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何物?”王兴贤甚至猜想那只是最小的火石,可还在慢慢燃烧的木棒告诉他绝不可能。
元泰等人也险些失去表情管理,好在对方视线看过来的瞬间就伪装回淡定。
不能像他们一样没见识。
陆商把玩着手中的小盒子,细细的纹路质感不错:“此物名火柴,是本君研制多年才发明出来的巧物,随处可燃且不需要火引,不仅便捷还美观。”
越是家境好,地位高,便是越爱端着,讲究高雅,生活中虽处处用火,但生火之法向来为文人所不屑。
动作粗略还有失形象,所以基本上家世不错的人家屋里都是设立一处专用的火塘,然后由下人用引来的火一一为家中点亮油灯。
费点人力和柴火倒不是什么事,只是若在外忽然用火就极为不便。
富贵人家有下人奴隶,普通人若在野外用火只能带火石,用最原始的办法取火,不仅麻烦耗时,火石损坏的几率还非常高。
陆商深知火柴不过是小东西,但既然要通过天子这条路将此宣传出去,必定不能说的太容易,惹人轻视。
果不其然,一说耗费多年才发明出来的,这群使者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汪吏站起身有些激动道:“此物可是人人皆可用?”
陆商颌首:“当然,使者不妨一试。”
阿吉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将火柴呈给汪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生怕他将君上的心血给糟蹋了。
“取一支火柴在盒子侧面轻划即可。”
按照陆商的方法,汪吏搓了搓有些发抖的双手,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僵硬操作。
当微热的温度从指尖传来,汪吏惊呼:“着了!”
“快拿远些,不要捏太短!不然真着了!”陆商简直为这人的智商堪忧,都烫手了还不舍得松开。
汪吏尴尬一笑,将快燃尽的火柴踩灭,虽然有些丢人但也亲身体会到来此物的神奇。
王兴贤有些跃跃欲试,厚着脸皮道:“国主,我可试否?”
陆商:“当然,诸位都可以试试,此物很好上手。”
有了他的话,这一小盒火柴硬是在使者中传了个边,看他们玩的一脸喜色,陆商忍住不笑。
能看到位高权重的几人当堂玩火,也是少见的奇葩场景,他莫名想到那句传言。
玩火尿床...
元泰和储镇也是看得火热,手痒,可偏偏还要装作淡定。
陆商见时机差不多了,开口道:“此物太过神奇,得来不易,诸位应该都清楚我滇国的处境,好不容易有个新物收支,却极为容易招到别国窥视,妄想欺我年弱无力夺取...”
王兴贤皱眉:“难不成楚国?”
陆商没说话,只是垂下眸子幽幽叹气,一缕发丝贴在他苍白得犹如光洁细瓷般的侧颊,倦怠之色被旁人尽收眼底。
王兴贤悟了,一定是他想的那样,东楚侯向来蛮横,得知此物想要强取豪夺也极为符合他的脾性!
愤愤道:“国主不必担忧,他楚国再猖狂也不过是天子门下一个小小的诸侯,天子本就心忧滇国,今后此物若是公布于世,有天子在,无人敢再肖想!”
陆商欣慰点头,他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会脑补,而且他不是怕东楚侯来抢,他怕的就是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天子...
“本君自然是相信天子的,此事若诸位帮本君办成,昨日之事本君不仅既往不咎,还会送诸位一套特别定制的火柴。”
汪吏抢在王兴贤前头开口道:“当真!”
特别定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听就很稀有。
陆商含笑:“当真。”
这次王兴贤也不计较被坑一事了,“国主放心,此物一定会得天子青睐。”
他的话也是给陆商下了定心针,难得看这登徒子稍微顺眼些。
大家都很满意,唯有一旁的卿大夫们满头雾水,东楚侯何时要夺取他们的火柴了?还因为此物攻打他们滇国?
算了不管了,无论之前是什么原因,今后这就是原因!
几个老头子心照不宣的摸了摸胡子,君上果然秀外慧中,是滇国之福!
“国主,不瞒您说,我也有一事相求。”王兴贤不自然的轻咳。
陆商:“但说无妨。”
王兴贤:“听国主的意思今后这火柴似有出售之意,我王氏想要一批货,不知可否?”
