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芍正想着,忽听流殇仙尊道:
“小芍,谁给你化了一层仙罩,送你到游逸洲来?”
小芍元灵本为竹哨,虽聪慧有识,但她对自身并无什么了解,既不知道自己是冰雪所化,更不知晓三圣曾为其化出肉身。记得最深的是领暮雨之命蛊惑流殇仙尊。
眼前流殇仙尊直呼小芍的名字,小芍暗暗欢喜,心道方才那招奏效了,往下要好好卖弄姿色讨好流殇仙尊。小芍瞅瞅哑奴与红锦,有他们在确实不便肆意展露,还是先收敛些。于是,小芍一边应着流殇仙尊:
“仙尊,我...我是慕名来寻你的。”
一边轻轻迈步,挨到流殇仙尊近侧,直勾勾看着端坐不动的流殇仙尊,那面容如雕似刻,肤色白腻润泽,快要胜过自己。妙的是这盛世美颜透着男子的刚毅,丝毫没有因肤色而近似女子。
果真是一等一的神仙仪容,只是他神情冷淡,都没有看小芍,太过冰冷无情。小芍弯下身子,欲再凑得近些,流殇仙尊闭目冷道:
“站好!”
小芍不情愿地收回身子,在流殇仙尊近旁站直,两只眼睛骨碌碌转,暗暗运气,身上散发阵阵清爽宜人的雪香,香气笼罩流殇仙尊,小芍暗道:看你能矜持到几时!
流殇仙尊怎会看不穿她的小技俩,这点雪香并不能教他动容,依旧是冷冷地,道:
“你既不肯说,也不必留在这里,快走罢。”
小芍心里暗骂:人冷心也冷,跟一块冰雕有社么分别。忍着气,故意靠上去,岔开流殇仙尊的话:
“仙尊,你是不敢看我么?你在怕什么?”
声音软绵,带着几分柔弱,小芍越是见流殇仙尊对她冷淡,就越要挑弄他,暗道:你就是一块冰,我也要把你暖化。倘若不是殿里还有哑奴和红锦,小芍立时就要扑上去。
流殇仙尊面不改色,起身缓缓一挥手,将雪香尽数逼退回来,道:
“你不便在这里久留,当速速离去。”
他这一动身,小芍反倒心中一喜:终是按捺不住,假装躲避我。趁流殇仙尊抬脚要走时,身子一软,倒向流殇仙尊怀里,眼见就要得逞,流殇仙尊侧身避开,小芍一下子落空,惊呼着面朝下趴在一个蒲团上,简直狼狈至极。
红锦闻声,嗖地奔过来,问道:
“她怎么你了?流殇。”
没等流殇仙尊答复,转头瞧着倒地的小芍,喝道:
“女妖,你是来害流殇的么!”
跳到流殇仙尊身后,扬起拳头朝小芍挥下。
流殇仙尊转身抓住红锦小小的拳头,把他交给跑来的哑奴,示意他带红锦出去。红锦怎肯就范,被哑奴夹在腋下,四肢舞动,吆喝要把小芍打出去。
小芍一计不成,反摔得一肚子火,正待发作,转念一想:那小娃和哑奴都走了,正是我的好机会。缓缓从蒲团上支起身子,回头望着流殇仙尊,两眼通红,梨花带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仙尊,我仰慕你已久,日日夜夜都渴盼着与你相见,历尽千辛万苦才有幸来到游逸洲,谁知仙尊却对我这样冷淡无情。难道仙尊眼中有芸芸众生,却唯独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哪怕仙尊肯容留我一时,小芍甘愿为奴为婢,只求不要赶我走。”
满目秋波,说得凄切动人,眼看着流殇仙尊要把他化在自己双眼里。可流殇仙尊就是不松口:
“你既不走,我便要送客了。”
抬起左手向小芍传去一道劲力,小芍被凭空卷起,直飘向门外。
小芍暗叫不好,这一出苦情戏亦不能打动流殇仙尊,心一横,只有誓死一搏再来一场苦肉计。
未及被流殇仙尊扫地出门,手中幻化出一把冰刃,直刺入自己心口,顿时鲜血直流,染红粉衣,大片大片地晕染开,使本就鲜亮的衣裳更加夺目耀眼,面容也被血色映衬得愈加苍白。
流殇仙尊眉间一动,左手颤动,放了下来。小芍身上得劲力消失,整个人软瘫下去,倒在地上,止不住的鲜血流到地上。
那把兵刃还插在小芍胸口,她已无力握住,任由血染大殿,微微睁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流殇仙尊,分明从他眼睛里看到一丝不安,亦或者是难过,暗道:这次算是赌对了。有气无力地送出一句话:
“你若赶我走,不如教我死了。”
闭上眼睛,几乎真要死过去。
流殇仙尊走过来,俯身查看,一只手抚过小芍胸前,化去冰刃,止住鲜血,抱起她转身走回房内。
小芍于昏迷中发出喃喃呓语:
“流殇,流殇。”
以死明志,小芍顺利留在游逸宫,满以为抓住流殇仙尊的软肋,接下来可以更进一步。岂知,当她醒来时看到的却是红锦趴在床边,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问道:
“小芍,你好了吗?”
