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客栈初遇

太阳将落,德州城。

祝安抬头看着已经掉漆的招牌上歪歪扭扭地刻着“麻雀客栈”。心里想着,“这家店一定不贵。”

遂拖着沉重的双腿进去寻了张空桌坐下。

客栈伙计看到有客来,提着壶茶水快步走过来:“客官,您有什么需要?”

“小二哥,你这里最便宜的饭和客房多少钱?”祝安看了眼左手边白衣男子桌上的佳肴,饥肠辘辘地开口问。

闻言,店小二一愣,见惯了打肿脸充胖子的,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开门见山”的客人。随即一边倒茶一边答:“小店有上、中、下三种客房,下等客房只需要六十文,一碗清汤面只要五文钱。”

“好,那我要一间下等客房和一碗清汤面。”祝安从衣服内侧掏出自己所剩不多的铜板,清点了一下,交给了伙计。

“好嘞,您稍等。”伙计转身跑堂的时候,门口大步踏进了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汉,环视一圈,走向祝安右手边的空桌。

伙计听声便知又有客人到,连忙拎着茶壶迎上,照例是一边倒茶一边询问:“大侠,您有什么需要?”他聪明地改了称谓。

大汉将手中的钢刀“铛”地拍在桌子上,粗声粗气地问:“小二,说说你这都有什么。”

“大侠,小店虽然不大,但是品类还算齐全。豆腐鱼丸、红烧节瓜、煎酿茄子、冬瓜莲叶煲鸭、鸡丝春卷,无论是时令蔬菜,还是浓油荤腥,都能给您做。”

“我最近......大鱼大肉吃得太多了,有没有清淡又简单的。”大汉犹犹豫豫地张口,身上的豪气似乎在慢慢消散。心里琢磨这客栈破破烂烂的门面,居然竟是些酒楼的大菜。

与此同时,祝安的清汤面端上了桌。

清汤面确实有些清汤寡水,一碗面条上漂着些许油星和几颗葱花。祝安可不在乎这些,挑起一筷头面条,吹了几口凉气,急忙送进了嘴里。滚烫的面条顺着喉咙进到胃里,带来一丝暖意。祝安满意极了,一路走来,这是五天来吃得第一顿正经饭。

“他吃的是什么?”大汉看着吃得喷香的祝安。

“大侠,那是清汤面,五文钱一碗。”

大汉眼神一亮,突然“爽快”起来,“好,那我就要一碗清汤面。你这还有客房吗?”

“有,大侠,但是小店只剩下等客房了,六十文一晚,要不委屈您将就一晚?”店小二是何等精明,他已经看出这位客人“囊中羞涩”。要想留住生意,就得帮他留住脸面。

果不其然,那人大手一挥,将钱放在桌上 “好,那我就将就一晚。”

“好嘞,清汤面一碗,下等客房一间。”伙计一声吆喝。

“小二,是你“只剩”下等客房了。”大汉不满地用刀敲了敲桌子。

伙计赔笑道:“是,您说的是。”随即又补喊了一声:“仅剩的下等客房一间!”

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终于结束时,祝安也结束了战斗。他将碗里的最后一滴汤倒进嘴里,咂巴咂巴嘴唇上的油星,还是觉得饿。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他眼神又不自觉地向隔壁桌瞟了几眼,白衣男子一直自斟自饮,桌上的菜每个都只浅尝几口。

“还是赶快上楼吧,一会口水留下来可就糟了。”祝安心里想着,站起了身。

隔壁白衣男子看到祝安起身,也忽然站了起来,对着祝安一拱手:“这位兄台,能否赏脸喝上几杯?”

祝安环顾四周,确定他是冲着自己说话后,仍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问:“我?”

“正是。”白衣男子微笑回应。

祝安此时才注意到白衣男子年轻清秀的脸庞,之前他一直坐在座位上静静地自斟自饮,平和到不知饮的是酒还是茶,如今看来此人年岁竟是和自己相差无几。

祝安看着对面眉清目秀、温暖和煦的少年,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鸡鸭鱼肉,仿佛在向自己招手。

随即朗声答道:“好。”大方地坐在了白衣少年对面。

“小二哥,加一副碗筷。”

“这人真好,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祝安心想。

“在下白异,临州人,兄台怎么称呼?”