他话音刚落,就引起汪吏的不满,好兄弟果真是个脑贼的,看清楚火柴今后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抢先拿到一手货源。
若成,王兴贤在氏族中自然会更得重视。
汪吏不甘落后:“我也正有此意。”
王兴贤瞪了好友一眼,却在对上对方强硬起来的态度后,无奈退开一步。
陆商将一切尽收眼中,自然也看到了其他使者眼中的渴望,但碍于地位不如他们二人不好在此时开口。
他们的需求正中陆商下怀:“当然可以,只是需要等上一等。”
他望向卿大夫座:“元泰,此事就交给你来办,一切先以使者的订单为主。”
突然被安排了事务的元泰惊喜万分,忙站起身:“臣遵令!”
王兴贤等人也将目光投了过去,“有劳大夫。”
元泰微微点头回礼,面色红润,终于不用再装孙子了...
解决掉一大心事,陆商可算是见到了希望的曙光,距离任务完成又近了一步!
火柴若是能多方出口,那工厂必须要多建,工人大量扩招,人口流失...有正经工作谁舍得离开?
陆商想到石盐工坊,不由叹了声气。
阿吉在一旁帮忙整理这段时间堆积的奏简,见状道:“君上为何叹气?可是不舒服?”
陆商拿起一卷竹简,看到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头疼:“本君是操心滇国的未来。”
“操心,奴觉着滇国挺好的呀,就连天使也说咱们这地灵人杰。”
“呵,奉承之语罢了。”陆商指着手中的竹简:“若真地灵,为何他们会举家搬离?”
这卷奏简正是淳县县大夫所奏,当地人在年关过后大半人家消失,经调查竟是连夜离开滇国从水路前往了楚国一处小城。
宁愿舍弃根基老宅也要全部偷渡离开,这是有多迫不及待?
陆商苦笑,这才刚稳住一处,另一边又出了漏洞给他任务加大难度...
他打开地图,发现淳县靠近玉城江,现如今江水汹涌,也不知他们是怎么逃去楚国的,其中艰辛怕是不比他的任务少。
“本君记得淳县曾发生过洪灾,把当初的记录找出来。”
“是。”
阿吉很快便从库中将封尘多年还带着朽气的奏简找出,这些都是两任国君所批改过的。
陆商挑灯看到半夜,神色越发严肃难看。
淳县因为地势原因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洪涝灾害,每年国库都会拨出一批赈灾钱,数额不大不小。
几乎都用来补贴当地人,购买粮种,但从未做过实事,从根本上解决祸根。
可再怎么补贴,在灾害中失去的亲人和财产都回不来的,年复一年的折磨,也难怪当地人会对国家失望,转而投奔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昏黄的灯火下陆商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正浓,除了点点盏灯,天空中不见一丝星光。
春日雨水绵绵,是大地复苏的机会,可离开的淳县人带着满腔的期望怕是要大受打击。
楚国东扬城。
此乃楚国边境处的一座小城,地广人稀,来往商队居多,多半都是从此处经过稍作停留休息,顺便卖些商货。
当地人便也自发做起来了商队的生意,酒肆,饭馆应有尽有,倒是慢慢繁华起来。
今日天蒙蒙亮,风客来的小厮就急匆匆的跑来打开店门,准备营业,空中飘着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随意抹了把碎发小厮也不当回事。
只是手中沾了水有些滑,木板没拿稳砸到了脚上,疼得他吱哇乱叫。
一旁点心铺的小厮看到这一幕笑话道:“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晚,还不快些准备,小心你掌柜的瞧见扣你工钱。”
风客来的小厮抱着脚吓的左顾右看,没见到熟悉的人影才松了口气。
扯着脖子骂道:“要你多管闲事,又不是不晓得俺住在城外,哪知道今天外面来了那么多难民,耽误老子开门做生意。”
他们风客来地理位置优越,进城没多远就能看见,所以生意一向不错,只是最近商队少,反倒是奇奇怪怪的难民多了起来,弄得城里乌烟瘴气,生意更是差了许多。
掌柜的正烦着呢,若这个时候挑着他的错处,说不定真会把他辞了,好省了开支。
点心铺的小厮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来难民了?究竟是哪发了灾,最近这东扬城里外乡人都快比咱们本地人还多了。”
但他们东扬城太偏远,消息永远是最迟缓的,大家打听到的说法都不相同,弄得现在也没个准确的说法。
“不知道,俺村子里也捡了不少饿晕过去的难民,但俺娘说他们口音不对,不像是咱楚人,有些怪怪的。”
对面小厮不以为然:“百里不同音很正常。”
“也是。”风客来的小厮咂咂嘴:“不与你说了,俺掌柜的快来了。”
他揉揉还有些痛楚的脚,咬着牙爬起来继续打开封门的木板,忽然听到背后马蹄声响起。
一转眼,巡城的守军已经朝着城门奔去,隐约还能听到嘈杂声。
俩小厮隔着街道面面相觑,不知什么情况。
东扬城外,灰头土脸的难民人数众多,聚集起来后将城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竟是将商队都给挡在了外围,进入不得。
守军甲长带着人将试图偷溜进去的难民一一扔了出去,“城主有令,不接受滇国难民进入楚国境内,违者斩!”
