剑修站在净山下，遥遥的向着万剑宗的方向看去。

即便只见过一次面，沈妄也一眼认出了突然出现在房内的人是谁。

“俞宗主？”

俞万淮看见沈妄的同时也是尴尬了一瞬。

纵然知道贺连城困住这位净山梵宫的佛子在这洞府内许久，没见到人的时候大可不去想这回事，但真正见到苦主自然就无法忽视，更何况人家还穿着身袈衣。

俞万淮清了清嗓，才把那些异样的情绪收拾好，低声道：“我知道佛子你有许多疑问，但这里并非合适之地，佛子且先随我一同离开此处。”

连俞万淮这样的身份都会忌惮几分，沈妄点点头，刚起身又缓了缓。

“怎么了？”本准备转身带路的俞万淮发现了他的迟疑。

沈妄道：“贫僧法力俱失，劳烦俞宗主带我出去了。”

下意识联想许多的俞万淮铁青着脸，他确实想不到素来冷漠无情的贺连城竟会干出这么多混账事。

转过脸对上沈妄，他连语气都相较平常放缓了三分：“是我考虑不周了。”

如俞万淮所想，贺连城在极短的时间判断出弟子失踪一事有诈。他在两名万剑宗弟子身上所设下遮蔽气息的术法本就拖延不了多久，连同被控制住的明灯小和尚一起在某处隐蔽山林里发现。

彼时俞万淮测算着时间，抓紧时间把沈妄带回净山梵宫。

然后他就在梵宫门口被贺连城撞了个正着。

“连城……你不要再做错事。”俞万淮扫了一眼贺连城身边的弟子们，丢出这样一句话来。

对内情一无所知只知道失踪的弟子都找到的万剑宗弟子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俞宗主和贺长老之间在说什么听不懂实属正常，但宗主背后那个梵宫弟子却令人无法忽视。

万剑宗弟子不作声，却不代表其中某一个不属于剑宗的人不会出声。

“十方师兄！”明灯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满脸欣喜的往沈妄的方向跑去。

沈妄的视线在贺连城身上停留，出乎意料的是贺连城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任由明灯跑了过来。

难道他真这么听俞万淮的话吗？

沈妄的注意力只分散了一会儿，就转到了明灯身上。

小和尚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一副欲哭未哭的模样，委屈地说：“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沈妄抚了抚小和尚的背，温声道：“我知道你来找我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净山如何。”

净山的状况贺连城也同他说过，但此刻，他愿意听明灯跟他再说一遍。

沈妄这边师兄弟交谈，俞万淮则一步步往贺连城那边走去。

尽管贺连城不加阻拦的态度让俞万淮略有些松了口气，但贺连城看向沈妄的眼神，着实让他心都提在一个地方不敢下落。

他从来没见过贺连城除了看剑以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谁。

“宗主便是为了这件事特意回来吗？”贺连城神色淡淡，语气不像是有怒意，倒是很平和。

俞万淮挥手示意弟子们让开些，站到贺连城近前才传音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清楚，作为长老你该受的惩戒一样都不会少。贺连城，你现在清醒的话，就自回去领罚。”

万剑宗戒律严明，宗内弟子都很少犯错，他许久不曾用这样重的语气说过谁。

即便听不到传音，弟子们通过自家宗主的神情也能判断出事情的严重性。

连弟子们都是头一次看到俞万淮这样的表情用在贺长老那。

贺连城墨瞳里泛着点点猩红，看着俞万淮的眼睛不躲不避，直直道：“我会回去领罚，但不是现在。”

俞万淮气的脸色铁青，单手持剑抵在贺连城胸前，冷硬的剑柄扣在白衣剑修的心口。

“贺连城，你真是魔怔了。现在我是以宗主身份命令你，给我立即回宗。”

“宗主！”“贺长老！”

两人的争执不下让弟子们都吓了一跳，纷纷惊呼。

沈妄自然没办法忽略这动静，他把明灯安抚了一番，抬眼往贺连城那边看去。

他眼神空澈，宛如一泓清水，什么也留不下痕迹。看贺连城那一眼亦是不喜不悲，平和干净。

贺连城却觉着让这样看一眼，心脏变被搅成了一团，又让万种虫蚁吞噬着的细密剧痛。

他疼得不行，从心脏处蔓延的疼痛顺着经络顺着血管往上压，致使他眼前血红一片再看不清任何东西。

俞万淮是离贺连城最近的人，亦是第一个发现他眉间深色魔纹的人。

电光火石间，无数个念头在俞万淮脑中闪现。

最终，所有的念头不过化为了一句——

贺连城入魔了！

这个被誉为修真界内剑道至强的剑修，竟也入魔了！

“所有弟子听令，退出百里！”

俞万淮毫不犹豫下令，一剑朝贺连城挥去。眼前的剑修眼中只有一片血色，在俞万淮出剑后也立即做出回击。

剑光闪烁间，力量的余波散开，飞沙走石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明灯对于危险抓着沈妄避开了很远，回过神来便看到俞万淮已和贺连城打了起来。

“师兄……贺长老这是，堕魔了吗？”明灯张着嘴，傻乎乎的看着贺连城杀神下凡一样的模样。

原本谪仙模样的白衣剑修，此刻像是杀神降世一样，招招皆是杀意奔涌，宛若修罗附体。

沈妄抿唇看着，只道：“他没有堕魔，只是心魔又出来了。”

不应该，他明明替贺连城压制住了心魔，怎么会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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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