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房，阿舒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夫人不会因此事罚你？”

秦椒点了点头，道，“不过是**南瓜羹罢了，大夫人又不是孙姨妈那样的人，她到底是执掌中馈的，心思细腻，处事周全，决计不会为如此小事而动怒。更何况，这个事，若是由着孙姨妈的性子闹下去，于大夫人而言，只有弊大于利的。”

阿舒摇头，道，“为何？”

因方才急着出去，同孙姨妈理论，倒没有好好梳妆打扮，秦椒干脆坐在铜镜前，打开口脂盒，点染唇色。

待朱唇莹润，秦椒搁下口脂盒，回身来对着阿舒道，“你想啊，咱们大厨房的库存，大夫人也是很清楚的。因各房今日都添了南瓜羹，我想库中所剩的南瓜应该也不多了。自然，这南瓜就算再少，特地匀出些来给孙姨妈房中的丫鬟们各熬一些羹，也是不难的。但，谁都不是傻子，今儿既开了这样的先例，其他各房若也跟着效仿，闹起来，南瓜定是不够了。再说，今日是三两口的南瓜羹，明日又会要求旁的什么，若是她再要些人参鹿茸这些贵重的，岂不是愈发麻烦了？”

“是这个理，但孙姨妈到底是大夫人的长辈，大夫人如此不给面儿，就不怕孙姨妈也去她那里闹上一闹么？”阿舒蹙了眉，仍是不解。

秦椒却不以为意，淡淡道，“就算大夫人什么都不做，孙姨妈早晚也是要去她那儿闹的。谁还不知道这位孙姨妈的脾气么？既如此，不若直接拂了颜面，孙姨妈说不准还会消停些。就算孙姨妈还是不想消停，想来大夫人也必然有法子应对，原本这就不是孙姨妈头一回这般闹腾么！再如何，大夫人身后还有老夫人呢！”

阿舒似乎明白了些，又问，“这孙姨妈可是咱们老夫人的姊妹，老夫人还能顾着大夫人的体面么？”

秦椒从铜镜前起身，缓缓点了点头，道，“那自然，终归老夫人是咱们定国公府的老夫人，大夫人执掌后院，也是老夫人的意思。没有不顾大夫人的体面，纵着姨夫人在自己府中胡闹的道理。且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姨夫人说是客，却也不是客。”

阿舒算是彻底明白了，道，“果然姐姐才能把这个事儿想的透彻，早些时候，我还拦着姐姐，不让姐姐与孙姨妈理论，是我错了。”

秦椒缓步踱到阿舒的跟前，执起她的手，轻拍她的手背，道，“我是知道你的，你拦着我，也只是不愿我听那些污言秽语，惹得自己生气又吃亏罢了。其实，阿舒，你何错之有，我还要好好谢谢你这般为我着想。”

“姐姐，从前姐姐帮了我那么多，我却帮不上姐姐什么，姐姐怎么还要与我道谢？”阿舒回握着秦椒的手，眼眶微红。

秦椒浅浅一笑，道，“我们也去看看贞儿吧。”

阿舒点了点头。

秦椒与阿舒执手，往大厨房走去。

大厨房西隔间里，一身杏红底绣白玉兰花苞裙裳的小丫头，一双白瓷般的素手揉捏着雪白的面团，蓦地抬眸，细软的刘海下是清秀的眉目，浅灰色的瞳孔，温柔纯善。

“在做什么呢？”秦椒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那小丫头却没有搁下手中的面团，只是眸光一亮，扬起一抹笑，道，“秦椒姐姐，阿舒姐姐，贞儿在和面呢。我准备蒸一屉香橙松糕，待我师父回来，就给他填一下肚子，他出门办事这么久，回来一定又累又饿。”

秦椒笑得眉眼弯弯，抬起手，轻轻拨了拨贞儿眉头前的刘海，道，“好贴心的丫头。”

阿舒则对着贞儿说，“你做你的，我们就在一旁看着，陪你说说话。”

贞儿轻轻嗯了声，果然没停下手中的活计。

秦椒又问，“我记性不好，只记得你小名叫贞儿，那你的全名叫什么？”

“栗贞樱。”贞儿已经和好面，等着面发起来，净了手，又道，“栗子的栗，女贞子的贞，樱桃的樱。”

“倒都是好字，都能吃。”阿舒笑道。

秦椒也笑起来，道，“和我的名字有些像。”

西隔间里，三个女孩说说笑笑着，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晚风微凉。

外头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秦椒素来耳朵灵敏，一听便知是余贺来了。余贺既来了，想必蔚彻也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余贺跟在蔚彻身后，打了帘子进来。

“原来你们躲在这儿说笑呢，还不知道懿德院那边正闹着吧？”余贺还没跨过门槛，就急着说话。

秦椒，阿舒，贞儿忙向蔚彻行礼，而后，阿舒先凑到余贺身侧，好奇地问道，“是孙姨妈过去闹腾大夫人了吧？”

余贺点了点头。

秦椒则轻叹了一声，蹙了眉。

秦椒这一蹙眉，蔚彻立时不悦了，回眸瞪了多嘴的余贺一眼，余贺立刻老实了。

“你也不必多想，姨夫人只是去懿德院坐坐，说说话。且没有午膳添羹的事儿，她也常去絮叨。”蔚彻这是在宽慰秦椒，秦椒心底自然也是明白的。

然，这个话题是余贺开的头，若是再延续下去，秦椒再一个不快，余贺怕自己看不到明日的日出，忙打岔道，“呀，这灶上蒸得什么，怎么这样香呢。”

贞儿道，“是奴婢蒸了香橙松糕呢，算着时辰，正好蒸好了。余贺哥哥若不嫌弃，奴婢给哥哥弄一块尝尝看？”

余贺笑道，“好呀。”

贞儿自是弄了碗筷，去蒸屉里取了一块香橙松糕来，递给余贺，余贺尝过后，连连夸赞。

贞儿被夸得不好意思，遂道，“原本也不知道这松糕做的时候，还可以加些陈皮一起做，还是秦椒姐姐教会奴婢的呢，不曾想真的做成了。”

一听贞儿说是秦椒教的方法，蔚彻也忍不住心头发痒，倒是想试试这香橙松糕。

余贺到底是贴身伺候蔚彻的，自然会意，忙与贞儿说道，“我瞧着你蒸屉里的糕不少，再取一块给咱们三公子尝尝，若是好，必然有赏。”

贞儿闻言，倒是迟疑了。

统共就做了这么几块，原是要等着徐师傅回来，给他垫一垫的。若是三公子吃着好，全都要去了，那可怎么是好。她这一番要献给师父的心意，不就泡汤了么？

可三公子是主子，她一个小小奴婢，岂有拒绝他的道理。

秦椒看出了贞儿的焦虑，便笑着打了个圆场，道，“不过是一屉香橙松糕呢，能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手伤了这么几日，早就技痒了！如今手也痊愈了，不如我也做几样松糕，嗯，多些口味的，紫薯的，玫瑰的，红豆的，桂花的也很好，待做好了，我就送去延趣楼给你们尝尝，如何？”

岂敢劳动秦椒啊，余贺咬紧牙关，死活没敢搭腔。

蔚彻却想若是能吃秦椒亲手做的，岂不是更好？何况她说她会把做好的松糕送至玉蘅居，如此一来，他又能与她多处一会儿，倒是更好的选择呢。

蔚彻轻轻嗯了声，算是应允了秦椒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