此话一出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这些竟然是滇国的难民,怎的跑到咱这来了?”
“谁晓得,前段时间不听说还在打仗吗?难不成是滇国没了?”
“俺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赶出去才好!”
难民堆里的众人也有些惊慌,但还是有个别脸皮厚的掐着嗓子喊。
“俺们不是滇国人,俺老家糟了难才来投奔亲戚,俺有认识的亲戚在里面!”
甲长:“户籍,路引。”
“这,这些东西逃难的路上都弄丢了,不信你可以找大河胡同的张二牛问问,他就是俺亲戚!”
他周围的难民也开始有样学样说出自己亲戚的名字,神情激动好似真的一样。
“安静!”
甲长拿出一卷名单:“张二牛,李久酒,刘顺,赵乡...所念到名字的人帮别国人伪造关系以此收取好处盈利,违反城规,遂,逐出东扬城!”
“......”
难民们哑口无言,倒是有认识刚才念到名字的围观群众嘀咕道:“我就说嘛,那赵乡整日偷鸡摸狗,狗嫌人厌,啥时候多了这么些亲戚。”
“还有那李久酒,最近找了好多难民当奴隶,就他家那小破酒坊哪来这么多钱去买奴隶?”
证据确凿,这些伪装成难民的滇国人也实在装不下去了,纷纷跪下来打苦情牌。
“大人,您就放我们进去吧,不然随便找个地方让我们有地方待就行!我们会种地,自力更生,绝不打扰城内人!”
“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我们也不会拖家带口的来投奔楚国。”
“我孤家寡人,便是当奴隶给我一口饭吃就行!”
这些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哭的好不可怜,当中甚至还有几月大的孩子被饿的嗷嗷叫。
眼看着东扬城有些人已经心软了,甲长又掏出一卷东西。
滇国人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眼角抽抽,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东楚侯有令,楚国不接受任何滇国人迁户,落籍,宁顽不灵纠缠者,杀无赦!”
奴隶也是有奴籍的,这是完全不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不大一会儿,士兵们押着前些日子已经混进去的滇国人扔出城门口。
随着那些守军拿着长柄短剑驱赶,最终还是小命重要的滇国人抱着脑袋跑开了。
没了障碍,商队们顺利进城,他们来自天下各地,各国。
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心中笃定,看来这楚国与滇国关系甚差啊...
无法进城又被拆穿,这群偷渡过来的滇国人只能顶着愈发稠密的雨幕躲进了东扬城外不近不远处的一处破屋里。
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孩子哭的嗓子都哑了,虚弱的趴在阿娘怀里小声嗯嗯。
孩子阿娘眼里布满血丝,麻木的哄着孩子,腹中打着鼓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阿紫,我摘了几个野果,快吃了填填肚子!”女人的丈夫兴激动的从外面跑进来。
破破烂烂满是泥泞的衣裳和带着伤的脸彰显出果子的来之不易。
当丈夫抱走孩子,女人狼吞虎咽的开始吃那几个不算大的野果,味道其实一点都不好,苦涩还泛酸,但总比没有好。
一旁也饿着肚子的人眼馋的差点流口水,却也只能勒紧裤腰带。
“村长,这下咱们怎么办,为了来这我们可是把家产都卖了,结果路上翻船钱没了,东扬城也不收咱们。”
“东楚侯怎么会下那样的指令,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卡的这么严?”
