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烟雨,如诗如画。
舒涵院的东暖阁里,言笑晏晏。
老夫人坐在正当中,沐霓瑶坐在下首,席间还有大夫人,师姨夫人,孙姨妈,以及连氏,楚氏,连菀菁等一众女眷。
席间最出色的自然是一身锦衣的沐霓瑶,以及一身雪纱的连菀菁。此二人,一个瑰丽如霞,一个皎洁如月,皆美得令人移不开眼去。
昨儿,连菀菁是因为连氏的身体不适,而在定国公府留宿了一夜。而沐霓瑶则是今儿清早起来,专程过府来拜访老夫人的。只因她得知老夫人这里有一册古卷《花菓谱》,她一直想要读一读这一册古卷,上面记载了一些花菓入菜的食谱。故此,沐霓瑶此番是特地来定国公府借书的。
老夫人既知道沐霓瑶如此想要《花菓谱》,以古卷珍贵,不得外借为由,趁机留她在定国公府客居,甚至应允她可随时过来借阅除了《花菓谱》以外的食经,但她若是要看《花菓谱》,她便只能在南书房阅读。
沐霓瑶痴迷于厨艺,也顾不上客居不便,应承了。
老夫人喜不自胜,便把府中几位女眷集中在舒涵院,摆了一桌席,说说笑笑。
虽说老夫人只是摆了一桌家宴小席,但到底是因着沐霓瑶和连菀菁二位都在,菜色菜品都十分讲究。
大厨房也因此忙的不可开交,幸好几位大师傅都在,自是撑得起这样的场面。
席间,连菀菁顾着千金小姐的形象,吃得十分小心,而沐霓瑶则不一样,每道菜吃在她的嘴里,她都在审度色香味,甚至于火候,佐料,搭配,都不放过,一一细品。
酒过三巡,上了一道甜汤。
大夫人笑盈盈地说道,“今儿大厨房送上来的这份甜汤倒是新奇,不仅紫色搭着白色很好看,还有一股淡淡的牛**。”
连氏心下知道这道甜汤,前几个月回娘家时吃过的,只是不太记得这道甜汤的名字,模模糊糊地记得做这道甜汤的厨娘是燕城人士,这道甜汤应该就是她的家乡菜。
楚氏其实也吃过这道甜汤的,因为她原本就是燕城人,所以轻易就叫出了名字,道,“母亲,这道甜汤唤作紫薯蛋奶羹,我未嫁时,在家中常吃呢。”
“哦,是么?那你一定很喜欢这道汤吧?”大夫人冲着楚氏含笑道。
楚氏微微颔首,淡淡一笑,任凭身边的丫鬟替她盛了一碗,却因为老夫人还未喝,她亦不敢动。
老夫人觉察到楚氏的拘谨,遂道,“大家随意些吧,吃吃喝喝的,要自在才好。这甜汤,我瞧着挺好,你们都吃,不必等我,我啊,等着下一道马蹄糕呢。”
连氏唇角轻扬,道,“原来祖母是惦记着沐小姐的好手艺呢!”
“哪能回回都烦劳沐小姐呢?”大夫人搭腔,又冲着老夫人道,“母亲,我早早就吩咐了大厨房,按着上回沐小姐给的食谱做那马蹄糕呢!”
老夫人满意地笑道,“你最是贴心,最是知道我喜欢什么。”
大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师姨夫人不甘心,拉了张长脸,不阴不阳地叹道,“姐姐行事素来周到,我是个愚笨的,也是望尘莫及了,不过,谁又敢说那些个奴才们真的能按着沐小姐给的方子,做出一模一样的马蹄糕来。别是这会子给了母亲希望,一会儿又该叫母亲失望了。”
大夫人不屑与师姨夫人斗嘴,别开脸去,故意执起酒樽,饮了一口酒,权当没听见。
见大夫人不予理睬,师姨夫人觉得脸上无光,便愈发不甘心地追问道,“姐姐,我也是担心母亲失望罢了,故而不得不多问一句,这马蹄糕的方子你到底是交给了大厨房的哪一位,依着那人的手艺,是不是真的能做出那么好吃的马蹄糕来呢?”
