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投，目光间都蕴满了笑意，杨过望着她，突然有了一个莫名的想法，全身登时一震，一颗心怦怦跳动，他想要说些甚么话，但饶是他平日嘻嘻哈哈，口才伶俐，这会儿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措辞，心下不禁大急。

他们手掌尚击在一起，杨过这会儿头脑兀自昏乱，只觉她的手掌纤细，温软异常，不由得心中一荡，全身都好似火热起来，手掌情不自禁地微拢，似想要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郭芙一呆，忙收手回去，只觉杨过的一根手指在她手背轻轻滑了一下，从手背到心里，都有点痒痒的，不由脸色娇红，当下站起身来，背转了身子，走过几步，说道：“天亮了，我们快回去找爹爹罢。”

她也不敢去深想，杨过为什么想抓她的手。

黄蓉对郭芙素来宽纵，但在男女之嫌上管教格外严格，因此，除了郭芙允许之外，旁的男子，便是大武小武，拉扯一下，也得被打一个耳括子。可刚刚是她自己要与杨过击掌约定，自然是怪不得杨过的，郭芙心道：“都是我自己的不好，以后可不能这样啦。”

杨过却立即站起身，走前一步，又不敢靠得太近，大声道：“芙妹，我……我想跟你说一句话，我……我不想回古墓了。”他心如擂鼓，每说一个字，心里都是一跳，声音止不住微微颤抖，但说到后面，声音已然坚定。

郭芙不敢回头，听得杨过的话，不禁大为奇怪，但她哪里能明白杨过所想，问道：“杨哥哥，我们不是要一起守襄阳城么？你自然是不回古墓的。”

杨过话一出口，便觉自己仿佛从某种枷锁中逃脱出来一样，整个人都极度激动起来，心里又是极度的欢喜，眼中有光芒熠熠闪耀，听郭芙尚不明白，他想：“务要跟她说个清楚。”

杨过正待解释，忽听得一阵雄壮宏大的啸声响起，被雄浑的内力一送，当真是回翔九天，声闻数里，过芙二人都是一震。

郭芙大喜，跑出洞口，高声叫道：“爹爹，爹爹，我们在这里。”又转头笑道：“杨哥哥，爹爹来啦，我们快走。”说着便已向外奔去，便跑边叫道：“爹爹，我们在这里，杨哥哥快点啊！”

杨过怔怔望着她的背影，那未出口的话，在喉头转了一个圈儿，已没法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只得叫道：“好罢，我来啦。”

杨过牵了马，循着啸声奔去，郭靖也听得郭芙的喊声，往这边赶来，他骑着马，旁边也跟着一匹马，那是杨过留在半路的马儿，郭靖瞧见了，便一齐带走。

郭靖到了近处，立即翻身下马，郭芙扑在他怀里，说道：“爹爹，霍都逃走了。”郭靖已看了杨过留下的讯息，左手搂住了郭芙，右手在她背上轻拍两下，道：“没事，没事，你们怎么样，咦，芙儿你受伤了？”

郭芙摇摇头道：“只是划破了口子，是杨哥哥受伤了，他帮我挨了一掌。”郭靖忙看向杨过，道：“过儿，伤得重吗，快坐下，我给你看看。”

杨过道：“郭伯伯，我没甚么事，吃了九花玉露丸，已好得多了，眼下要紧的是霍都，之前客栈里的人多半也是他，他知道你离开了襄阳城，定是找忽必烈报信去了，你得快回襄阳城去。”郭芙心中一颤，不由望杨过一眼。

郭靖向杨过端详片刻，见他似无大碍，放宽了心，说道：“此事不忙，蒙古纵要出兵襄阳，一时半会兵马也集结不齐，我昨日前去打探，却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蒙古人要笼络全真教一事，本是机密，但军队集结，军队的领头将军总是要知道消息的，霍都虽然逃走了，但郭靖还是打探到他们要出兵全真教的消息，过芙二人都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蒙古人竟然打上了全真教的主意。