他们走之前都提前调查过,不然也不会直奔东扬城而来。
倒也有自以为聪明的人气愤道:“定是因为咱那小国君,之前就差点被人灭了国,这次不知道怎么讨好才消了灾,但东楚侯肯定心中有气,这才拿咱们开刀。”
从前也有投奔楚国的滇国人,但从没发生过今天这种事情,此令一出,今后无论他们去哪个城,都是一样的闭门羹。
不过想想也可怜,他们淳县太偏,楚国大军入境甚至都不从他们那经过。
听说那些被攻下来的地方还能享受俘虏待遇,从楚军那混口吃的,他们羡慕的恨不得以身替代。
被村民围着的村长看着破屋地上汇成河的雨水,沉沉的叹了口气。
“来也是你们要来,现在出了这等事故,你们当我能说的算吗?你们以为我想吗?!”
他一发火,许多人都噤了声,他们自然知道这怨不着旁人,都是自己做的选择。
可面对如今这局势,难不成他们真的要成为山中的野人?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逃离了那多灾多难的家乡,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不说家财多多少少已经耗去大半,还有那县大夫也决然不会放过他们。
吃完野果的女人稍微恢复一点精神,看着满屋与乞丐无差的同乡,她拉住丈夫的胳膊。
“咱们回去吧,来之前我就不同意,孩子还那么小,这一路吃尽苦楚若再出了什么事情...”
女人掩面抽泣,若染了风寒,她的孩子万万是活不下去的,孩子若没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男人忍住眼眶里的泪花,腾出一只手抱住妻子:“回!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坐在他一旁的同乡抓着脑袋哽咽:“说的容易,回去了你们一家三口吃啥?折腾这一大圈子又是为了啥?”
其实他也后悔了,但世间没有后悔药,他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定还能搏出希望。
回淳县,那就又要与洪灾难舍难分,一年操劳被天灾冲毁,那种眼睁睁的绝望他们实在是不想再承受了。
女人道:“不如咱们回娘家吧,我娘家虽也不富裕,还有点远,但好在没灾没难。”
男人想了想,将目光投向了村长,村长侧着身子无力的摆摆手:“去吧,去哪都行,别拖着孩子瞎跑了,今后好好过日子。”
有了村长的同意,男人露出一丝喜意和几分愧疚:“多谢村长,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同乡们踌躇不语,村长道:“若是有好去处,就去吧,我年纪大了,人都说落叶归根,我还是回淳县。”
村长的儿子儿媳也没有异议,他们从小就在那,认识的人也就那一圈,若不回去,去其他陌生的地方也没有熟人照应,太过危险。
“我也回去,我家的土房应该还在,大不了先撑一段时间,我有手有脚还能在老家饿死?”
“我同你一起,走之前心中就不安,幸好还在地窖里藏了点粮食...”
“害,我就不回去了,去东拢府找我的远房亲戚。”
“......”
在这个挤满了人的小破屋里,淳县逃出来的同乡们决定下了各自的退路,多半人无路可去只能回家。
一些人去滇国其他地方找亲朋好友投靠,少许人心一横,出都出来了,索性就去别的国家试试。
熬过一晚后,大家分道扬镳,村长带着愿意回去的村名们艰难的向着那个让他们逃不开,又爱又恨的家乡走去。
同一时间,楚国边境城市大肆清扫人口,凡是被查出是偷渡过来的滇国人全部驱离,倒也查出不少别国的探子,让楚国有些意外收获。
楚国都城内,楚闫看着下面人呈上来的各地消息,在上面留下一个刻印颇深的字迹,杀!
“这些苍蝇除了扰人,无任何用处,没必要留下浪费口粮。”
谷山接过奏简小心收好,“是。之前那个刺客已经招了,是东扬城县下一个村子里的人,去岁那里曾发生过瘟疫,无药可治,以防蔓延城主便下令将那村子封锁,最后等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就放火烧了整个村子。”
谷山疑惑:“只是不知他是如何逃出来的,其身上还有曾经瘟疫留下的伤疤,而且那分明是东扬城城主擅自下令,无关君上。”
楚闫冷笑:“漏洞百出,不用审了,他背后之人本君心里有数,送他去见他的族人吧。”
谷山赶忙应下,又听君上问道。
“春猎,是不是快到了?”