这顽劣的小娃突然这样轻声细语,倒教小芍浑身不适应,警觉地看着他,试探道:
“你是来赶我走的吗?我可没有害流殇,再说我也没有那本事。”
红锦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误会你了,流殇已经跟我说了,暂时不会赶你走。”
小芍松了口气,一下坐起来,动作过猛,牵扯得胸前伤口疼痛,凝眉忍住,道:
“不止暂时不能赶我走,以后也不能赶我走,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把哑奴给你吃红烧肉的事告诉流殇。”
“哦,原来是你。”
红锦站直身子,有些生气:
“吃了哑奴留给我的红烧肉,你要是告诉流殇,我就让他撵你走,哼!还要让你赔我的红烧肉。”
小芍看红锦抱臂撅嘴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可爱,噗嗤笑了出来:
“不就吃了你一盘红烧肉吗,我赔你就是,只要你帮我留在流殇身边,我非但不会告诉他红烧肉的事,往后还会做许多好吃的给你。”
“真的吗?”
红锦瞪大双眼望着小芍,看她点点头,就坚信不疑: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求求流殇,让他留下你,唉...你为了他命都不要了,到底值不值嘛?眼前你还是先养好伤吧,否则怎么能给我做好吃的,还得我来照顾你。”
说完转身走了,不一会儿,红锦捧着一只碗回来,把碗递到小芍跟前,道:
“喝吧,哑奴给你熬的伤药,喝了很快就好了。”
小芍看着碗里深色的汤药,一股苦涩的药味入鼻,既没有接碗,也没有要喝的意思,看看红锦,面有疑虑。
红锦聪慧,道:
“放心吧,里面没有毒,我已经去求过流殇了,他现在不会赶你走,我更不会害你。”
小芍放下戒心,接过碗一饮而尽,满嘴的苦味,再问道:
“真不赶我走了?”
红锦拍拍胸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不信你去问哑奴。”
“哑奴的手势我又看不明白,又什么好问的,你既然打了包票,流殇若再赶我走,我只管找你。”
小芍带着几分无赖的模样,在红锦面前倒像个孩子,继道:
“红锦,你是流殇的儿子吗?”
红锦长长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小芍又问:
“那就是他的徒儿?”
红锦依旧是摇摇头。
小芍怪道:
“那你到底是谁?”
红锦稚嫩的脸上略显沉重,学着大人的口气道: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不过我的身世我也不大清楚,我从记事起就在游逸洲了。从前我也以为我是流殇的儿子,但他一直没有回应过我,哑奴也说流殇不是我的父亲。后来我长大了,也觉得他一定不是我的父亲,你看,我是红发,他跟我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小芍心道:小孩子真有趣,还说小时候,好像现在就是大人了一般。”
红锦反问道:
“小芍,你有娘亲吗?还记得她吗?”
小芍摇摇头:
“我也没有娘亲,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红锦变得更加沉重起来,他小小的面孔上满是无限的向往,像一个智者娓娓道出他的心事:
“每一个人都有娘亲,哑奴说,即便是灵气所化,也有孕育它的本源,那本源就是它的娘亲,我是灵胎肉身所化,我的娘亲必也有灵身原形的,但是我和哑奴都不知她的本灵是什么,小时候每每我去求流殇,他都说娘亲去很远的地方云游了,给我在池子里种了一朵红莲,说等整片池子都开满红莲的时候,娘亲就会来接我了。”
说到此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
“我也知道,这不过是哄小孩的,红莲都种了八百年了,还是只有一朵,永远都是一朵,我用了所有的办法也不会多出来一朵。流殇说得那样认真,我也不好戳破他,或许,他也不知道红莲会不会开满水池,还是即便开满了,娘亲也不会来。”
小芍竟被他说得眼中雾水蒙蒙,忽然灵光一闪,道:
“红锦,我来做你的娘亲好不好?”
看着红锦错愕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
“等你娘亲来了,我再把你还给她。”
哈哈哈,红锦笑得前仰后附,钻进被褥里,笑岔了气:
“你,你,你做我娘亲,你大约还没我年纪大呢,只比我长得高,比我还像个孩子,哈哈哈......”
小芍被他笑得不好意思,气哼哼斥道:
“你是活得久,都八百年了还是个小屁孩,一直长不大有什么了不起。”
红锦已笑得浑身没劲,从被里探出脑袋,看着小芍一本正经道:
“哪里是八百年,我的元灵已有一千多岁了,流殇说我是早产,先天不足,所以长得比别人慢些,只能先做个小孩子,但总有一天我会长得高高大大变成一个男子汉。”
小芍拿被蒙住红锦的头,道:
“那就等你长大了再从被里出来罢。”
红锦翻身撩开:
“小芍,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做我娘亲。”
“为什么?”
“你是想让流殇也当我爹爹,你们就成夫妻啦!”
小芍揪住他,使劲刮刮他鼻子:
“人小鬼大,你这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红锦摸摸鼻子,理直气壮道:
“有什么好羞的,明明是你自己来寻流殇的,哑奴都看出来你想做他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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