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爆炸性的消息瞬间转移了煮茗台所有士子的注意，二楼隔间里的人也禁不住诱惑打开窗户偷听。
“你此话当真？！”
那位士子咽下去口茶润喉才大喘着气指向外面：“是真是假你们去看便知，画丹青几个大字的招牌都挂上去了，那字，?劲有力，古拙苍简实乃少见！”
他眼中的欣赏都快溢出来了，神心向往的态度打消了众人才猜疑。
“画丹青，在下去看看！”
“在下也去，兄台等我片刻，掌柜结账！”
“一起一起，我今日就要看看那被诸位卿大夫如此重视的文具究竟有什么妙处。”
不过片刻，刚才还人满为患热闹至极的煮茗台就人去楼空了，小二们收钱结账忙的晕头转向，谁也没注意最开始进来通知消息的士子早就不见了踪迹。
二楼，阿鲁将沉甸甸的钱袋子交给那名士子，感受到手心里的重量，那人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息硬是多出一抹羞愧感激。
“做的不错，以后有这种活计还找你。”对方夸张的赞美让陆商很满意。
“不...好，多谢贵人。”将钱袋小心谨慎的收入怀中，盂文柏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此举有违读书人风骨，但家境实在不允许自己再清高下去，有了这笔钱，不仅可以交了束脩还能买些粮食撑一段时间。
等他走后，陆商瞧着那个托的背影问阿鲁：“这人看着还很有几分士子文人的模样，从哪找的，那些人可一点没看出来不对。”
“盂家虽落魄但曾经也是城西那边有名的夫子，只是他祖父去世后便一日不如一日，纸坊里有个匠人是他邻居，见他过的艰难就介绍给奴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关系，陆商手中的扇子慢慢停下：“若是他努力上进，说不定还能见到。”
就盂文柏现在的处境，就是读上天了，除非去上京得到天子赏识，否则没有氏族推举在滇国一辈子难出头，顶多也当个夫子。
“对了君上，刚才我听见不少人都小声讨论画丹青这个铺名，画，奴知道，这丹青是什么意思？”阿鲁问道。
陆商站起身，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打了阿鲁肩膀：“丹青就是画，用以丹砂青霍。”
现在的画有刻画，描画，绢画，唯独没有水墨画，这可是自古最受读书人青睐的东西，没有它，这些士子真是少了一大乐趣。
怪不得天天说本君的闲话！
阿鲁木着脸想了半天道：“奴还是想不出来。”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陆商从前最擅长的是油画，水墨丹青也多有涉足，但毕竟快有半年时间没碰过了，这次为了给宣纸造势，他势必要拿出看家本领。
回到宫内，光是多种毛笔的制作就将那些才喘口气的老匠人们再次连轴转起来。
其次便是墨，现在稀释用过的黑墨其实不太适用于画画，短时间分出来的彩色墨料用起来比较困难，为了能熟练运用此墨，陆商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画了三天。
三天时间也足够画丹青的名声传遍整座城，无数学子翘首以盼，还没见到实物，但指责君上玩物丧志的稿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到了画丹青开业的日子，陈夫人难得有些坐立不安，用早食也用不下去。
“安排的人可去了？这件事绝不能出差错。”
一旁伺候的侍女道：“夫人放心，奴老早就让人盯着了，一旦开门立刻上去买，绝不会让画丹青太过冷清。”
“那就好，”最近城外传来的风言风语让陈夫人也属实难办，纸墨笔砚明明是为学子好的文具，怎么就因为是君上要求，就成了万人唾骂的玩具？
一想到那些刺耳的话陈夫人就用不下饭，陆瞻来时正巧碰着他娘扔下筷子，小脸无声一紧。
“给母亲请安。”
陈夫人招手让他来自己身边：“听说明日你就要考试了，君上请储大夫为你的夫子，已经是天大的荣恩。”
她的轻声细语不仅没有让陆瞻放松，反而让他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陈夫人贴近他耳朵柔声道：“娘知道你向来聪慧，即便从前没有夫子时你也能看书识字，明日你就稳当些，不必太过表现。”
其意思就是让自己考的一般，秒懂含义的陆瞻低下头，几息之后才道：“孩儿知道。”
见他如此听话，也能看出陆瞻眼中的委屈，陈夫人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娘知道在这委屈了你，可最近君上忙着宣纸的事情，正事心烦的时候，身为弟弟你要为其分忧。”
可为什么分忧是让自己特意考差？陆瞻不懂，明明储大夫说过大哥特意吩咐认真教导自己，那自己拿出最好的成绩不才是对大哥的回报吗？
可这些年，这些话他已经听陈夫人讲过太多了，早已没有求知的心思。
“嗯，孩儿一定不让君上操心。”
貌合神离的母子短暂温情过后，陆瞻抱着自己做完的功课等候储大夫，却得到一个消息。
