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起床吃早餐，沈雨青就跟点燃的炮仗一样，莫名其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沈弥生在餐桌上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

“我不是都说了，我要减肥，让你少做点！你做这么多干什么！”

沈雨青胳膊一挥把餐盘扫到地上，生气地冲男人吼道：“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别吃了！我都这样了你还吃！”沈弥生的饭碗也被扫落在地，‘啪嚓’一声，瓷片与地面亲密接触，碎成了好几瓣。

沈弥生像被吓傻了，睁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沈雨青别过头去，心中烦乱不堪。

他本该是愤怒的，不知从哪儿来的无名火烧得他心中混乱、烦躁但又酸涩不已。

这不是他，这样做不对，他有病吗？为什么一起来就要冲沈弥生发这么大的火…沈雨青忽然开始自责又伤心，他感到抱歉，好别扭，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能哽咽着弯下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想捡地上碎掉的瓷片。

手指快要接触到锋利弧度时，那碎片被一脚踢开，微凉的温度覆上皮肤，手指被沈弥生用两只手包裹。

“我来弄吧，很危险。”男人蹲在地上，望着他的目光十分复杂。

“对不起…”沈雨青委屈地不行，拼命向他解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对你发了那么大的火，那些话不是我想说的，我控制不了…”

“老公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对不起…”

沈雨青拼命地哀求。

情绪像个破了大洞的气球，沈雨青变得患得患失，敏感多疑，他被激素主宰，变得不再像他自己。

“没事的。”沈弥生起身把他抱在怀里安慰，“是我错了，我应该少做一点饭，是我的问题，青青，不要责怪自己。”

“你去休息，我来收拾好吗？等会儿我把饭端到屋里，你再睡会儿，补补觉。”

“难道是我睡眠不够？才会这样吗？”沈雨青半信半疑地说。

他似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飞快地说服了自己：“一定是这样！我一定是睡得太少了，才会变得这么暴躁，我多睡会儿，多睡会儿就好了…”

说着，他一边催眠自己，一边游魂般走向卧室，把门重重关上。

高大的男人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沈雨青双目无神，机械地走进卧室，宛若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室内，窗外的微风，鸟鸣，温度，一切都让人感觉舒适，春天就要来了。

然而室内，自然光在男人脸上切出一张阴阳面，一半被阳光普照，一半陷入黑暗。

厨房整个暗下来，空气中温度骤降。

沈雨青躲进被窝中。

刚起床不久，被窝里还有余温，沈雨青蜷缩着躺进去。

换好几个姿势，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便呈大字平躺着，把胳膊翻过来，掌心朝上，沈雨青想象着自己以这个姿势，被钉在木架上炙烤。

他的内心终于感到宁静。

睡吧…睡吧。

他轻声哄着自己。

【哒哒…哒哒…哒哒】

似乎是沈弥生在外面走路的声音，沈雨青被这规律的声音蛊惑，精神放松，就快要陷入梦境。

忽然——

有什么东西，小幅度地踢了他一下。

沈雨青猛地睁开眼。

脑中警铃大作。

天色不好，明明早上室内还充斥着金灿灿的日光，这会儿窗外阴森森一片，风暴就要来了。

睡着了吗？沈雨青问自己，他不知道。

屋外也没有声音了，沈弥生不知什么时候，躺到了他身侧。

也许时间过了很久，也许都是梦，他做了一个梦。

沈雨青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快点睡吧，这样的天气，是最适合睡觉的，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思考...

他再次闭上眼睛。

又是一个用力，这次的感觉更明显。

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乱动，还踹了他一脚。

更令沈雨青感觉匪夷所思的是，那动静的源头，似乎——来源于他的肚子。

他顿时连呼吸都顾不上了，就这么颤颤巍巍的，一点一点把手掌，放到自己的皮肤上，挪到自己的腹部。

他触摸到了一张肿胀如球的肚皮。

母体的温度似乎让肚子里的家伙感到异常亲切，手掌靠上去时，沈雨青能清清楚楚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东西，正透过那层皮肤，贴近自己的掌心…他立刻在脑内成像判断出来，那是一只还未成形的——婴儿的手掌。

它在欣喜地向自己的孕育者打招呼。

沈雨青痛苦地嚎叫出声，挣扎着醒过来。

“青青！青青！你怎么了？快醒醒！”

再睁开眼，金灿灿的阳光烫到眼皮，沈雨青粗喘着气睁开眼，入目就是沈弥生那张熟悉的，无比担忧着他的脸。

视线不能聚焦，他手指抖着，惊恐万分。

“没事了，没事了，做噩梦了吗？”沈弥生帮他理着后背顺气，“醒了就好，没事了乖。”

“沈弥生，沈弥生。”沈雨青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声音低沉颤抖，对男人说悄悄话：“你过来，头低一点，我、我有话跟你说。”

沈弥生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柔软的红唇贴近耳朵，沈雨青的唇开开合合，吐出隐秘低语：“有东西踢我。”

他说完，眼睛灼亮地盯着沈弥生，一眨不眨。

“踢你？什么意思？”

沈弥生显然没太懂。

沈雨青牵起男人的手，把手放到他平坦紧致的腹部。

“我做梦，梦到有东西踢我。”沈雨青又陈述了一遍，把男人的手攥得更紧。

“你摸摸，你摸摸，是不是真的？我真的要被逼疯了...”

“你是说，你梦到肚子里？”沈弥生渐渐懂了，他有些哭笑不得，“青青，梦不能当真的，男人根本不能怀孕，你不是知道吗？”

是啊…男人明明不能怀孕，为什么他每天的梦，全都如此怪异呢。

“我知道，我知道啊！”看着沈弥生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模样，沈雨青又开始有些抓狂，这些梦对他来说并不是小事，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身体和精神，为什么沈弥生就能当成这么无所谓的事！不是说爱他吗？为什么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不能感同身受，为什么连装作理解他都不肯！！

一股扭曲的恨意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里冒了出来，沈雨青开始痛恨沈弥生的无情，他根本…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沈雨青一把抓住沈弥生的手，放在胸口，指甲深深陷入男人冰凉的皮肤，攥得死紧，深深一划，“为什么你能这么无情？！”

“嘶——”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人倍感不适，沈弥生猛地抖了下，似乎被抓痛了，沈雨青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飞快撒开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

那两只眼睛中又开始蓄水，沈雨青目光忧伤地看向男人，内心中惶恐不安，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似乎又回到了福利院，回到了小时候。

每次他做错了事，或者被别人欺负，也总是这样，嘴巴不讲话，道歉的话语从眼睛里跑出来，连成串滴落。

“没事的，一点也不痛，真的。”这下沈弥生也开始不知所措，忙着找纸巾给沈雨青擦眼泪。

“我只是想让你相信我，相信那个梦。”

沈雨青神色恍惚地被沈弥生按坐在床上，他低声嘀咕着：“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陪我去看医生…”纸巾在脸上被浸湿，沈雨青下定决心，目光幽幽地盯着男人，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