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晚自习下课的铃声，罗展和夏天收起书本往宿舍跑。
宿舍的楼道统一亮起了灯，灯光顺着虚掩的门缝溜进了404。
白舸借着光打开宿舍的灯，洗漱好赖唧唧的窝到别诤床上。
他回来就闹着要先洗漱再涂药，别诤拗不过他，只能妥协。
刚才还气呼呼的呢，这会儿人呢？
白舸打开手机，
【罗小黑：船儿哥，我马上回来看你！
夏咩咩：船儿哥，要等我们啊……小人快跑.jpg
群名改为“快去看看我们的小英雄”】
这两个憨憨，白舸正笑着，别诤端着水杯进来。
他巴望着水杯里装的什么？
别诤把水杯放到身后的桌上，“坐出来！”
声音贯入耳中，铿锵有力，白舸拨了拨耳朵，还是这样比较习惯。
“哦！”他立刻坐好仰起头撅着嘴。
别诤用棉签轻点红肿的地方，“别撅着，不疼啊？”
白舸立刻收回嘟嘴，本来也不怎么会嘟，“哦！”
别诤微笑，挽了挽袖子，略弯下腰，左手拿着棉签，右手拿药瓶刚想涂。
白舸突然攥住他的胳膊，“这个涂上，嘴角会不会变紫？”
别诤眨眨眼，手僵停在半空。
“什么眼神，我在乎，这样会影响我的美貌。”白舸刚想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停！”别诤把手里的碘伏放下，又在抽屉里找出了消炎的红霉素软膏。
白舸闭上嘴巴，乖乖等着。
他这药也有点儿太全了吧！
别诤小心翼翼地在他嘴角涂抹着药，眼神专注，然后缓缓地吹了一口气，温暖的气息似乎带有治愈的力量。
白舸看着别诤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全是自己，他的耳后慢一拍地燃烧起来。
一阵宁静，落针可闻。
别诤盯着扬起的眼角，侧面还有一丝划痕，神色却不经意的舒展，眼眸里泛起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疼惜。
突然窗帘飞舞，门哐的一声被打开。
两人迅速收起相互交织的目光。
罗展连窜带跑进来，“你们，”他左右指指同时看向他的两个人，“你们看啥呢？船儿哥，怎么样？有没有神清气爽？”
夏天跑进来，看着白舸油亮亮的嘴角，“你偷吃什么庆祝了？”
“滚！”
别诤笑笑，把杯子里的鸡蛋拿出来剥好皮递给拼命无事找事做的白舸。
白舸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迅速接过来就要塞进嘴里。
别诤眼急手快挡下来，“揉脸。”
罗展夏天你瞧我我瞧你的，最后抿着嘴，忍了半天的笑还是从嘴边喷出来。
太没面子了，这个小鬼真是一点儿脸都不给留啊！白舸拿着还有点儿烫的鸡蛋，放到脸边一滚。
嗯？这是哪儿的？怎么会在杯子里？
他又看看墨绿色的杯子，还有一个……
别诤把手边的东西收好，拿出了一张创可贴，他拉过白舸的右手翻过手背，骨节处一个不长不短的伤口。他麻利地贴上，轻轻按了两下。
按下的指尖还是微凉的，热乎乎的鸡蛋都没能烫热那一手的凉意。
白舸自己没有注意到手上的伤，他看了看贴好的创可贴，朝床里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小型的兵慌马乱现场，今天经历的有些多，多到脑子现在都乱乱的，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好意思回想，怕自己想多了轨迹会不受控。
统一的熄灯时间，吵闹在那一瞬间变得安静，楼道里匆匆的脚步声也随着关门声消失。
404卧谈会开始。
白舸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先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顿贺礼，最后还加了动作，“虽然背后说人不好吧，但是这傻X，你们看他打球啊，左边场他这么一摆，右边场他又那么一摆，这就二百了啊，追身球的时候他再这么一捂，他可就二百五了，唉，他也就这二百五了，再多技巧他就承受不住了。”