“小公子，储大夫府上来人说储大夫今日身体不适，已经向君上请求休息一日，今天就当是给公子放假了。”
“身体不适？”陆瞻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疑惑，昨日储大夫离开时还好好的，这没刮风没下雨怎么就生病了。
目光扫到桌上的宣纸，忽然想起今日画丹青开业，陆瞻顿了一下坐会位置上。
有些颓废的撅起嘴巴：“知道了。”他们肯定是去给君上捧场了。
其实母亲的担心纯属多余，那些人骂的再狠，在自己看来，只要位高权重的卿大夫们对君上忠心耿耿，有他们在，大哥做什么都有人支持。
不像自己...陆瞻掩下眼底的落寞，规规矩矩的开始练字。
听风街，画丹青门口。
这家铺子位处于黄金地段，占地几乎快有城内最大的酒楼一半之多，上下两层的建筑皆为木质结构。
古朴低调，尤其是要开书店，陆商又特地派人按照自己的审美给稍微装修改造了一番，虽然大致未变。
但门面两侧的旗子，上面的两行字让早早前来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诗是谁写的？”
“万卷书，老朽读了半辈子也不过千卷，自觉已经阅读尽天下名作。”
“那你下笔有神助你吗？”
“...没。”
被年轻士子调侃的老夫子面红耳赤，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也不好多反驳，周围的几个年轻士子也对他颇为不屑。
毕竟像这种一把年纪的读书人没有官身，一身粗布麻衣还洗的发白，要么是家中早年辉煌如今落魄，要不就是小门小户的旁支，一辈子读书，却永远都没可能入仕。
没有大户氏族举荐，撑死也就是当个普通夫子，靠给同样寒门的小孩子开蒙过日子。
正当众人嘲讽调笑画丹青的两幅旗子时，铺子大门开了，两个小厮对外面的人山人海早有心理准备。
没有热闹的开业典礼，只有一个瘦瘦高高的掌柜冷着脸站出来道。
“画丹青书斋今日开业，第一日只接待五十名客人，请排队进入。”
这句话让许多故意来凑热闹不消费的学子愣了，
“这是做什么？哪有开店做生意不让人进去的！”
准备好的计划用不上，不满的士子纷纷反对。
“好大的脸面，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掌柜年纪这么轻，看着就不正规，别是打着纸墨笔砚的名号里面却没有，故意消遣我们？”
任由旁人如何贬低，阿鲁都面不改色，眼神示意两个小厮从屋里取出两卷东西。
随着两卷字画被挂在大门两侧，慢慢打开后瞬间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这两幅丹青为开业福利，放在外面由大家观赏，二楼丹青室的书画只有会员才可进入欣赏。”
一副山河画，基本只有黑白两色却绘出了巍峨高耸的群山，连绵起伏浩浩荡荡，壮丽无比的河川，扑面而来的大气磅礴另人窒息。
一副行楷，笔画流畅，清晰有力，这是陆商纠结许久后才选择的字体，主要是展现特别又不怕狂草会被人喷。
上面的内容则是抄录的三字经，作为启蒙读物，大部分人都对此非常熟悉。
别具一格的字画在展开的那刻就夺取了每个人的眼球，尤其是下方的著作名：陆商。
“这就是让栗大夫自愧不如的字帖，难怪...”
“为什么这画我看着有种想哭的感觉？”
“这是咱们滇国的大好河山！我认出来了！”
在所有人对着那两幅字画沉浸其中时，最开始的那个老夫子猛然发现画丹青的两个小厮已经在开始迎客了，并且无声无息早就进去了一拨人。
他连忙挤出人群：“给老夫一个名额！”
此番他来就是为了购买新出的文具，能欣赏到惊为天人的字画已经是额外惊喜，但店里的东西才是他这次的主要目的！
老夫子这一声虽然不大，但也惊醒了周围士子，想起掌柜的说第一天只有五十个名额，众人也不管最开始的来的目的是啥，就冲上前去排队。
“算我一个，会员是什么？怎么才能进入二楼丹青室看更多的珍藏？”
阿鲁耐心解释：“纸墨笔砚任意消费满一金，即可成为初级会员。”
“一金？这不是抢吗？！”
问话的士子家中也小有资产，但一金也够他买许多竹简书卷了。
“不就一金，我买！”站在那人身后的男人立刻挤开那名士子，直接就从怀里掏出金灿灿的金锭。
那名士子还没反应过来，掌柜面前就已经出现了不少手拿金子的人，明明看模样也不像读书人，但随着阿鲁的那声。
“还有五个名额！”
“我要！”那士子不再犹豫，咬牙拿出钱袋。
画丹青书斋前热闹不已，街对面的酒楼倒有些萧条，坐在二楼观望的陆商对这么热闹的场景还是有些意外的。
“没想到大家骂归骂，还是挺支持本君的。”有些沾沾自喜，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嘴硬心软。
同样看到的阿吉苦着脸，自己该不该告诉君上，那些掏钱的人群里，
不仅有四卿府上的下人，还有陈夫人殿外的士卒，甚至好像还看到了公子瞻身边的那个侍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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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