“我叫祝安,黎州人。”

“黎州?那得有几百里路吧。祝兄远道来此,可是要参加同和书院的大考吗?”白异为自己和祝安斟满了酒。

“是啊。你也是吗?”

“对。”

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酒是好酒,喝惯了清水的祝安还是喝得有些咧嘴。

白异一面为祝安续酒一面温声解释:“这酒口感绵软,但是后劲十足,祝安兄先吃些菜,我们慢慢喝。”

祝安等这句话很久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祝兄不喜欢喝酒?”

“很少喝,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和父母喝一点助助兴,这东西可太贵了。”祝安夹起一大块鲈鱼放进嘴里。

闻言,白异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兄家里可有什么困难?”

“没有,没有。”祝安摇摇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天吃饭,温饱无虞。”

“那……祝兄知道参加同和书院的大考要有举荐信吗?” 白异听明白祝安生在农户之家,怕他空跑一趟。

“嗯,知道。给你看。”祝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白异。

“我不看,我不看,我只是怕祝兄不知道此事,空跑一趟。”白异忙摆摆手,考生的推荐信涉及**,大家多少有些忌讳说与别人,不曾想祝安直接拿出来给他看。

看白异推辞,祝安也就收回了信,说:“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些事情。直到五、六年前的一个晚上,我爹从地里背回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受了很重的伤,在我家休养了两个多月,临走前留下这么一封举荐信。他告诉我父母,等我长到十七岁,一定要去参加同和书院的大考。”

“原来是这样。”白异惊讶于祝安的这段经历。

“不过这封信上只有一句话,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祝安啃着鸡腿,自言自语了一句。

“一句话?”白异挑了挑眉。

“是,信上就写着:推荐此人报考书院。”

“啊?那人留了什么名讳?”白异忽然放低了声音。

“柳千鹤。”祝安虽然不明白,但是也学着白异轻声说道。

“什么?你确定?”白异震惊地问。

“确定啊,怎么了?你认识他吗?”祝安点点头问道。

“我不认识,我结识不上这样的人物。”白异摇摇头。“但是江湖上的人肯定都知道他。饮马川有十七城,八城属永南,八城属宁北。城城世家林立,争斗不休。唯有望川城,坐落在永南和宁北的交界处,却一直相安无事。相传十几年前,柳千鹤揽天下异士,入主望川,建立了卧云山庄,观星象,算天命。一年以后,原本盘踞在望川城的世家大族要么销声匿迹,要么举家迁出。不久望川城只留下一道城门,由卧云山庄的人掌管,不许人进,不见人出。”

“啊?那我这封信岂不是假的?”祝安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碰到了赝品,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浑身是血的被自己的父亲背回来。相比神秘莫测的望川城和柳千鹤,祝安更关心自己会不会白白浪费掉村民们凑出的路费。

“别想那些,来都来了,是真是假,明天就知道了。”白异急忙安抚祝安,虽然祝安遇到柳千鹤的经历很离奇,但是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也是。”祝安渴望地看着白异,“你知道书院的大考考什么吗?”如果不是遇到了柳千鹤,祝安可能永远不会走出黎州城,同和书院这个词也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但如今有一丝机会可以改变命运,即便一无所知,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书院没有固定的考试内容,好像每年的考题都不一样。”白异思索地答道,“不过,要么文,要么武,总归避不开这两样。”

“这下糟了。”祝安长叹一声,“我不会武功,只勉强认得些字。”

“别担心,如果这封举荐信是真的,你一定能进入同和书院。”白异意味深长地对祝安说。

“啊?”祝安虽然不明觉厉,但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两人刚刚认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祝安打心眼儿里信任眼前的白衣少年。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博学多闻的人,祝安兴奋地问东问西,白异也始终耐心回应。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中,桌上的菜见了底,天也完全黑下来了。

祝安醉醺醺地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壶,说:“白异,我……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多……酒。”

白异看着舌头都打结的祝安,无奈地笑了起来,还是头一次遇见吃了一桌子菜却一壶酒就喝醉的人。

他起身架起了祝安,说:“祝兄,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好,我自己……行,叫我祝安就好。谢谢你……请我……吃饭。”祝安拍了拍白异,摇摇晃晃地走上二楼。

白异看着祝安的背影,不禁想,哪是想请他吃饭,明明是想请他喝酒。一直以来,无论是自己还是身边人,都把酒当作主菜,其它都是陪衬,还是头一次遇见“以食为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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