对面两个人笑得都喘不上气了。
白舸听不到下铺人的反应，趴过来敲敲床。
别诤躺在床上认真地在组织摆放武器保卫着白舸的小萝卜。
罗展抱着自己的被子，趴在床沿上笑得都要抽了，“哎，今天教练后半程脸黑的我都不敢起拍，不过魁大爷真是过眼瘾了。”
“最后教练说等人齐了让他再来指导一下，魁大爷那个眼神告诉我们他不想来了！”夏天喜欢闭着眼说话，“哎，对了，这次十一放假前去秋游啊！”
别诤停顿了一秒，过关后，他把手机还回上铺，“都睡吧！”
深夜，万籁沉默，只有梦可以撕开这种寂静到另一个世界，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自习课，魏宇过来跟白舸说写1500字检查，下周一课间操他和贺礼一起读。
“不想跟他站一起，跌份儿。”白舸戳着手里的笔，一脸不服不忿。
“还找事儿，”魏宇扬起手眼睛瞄向别诤，打的有些偏打到白舸的肩膀，“别忘了让你家长给我电话。”
白舸点点头草稿纸上已经画满自己的不悦。
别诤用右手在纸的最边缘上写道：我来写
白舸看着这几个字，有些歪，但笔锋在，他笑着：你还是左手写字好看^_^
别诤一脸无奈，这个人真是正经不了一点儿，他还是写卷子吧！
白舸就喜欢看别诤生气又气不起来的样子，他差点儿笑出声：原垒？
别诤余光扫完两个字的轮廓点点头。
白舸拿出手机一顿操作。
下课铃一响，还没等罗展夏天回头，后桌的两位可爱的同学就不见了。
“他俩又开小灶儿去了。”
夏天摇摇头，“咱去基功吧！”
原垒羽球馆。
前台站着两个人背对着门口在聊天，白舸进屋后招呼都没打拉着别诤直接钻进小屋换衣服。
别诤进屋后觉得除了袁野另外一个背影也眼熟。
他此时震惊的是袁野的两只手自然得搭在另一个人的腰间。
“不，不打招呼？”
“别搭理他俩。”白舸边说衣服已经换好了，“你去吧！”从屏风后出来，看着还有点儿发呆的别诤。
再出来的时候只剩袁野一个人了，别诤跟他聊了几句就下场打球了。
今天别诤发球失误了好几个，跟女生打，他的力度控制的小了一些，他一直在道歉说我的我的，对面的小姐姐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笑得合不拢嘴。
白舸看着他们那边欢声笑语的心想：还不会跟人相处，就这，聊得开心的。
白舸甩甩球拍，随即扣杀了几个球。
对面的大哥实在受不了了说：“少爷今儿吃枪药啦？”
白舸有些不耐烦，“抓紧时间！”
大哥跟袁野他们都很熟了，点点头，“得，今儿我们小少爷心情不好！”
几个球就结束了约场。
白舸耷拉着脸坐到前台，袁野问他吃什么，一会儿想约两个孩子吃饭。
“你这嘴撇的跟八万似的，干嘛？”
袁野抬头见别诤也快结束了，对面小姐姐明显有些累了，别诤的球给的非常轻，很绅士的一个回球结束了练习。
小姐姐开心的跑到对面不知跟别诤聊什么，别诤浅浅一笑，清雅又不张扬。
白舸狠狠地白了一眼。
“看人那球打的，软硬有度，体贴有余，我要是那个姑娘也得笑。”袁野清楚的看到白舸卫生球似的眼珠猛然翻起，立即收音。
门外进来一人，拿着四杯水。
别诤走过来刚好和他碰对面，这是余队医？刚刚那个被扶腰……
袁野嘿了一声，别诤回神，跟余垒打了招呼！
余垒笑笑，把水放到前台，“吃什么想好了没？”一转头，“妈呀，这是谁家驴没拴好！”
别诤看向白舸，他嘴唇紧闭，嘴角的淤青还在，脸色不太好，眼角挂着轻蔑，仿佛对周围的一切不屑一顾，只自顾自的转着手里的球。
这是累了？
他没多问，准备去换衣服，还没进小屋的门就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诤诤！”
别诤微皱眉头，转身。
就看刚刚那个小姐姐往前台这边走来，跟袁野说：“老板，我下周来能约诤诤当教练吗？”
袁野和余垒对视一眼，都看向别诤。