谷山:“是,现下已经开始筹备了,照旧是去随山。”
“换到东扬城。”楚闫面不改色拿起奏简继续查看。
谷山虽不解,但还是退下传达君上的命令。
滇国主城,王兴贤等人见陆商推三阻四不肯让他们见见火柴工坊,无奈只能作罢,停留两日后便带着家具和少量的火柴拜别陆商,打道回府。
走之前还跟元泰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以他们的订单为先,不日他们便会派人前来。
这两日的相处,让元泰真正体会到被重视的感觉,整个人精神焕发,不骄不躁的应下。
“使者放心,便是旁人加价来要我也不给。”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说好的给我也定制一套家具可别忘了,就用最好的木料,最好的师傅!”
“放心放心,滇国出品,绝对精品!”
这些天使才满意的踏上归途,人终于走了,众人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君上,不知那火柴是何时做出的?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他们人一走,储镇便耐不住询问,这些天光看元泰那斯得意洋洋,他这个老头子也有些坐不住了。
陆商:“本君途径陆水县时无意间做出的,工坊应该已经建成,对了,国库还有多少钱?”
他还要给那些工人发工资呢,建工坊虽说是那些族长自愿的,但他也不好太吝啬一点都不给。
掌管财务的元泰笑容凝固,犹豫道:“实在不多,只是工坊开支的话还能凑上一凑,但因去岁暴雪导致粮种都被消耗光了,赈灾钱怕是不够了...”
陆商险些忘了这茬,有些头大,之前又大言不惭取消了三年农税,这今后的收入又少了大半。
“春种耽误不得,把本君的私库寻一些卖掉先应应急,再节省不必要的开销,多撑一段时日就好了。”
等他工坊运转起来就可以开始盈利了,但石盐又是一个难题。
刚出了火柴再出现石盐这么重要的战略物资,这是把他们滇国往风口浪尖上推。
栗群道:“老臣家中还有些许积蓄,可捐出来暂解燃眉之急。”
头发花白年过半百的栗大夫可以说是四卿中最为清贫,与世无争的安稳氏族。
陆商注意到他袖子边磨损的痕迹,心中一酸:“栗大夫大义,本君铭记于心,今后国库充裕必会连本带利还给你们。”
“君上,臣也愿捐出家中余粮。”元泰和储镇不愿落下风。
之前大家都不争,那是因为没什么可争的,现在君上逐渐成熟,滇国有望变好,他们这些原本已经打算告老还乡的老头子顿时感觉自己还能再干几年!
陆商欣慰,“本君真希望诸位能再活一百年,依旧是本君的左膀右臂。”
三卿嘴角抽搐,这就不必了吧,他们还想回家养老...
将琐事交给三位正卿陆商就可以放心的去陆水县大展宏图了,再回到陆水县时工坊果然已经建立完成。
刘富盼的花都开了,“君上,您可算回来了,楚国使者带着人来了!”
“他们怎么又来了?”陆商记得东楚侯的药没那么快吃完啊?至少还能再拖十天半个月的。
这句话刘富也想问,不是都退兵了吗?怎么还跑的这么勤,真当邻居串门啊!
“滇国主!”正说着门外响亮饱含感情的一声呐喊。
雾黑着脸吃奶的劲都用上了,都无法拦住此人半步,恐怖如斯!
“楚舫?”陆商倒是没想到来者竟然还是熟人。
随意拉开挡着自己的奴隶,楚舫英俊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多日不见,滇国主美貌更胜!”
众人:...这人绝壁对君上不怀好意!轻浮!