杨过和全真教本无甚么深仇大怨，当年孙婆婆为郝大通误伤而死，郝大通深自悔恨，愿以一命相抵，此事也已揭过，何况他又得知先父杨康与全真教有极深的渊源，对全真教的敌意早已消退不少。

不提赵志敬等人，全真教王重阳、丘处机，都是他极为敬仰的，而且全真教是天下武学正宗，怎么可能会向蒙古投降，杨过道：“定是教内出了叛徒。”

郭靖点点头，看向杨过，说道：“过儿，全真教有难，我必须赶过去，好在终南山离绝情谷不远，我们解决了全真教之事，再过去吧。”

杨过心知郭靖是顾及他叛师反教之事，心中不由惭愧，他当初狂妄胡闹，闯下了多大的祸事！当即正色道：“全真教有事，过儿也责无旁贷，郭伯伯，我们自然是先去终南山。”

郭靖大感欣慰，连道：“好，好。”郭芙知道仍是要去绝情谷，松了一口气，至于去终南山会不会有危险，她则不多考虑了。

郭靖转念一想，笑道：“去了终南山，你也可回一趟古墓，看看龙姑娘是不是回去了。”杨过不由一呆。

郭芙一听到“龙姑娘”几个字，忙点点头，抢着说道：“是了，杨哥哥，到时候你和龙姑娘都来襄阳，多了你们帮手，襄阳城更添助力，那真是满城百姓之福。”

郭芙很少提起小龙女，但这话里，却似乎已将杨过小龙女当做一对夫妻一般，说完后她自己先不自在起来，不自禁伸手摸一下肩头温软的长发，微微侧了头去。

杨过呆呆看了她一眼，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牙关咬紧，说不出话来。

郭靖没瞧出甚么异常，笑道：“是该如此。”

三人随后便赶往终南山，朝行夜宿，也是一路无事，只是过芙两人各自都有了心事，赶路过程中不免少些说笑之事了。

赶了两日路，这日午后，三人纵骑正行之间，突见迎面有人乘马飞驰而来，郭芙叫道：“是我的小红马，是我的……”叫声未毕，红马已奔到面前。

郭芙纵身上前。红马认得主人，不待她伸手拉缰，已斗然站住，昂首欢嘶。

郭芙看马上乘者是个身穿黑衣的少女，昔日见过一面，是曾与她并肩共斗李莫愁的完颜萍。只见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神情极是狼狈。郭芙道：“完颜姊姊，你怎么了？”完颜萍伸手指着来路，道：“快……快……”突然身子摇晃，摔下马来。郭芙惊叫一声，伸手扶起，向郭靖、杨过道：“爹爹，杨哥哥，她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位完颜姊姊。”

杨过自然认识她，暗道：“她怎么在这里，难道耶律齐也来了，她骑了汗血宝马奔来，天下无人再能追赶得上，本来己无危险。但她手指北方，神情惶急，必是为旁人担忧，咱们须得赶去救人。”

见完颜萍昏迷过去，郭靖忙叫女儿抱了完颜萍坐在马上，杨过担心郭芙又逞强，说道：“郭伯伯，我们过去看看出了甚么事情，芙妹，前面有重大危险，你陪完颜姑娘在这里等一会儿罢。”

郭靖也道：“芙儿，你在这里等着。”郭芙见两人都这样说了，便点点头，郭靖向杨过一招手，两人纵马向北。

奔出十余里，果然听得山岭彼方隐隐传来兵刃相交之声。郭靖和杨过纵马绕过山岭，只见前面空地上有五人正自恶斗。其中二人是武氏兄弟，另外一男一女，年纪均轻，郭靖并不识得，杨过却认出，是耶律齐和耶律燕兄妹。

但见四人联手与一个中年汉子相抗。虽然以四敌一，但兀自遮拦多，进攻少，武氏兄弟均已负伤，只那少年一柄长剑纵横挥舞，抵挡了那中年汉子的大半招数。旁边空地上躺着一人，却是武三通，不住口的吆喝叫嚷。