别诤眨眨眼睛，他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行！”
三人的眼神也不用交流了，都被这一声吼叫震走了！
白舸说完转身扒拉开堵门口的别诤回小屋了。
别诤本就没注意，被推了个趔趄。
袁野满脸眼的问号，这暴脾气上演的哪一出？他还得给人道歉，“不好意思啊，小诤是我弟弟，来玩儿的，您如果需要教练我们这儿有更专业的，您看我给您介绍介绍？”
他用胳膊肘搥了一下余垒。
小姐姐的表情明显的失落，但也勉强答应去看看。
余垒立刻进到台里找介绍册，顺手推了推发呆的别诤，让他先回屋。
别诤进屋见白舸没换衣服，坐在长椅上，还是那副表情，极不耐烦，他没敢开口说话。
白舸见进来的人低垂着眼眉也没有理他的意思，火噌的一下窜出了头顶，他把手里刺毛的球摔到地上，去了屏风后面。
别诤手足无措，捡起那个可怜的小球，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屏风后面的人在生气。
白舸换好衣服直接冲出屋子。
前台的余垒回头刚想说话，“哎，”人已经出门了，“不～吃饭了？”
别诤也赶紧换了衣服追出来，“余医生帮忙跟袁哥说一声！我们先回学校了。”说完慌慌张张地追出去了。
“水，拿走啊！”余垒被这一个个搞得有点儿不知道该干嘛了，回头喊了声，“小野哥！你看他们……”
袁野把刚刚的小姐姐安抚好，扭头看到了别诤的背影，他摇摇头，今儿出门忘了看黄历，把这两位爷给招来。
别诤跑出来，搜寻了个个角落，却连白舸的人影都没见到。
夜凉如潮水让人窒息，萧瑟的风无声蔓延，周围的匆忙对于这些无暇顾及。
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状况，拿出手机，拨出的电话无人接听。
他走到车站，回头望了一眼原垒球馆，好像突然明白了余医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摸了摸自己左耳的耳钉。
车站很安静，昏黄的路灯照亮了周边每个角落，回学校的车缓缓驶来，他又四周寻看了一遍才上车。
紧握的手机一路都很安静，他知道白舸在生气，但是脑子里竟然搜索不出哄人的话，打开对话页面打完字再删除，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来来回回好多遍，发送键仿佛在那一刻隐身了。
他对此刻的自己失望透顶。
404宿舍，有些人早已开始与周公会晤了，轻微的鼾声衬的夜十分安静。
别诤一路忐忑，下车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宿舍。他砰的一声推开门，急促的呼吸在喉咙里翻涌，楼道微弱的光与月光交缠散在宿舍的高低床上。
自己床铺上闪着光亮，有人已经窝在上面。床头瞬间旋转的卷毛，一路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突然有种直接坐到地上的冲动。
他没有关门，两步走到床铺前，手有些抖，心跳动的速度可想而知，呼吸依然很重。
他定定地看着窝在床上玩手机的人，越看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难过眉头就皱的越紧……
白舸见人回来了坐起来一歪头，吊儿郎当的眼猛得撞进漆黑微冷的眼眸里，星点的月光落到他的眼角，也没有染出几分柔和。这小鬼委屈难过的样子，特别是那拧成花的眉心，一阵阵地上气不接下气，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对面床铺的两人明明都醒了，谁也没敢吱声。
微凉的月光将柔弱的灯光侵蚀，白舸眼角微扬注视着别诤，看似不以为意，心中也早已就揪成一团。越看心越虚，心虚也要硬撑下去，就那么直直的看着。
“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