陆商干笑两声,哪有上来就夸一个男子变好看了的,但这楚国人向来大大咧咧,此话多半是他心里话。
越是这般清楚,陆商越是无法直视这个高大威猛,不笑时吓人,笑起来搞笑的汉子。
“公子舫谬赞了,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贵干?”陆商已经知晓楚舫的身份,是楚国先王的第六子,但因楚闫还未给他封号,便依旧在王宫里当公子。
至于其他的兄弟,基本死的死,残的残,虽然依旧是个公子有些尴尬受人非议,但好歹能完好无损,这楚舫也算是有福之人。
感受到对方疏离的态度,楚舫略有失望,“君上收到国主的赠礼,怕国主吃的不好,派我带几个厨子过来给国主做饭。”
“???赠礼?”陆商满脑袋问号。
“本君,本君送的什么礼?”他瞥向其他人,皆是不知情的茫然。
楚舫:“国主忘了?就是信使带回去的那些,国主还说是当地特产,君上特意尝了尝。”
他面色纠结,终究不好意思当面嫌弃,“就是有些不太符合君上的口味...”
陆商咽了下口水,瞳孔猛地放大了:“他吃了?”那盘虫子!
楚舫点头:“当然,国主的一番心意,我们君上怎会无视。”
救命,陆商眼前一黑抓住刘富的胳膊才不至于晕过去,满心的不可思议。
“他,他竟然吃了。”苍天,那几个信使是故意的吧!那玩意儿都敢给东楚侯。
不懂他为何又念一边,楚舫还是耐心道:“吃了,所以君上派来两个厨子照顾国主的饮食。”
一开始他也不懂君上于意何为,还猜测君上如此关心滇国主莫不是有其他的什么心思,毕竟人容貌放在那,就他兄长这个年纪还没纳过夫人,指不定就是眼光高,对上滇国主很难不动心。
尤其是看到那盘死相堪称狰狞的虫子,如果不是怀有其他不可说的心思,谁能吃的下去?
反正换成他他一定踹飞那人!但滇国主除外...美貌可下饭,无怪乎君上会那般忍耐。
“国主放心,这俩厨子都是几十年练出来的好手艺,我从小便是吃他们师傅做的饭菜。”
陆商抬眸:“那他们师傅呢?”这么好,咋还不派真的高手过来与他切磋!敢讽刺我滇国伙食差!
“死了,给君上下毒被君上五马分尸了。”楚舫认真道。
“......”
刘富的目光瞬间惊恐起来,颤巍巍的挡在君上面前,好家伙,这明晃晃的威胁啊!
早知道这几天别对他们那么好了,吃了他两头羊了!
陆商目光幽深,不知道他是真威胁还是真威胁,反正今后他吃饭必须试十遍毒。
有了楚舫这个大嘴巴在,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东楚侯待他们君上不同。
就连曾经陪着君上去过楚国的雾和昼都被人明里暗里打听。
“不同?没什么不同,别在背后议论君上!”雾理直气壮。
然而远离人群,他又不自觉想到曾经在楚国队伍中听到的传言,以色侍君...看似离谱,但东楚侯的做法,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算了,雾摇摇头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脑外,他还要去给君上泡茶。
等他端着热茶找到君上时,陆商正在同三位族长商量工坊开业的日子。
“明日就可以开始最后一轮面试了,现在从矿区挖出的存货不少,既然工具也都制作的差不多了,待会儿本君就带你们去看看如何过滤石盐。”
“真的?但是这盐太过贵重,工人们须得严格筛选。”刘富道。
三位族长对此没有异议,虽然有怀疑他们族人不忠之嫌,但涉及盐,孰重孰轻他们还是分的清的。
“可要等楚国使者离开后再开始?”大颜族长提议道。
这也是大家心里担忧的一点,这些楚国使者不提离开,他们也不好赶人,倒显得他们有什么心虚的。
陆商也瞅,厨子既然已经送到,他也暗示了楚舫几次,那人就像听不懂一样。
他现在都怀疑对方是不是东楚侯派来的探子...
“本君再去会会他。”平白拖延他的任务进展,陆商已经快没耐心了。
得知楚舫正在与人赛马,陆商便寻了过去,周围不少围观的县民,呼喊声震耳欲聋。
楚人毕竟是长在马背上的汉子,几位比拼的勇士很快便败下阵来。
“你骑术很好,但我不服!我们滇国处处是山,骑马的机会很少,有本事你跟我比箭术!”
玄洛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正在同楚人欢呼的楚舫面前挑衅。
“我怕你不成?比就比。”楚舫气势不减。
同样输给楚舫的边澈拦住二人,皱眉瞪了玄洛一眼:“君上来了,还不嫌丢人?”