杨过定眼一看，那汉子左手使柄金光闪闪的大刀，右手使柄又细又长的黑剑，竟是绝情谷谷主公孙止，杨过心想：“是了，武家兄弟前去绝情谷出了事，现下逃了出来，耶律齐向来侠义，又与武家兄弟有并肩作战之谊，路上见到了，自然是要出手相助的。”

眼见武氏兄弟便要遭逢奇险，郭靖杨过两人立即攻上，公孙止突见杨过赶来，心中一震，不敢跟杨过动手，又见郭靖掌风霸道，哪里敢接，公孙止在空中一个转身，落地后几下起落，奔上了山岭。

武氏兄弟手按伤口，上前向郭靖磕头，看一眼杨过，脸上登现黯然之色，郭靖正要问问武三通的情况，杨过忽然道：“啊哟，不好！郭伯伯我们快回去！”不及上马，飞身向来路急奔。

郭靖没领会他的用意，叫道：“怎么啊？”杨过道：“芙妹，芙妹正好和公孙止撞上！”

杨过提气急追，但公孙止脚程好快，便在这稍一耽搁之际，已相距里许。

只见郭芙双手搂着完颜萍，两人骑了小红马正缓步绕过山领。杨过遥遥望见，提气高叫：“芙妹——小心！”叫声未歇，公孙止快步抢近，纵身飞跃，已上了马背，伸手将郭芙制住，跟着拉缰要掉转马头。

杨过忙撮唇作哨，他也与小红马一起呆了不少时日，红马听得召唤，便即奔来。

公孙止吃了一惊，心想，“今日行事怎地如此不顺，连一头畜生也差遣不动？”当下运劲勒马。这一勒力道不小，红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公孙止强行将马头掉转，要向南奔驰，但红马翻蹄踢腿，竟一步步的倒退而行。

杨过大喜，急奔近前。公孙止见红马倔强无比，杨过转眼便要追到，当即兵刃入鞘，右手挟了郭芙，左手挟了完颜萍，下马奔行。杨过是一等一的轻功，不多时便已追近，相距不过数十步之遥。

公孙止转过身来，笑道：“我双臂这般一使劲，这两个花朵般的女孩儿还活不活？”郭芙脸色苍白，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公孙止制住了，更是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望着杨过。

杨过喝道：“公孙止，你放开她们两个，我便让你离开。”望一眼郭芙，只觉心急如焚，只是郭芙受他挟制，投鼠忌器，只有先使个缓兵之计，再作道理。

公孙止狞笑道：“放了她们，我还能走？杨过，你敢拦我么？”以左脚为轴，滴溜溜转了个圆圈，跟着又以右脚为轴，再转一圈，两个圈子一转，已向前趋进四尺，离杨过已近。

杨过见他又是一个圈子转上，惟恐伤了郭芙等人，忙向旁跃开，怒道：“公孙止，你若敢伤她们，我杨过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公孙止冷笑一声，正待说话，突然飕飕两声发自杨过身后，两枝长箭自其左颊旁掠过，直向公孙止面门射去。

箭去劲急，破空之声极响。

中原一般武林高手均少熟习箭术，而蒙古武士箭法虽精，以无浑厚内力，箭难及远。这两枝箭破空之声如此响亮，自然是郭靖所射。

杨过惊道：“郭伯伯，芙妹……”芙妹还在他手里！

公孙止眼见箭到，张口咬住第一枝箭的箭头，他不知郭靖箭力雄厚，这一下只震得满口牙齿生疼，不待他把箭头吐出，郭靖的第二支箭已到他喉头。

只听波的一声，长箭穿喉而过，公孙止双目瞪大，喉咙中发出呃呃的声音，不敢相信自己便要死了。

杨过一喜，发足奔上，待要去救郭芙，只见一个身影如闪电般跃过杨过身旁，一伸手将郭芙护在身后，向公孙止一掌拍去，砰的一声，只激得地下灰尘纷飞，公孙止倒飞而出，半空中便已断了气，眼见是已经死了。

这章满足我一个小愿望，神雕里郭靖没有一次救下芙妹的，看着我好难过，有这样当爹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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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郭靖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