大夫人神色冷然,实在不愿搭理师姨夫人,可人家紧咬不放,便干脆把心一横,面上却还是攒着温和的笑容,吩咐身后的管事妈妈,道,“你去大厨房催一催,就说先上马蹄糕。”
楚氏忙来打圆场,道,“呀,早些上马蹄糕也好,我早就馋坏了。”
师姨夫人瞪了楚氏一眼,愤愤道,“长辈说话,哪有你小辈插嘴的份儿!”
楚氏忙做了一副委屈状,低头应道,“是,姨娘教训的是。”
大夫人心里却跟明镜似地,楚氏这是故意跳出来出丑的!她那么聪明,自然知道师姨夫人心头那口气若是不出,后头就能折腾出一朵花来。与其,让师姨夫人继续阴阳怪气地作下去,闹得大家都不痛快,倒不如她自己挨句骂,老夫人看在眼里也会心疼她。
再者,她家夫君蔚循也不是师姨娘所出,待各自回了房,哪怕师姨夫人反应过来,想折腾她,却也折腾不着了。然,连氏可就不一样了,毕竟和师姨娘是一处住着,若有差池,少不得要难受上一阵。
连氏自然也是通透之人,见楚氏这般,忙偏头去吩咐身边的丫鬟,晚些时候,再给楚氏送包香片去,以表谢意。这香片茶,楚氏和连氏都很喜欢,每每闲叙时,总要喝上一壶。此番,好容易托人带了一包茉莉香片,连氏原想自己留着,如今也算派上用场了。
说话间,大夫人身后的管事妈妈已经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马蹄糕。
待马蹄糕被放置席桌上,众人都默了一阵子,倒是那个拎不清的孙姨妈最先开口笑道,“哟,我怎么记得之前沐小姐做的马蹄糕不长这样啊?”
师姨夫人抓紧了几回,忙搭腔道,“我说怎么瞧着这般奇怪呢,就说么,不是谁都有沐小姐的手艺的。”
大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师姨夫人,师姨夫人也不甘示弱地嘲讽道,“不知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眼神不好,错付他人了么?”
连氏此番自是不敢蹚浑水,只默着不做声。
楚氏望了望老夫人的脸色,似有些不悦,遂又道,“今儿这份马蹄糕,与那日沐小姐所做的,的确有些不同。沐小姐做的马蹄糕是传统的方方正正的模样,而这回做的却跟花卷似的,也不难看呀,就是还未尝过滋味,说不准味道还是一样的呢。”
老夫人听楚氏这般说,也不无道理,遂吩咐丫鬟给她取了一块。
老夫人咬下第一口时,只觉得这马蹄糕清甜顺滑,软韧爽口,细品起来还有一股奇异的淡香。
这股奇异的淡香,不仅仅只是马蹄的味道,类似于花香,却又说不上是哪一种花。
因着老夫人品尝这道马蹄糕时,眼底露出一丝愉悦的神色,大夫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见老夫人如此享受,孙姨妈迫不及待地也拿了一块,刚刚尝了一口,便又忍不住继续吃了起来,直到第一块,第二块,第三块全都下肚,才乐呵呵地说道,“这马蹄糕定然不是按着沐小姐给的方子做的,却丝毫不比之前沐小姐所做的逊色啊。甜度适中,还散发出一股淡香,我吃着竟像是茉莉花香。”
“是了,就是茉莉花。”老夫人接过话茬,道,“还是你的舌头灵,我一时没想起茉莉花来,亏得你说出来。”
大夫人见老夫人这般喜欢这道马蹄糕,心下也欢喜,楚氏更是趁势追问道,“可我瞧着,这马蹄糕里不见半朵茉莉花呢!”
此刻,方才传菜的管事妈妈才说道,“大厨房司掌甜点的姚妈妈说,其实,这道马蹄糕的确是按着沐小姐之前给的方子做的,只不过,经手的厨娘在蒸屉的纱布底下铺了一层茉莉香片,而被花茶之香浸润过的马蹄糕,吃起来也会别有一番雅趣。”
“好巧的心思呢,既保留了沐小姐方子里的精华,又创新了别样的志趣,一点都不落俗。”茉莉香片,一直都是楚氏所喜,故而,她才不禁赞叹了这么一句。
“叫那位经手的厨娘上来受赏吧。”大夫人吩咐着身后的管事妈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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