他回过头,果真看见君上正站在不远处掐着腰不知道看了多久,刚才被打击的自信心此刻跌到谷底。
连抬头看君上的勇气都没有,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还赢不过一个楚舫。
“滇国主!”
看到阳光下的美人熠熠生辉,楚舫收起刚才凶猛的气势,笑嘻嘻的跑到陆商面前。
“公子舫马术精湛,这方面是我们不如。”陆商笑道。
边澈低着头道:“我们给君上丢人了。”
一旁的勇士们也不自然的躲开目光,刚才还不觉得这么丢人,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什么丢人的,技不如人输了便输了,今后赢回来便是,再说马术本就不是你们的强项。”
可以说是滇国的弱项。
楚舫虽然觉得此话不过是为了安抚下属,今后也绝对赢不了他们楚国,但为了不扫陆商的兴,只好敷衍迎合。
“我随时恭候,等你们赢回来!”
玄洛目光坚定:“一定!”
见他们剑拔弩张,陆商也不打算劝阻,有骨气有志气是好事,倒是经此一事让他清楚的见识到了滇国的武力薄弱。
别说是对上楚国,就是任何一个同等规模的小国都不一定能胜过...
他对楚舫道:“本君有件事要拜托你,咱们过去说吧。”
楚舫大喜,“嗯!”一点没带犹豫就跟了上去。
被留在原地士气被暴打的勇士们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真觉得旁边那四肢发达的傻大个特别碍眼!
早晚要把今天丢掉的面子给找回来!
另一边陆商边走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当得知需要拜托他的事情后,楚舫有些错愕。
“给我们君上送信?是有要紧的事情吗?”
陆商慢条斯理的解释:“之前本君就答应东楚侯抵达主城后会回信报平安,但前两日时间紧张没顾得上,这次他又送来两个厨子,本君自然不好再拖下去。”
合情合理,但楚舫观察到陆商在提及送礼之事时几位心平气和,心中的那点猜测越想越歪...
他原是不信军中所传的滇国主以色侍君,但现在看来,又好似有些不太确定。
“行吧,此事我绝对给国主办妥。”
他倒要看看如此难得的美人,是不是已经被他兄长收入囊中了。
终于把人给忽悠走了,陆商祈祷东楚侯能看懂他信中的意思,别再把人送过来了。
次日,两座工坊开始最后一轮面试。
陆商虽然平时表现的和善,但在这个时候出人意料的严格。
曾经有过不良记录的不要。
不善待老人的不要。
油嘴滑舌的不要。
......
一番挑剔,让很多县民怨声载道,但也确实对被选出的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只是第一批招聘,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只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痛改前非,本君并没有说永远不录取你们。”
错失这么好的工作,不少人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也有人背地里暗骂君上没事找事。
但都影响不了第一批工人正式进入工坊开始工作。
如果说火柴的制作让众人大为震惊,那么当看到一块块苦涩难看的石盐在君上指挥的一道道工序下,变成洁白味美比他们见过的细盐还要细腻的精盐后。
工人们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哪怕是早有心里准备的三位族长,刘富,还有中军将。
也在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陆商庆幸自己前世爱看一些手工制作,还有穿越必备指南,本是打法时间,现在全都能派上用场。
不然光指望系统商城,单是一个火柴就能穷死他。
是真正字面上的穷死。
“工人的待遇和矿工一样,包一日三餐,早辰时,晚酉时,做五休二,加班另算加班费。希望各位不要辜负本君对你们的期望。”
“是!谢君上!草民一定好好干!”
多么朝气蓬勃,陆商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那就是成为资本家,整治社会不良风气!
他就不信了,双休资本家会死吗?
工坊有条不紊的开始运转,刘富看得眼红:“君上,卑职也想休...”
“休?休什么?”陆商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本君的良臣,千万别让本君失望。”
刘富,把眼泪憋回去。
“你不是说崔长昱找本君吗?快让他进来吧。”
“是...”
看着对方可怜巴巴颓下去的背影,陆商一闪而过的愧疚,但是很快他就收了回去。
只能先对不起刘富了,若是他休息,这俩工坊的重任就全都扔他身上了。
他还年轻,又有病,劳累不得...身为资本家,他有权双标。
作者(痴呆):双休,双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三十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