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商还没说什么,屏风后传来几声闷笑,阿鲁心惊下意识看过去,一开始竟然没发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独有的声线他瞬间就猜到了那人的身份,警惕之余也好奇他汇报工作君上怎么会让楚国之人偷听......
陆商倒是很坦然,在桌面叩响一声唤回阿鲁的注意力。
“鲁国这次反击是有些出乎本君意料。”原以为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舅舅会继续虚伪的缓和两国关系。
现在这是不装了?许是觉得没有所谓的蛊虫限制,他们就没必要在委曲求全,彻底暴露真性情了。
阿鲁:“君上,那现在怎么办?”
国人听风就是雨,哪怕这是别国刮来的毫无根据,经不起推敲的谣言,也势必会引起舆论。
“没有纸张的报纸也配叫报纸?”陆商还有些庆幸当初不同意鲁国引进宣纸,否则现在就自食其果了。
“下一期的报纸不是正在排版吗,去告诉陆氏兄弟,把鲁国最新动向写上去,重点写他们未经允许模仿滇国的报纸,并且公子建已经认罪,鲁国主却将责任全推给儿子疑似弃子。”
阿鲁诧异:“公子建认罪了?”
“与他接头的探子都说了,他再死也不承认只能受更多的刑。”陆商没直接承认他认罪,只是一个眼神阿鲁就明白君上的意思。
公子建说不说都不重要,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他爹也有将他作为弃子的意思,默认是最好的选择。
“是,奴遵令。”
等阿鲁离开后,屏风后偷听半晌的楚闫才走出来,阿鲁来之前他们正在商议正事。
楚国不愧是地广物博,陆商的人刚到东扬城就送来好消息,高岭土找到了,品质比那无主之地还要好,这下既不用担心野兽袭击也远离了**的瘟疫。
“你这舅舅跟之前的传言相差不少。”观察到少年脸上没有半点伤心,楚闫给出评价。
去岁两国兵刃相见,滇国的一举一动都被暗线汇报给了楚闫,包括陈夫人自以为隐秘的联系鲁国之人,若没楚闫的纵容,滇王国的人还没出城就被抓了。
当初的事情早就没了秘密,陆商一脸坦然:“传言不可信,传言还说本君是草包呢。”
“这倒不假。”楚闫肯定的点点头。
陆商神色微微扭曲,恨不得把对方手里的扇子抢过来,这牛骨折扇经过许多工序才达到细腻洁白,犹如象牙般的光泽,扇面是陆商自己画的青竹,给这夏季带来一丝清凉。
他还没把玩两天,就被楚闫以待客之礼给顺了去。
察觉到他太过不满的眼神,楚闫悠然挥扇的手慢了些,眼底却止不住升起笑意,角度一歪,微风就朝着对面的少年拂去,吹起一缕青丝。
“本君说的是之前,若非草包能信了南边那些人的话?向来也怪,后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语气中的疑惑让陆商也不敢生气了,讪笑着移开目光:“是吗,大病一场想通了呗。”
楚闫黑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的侧脸,紧张之下少年并未发现自己的长睫轻轻抖动,好像被人戳破了心思,受到惊吓......
“呵,许是吧。”年纪轻脸皮薄,楚闫也无意逼太狠,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鲁国的事暂且不急,既然高岭土已经找到,瓷器厂也得加紧开始建了。
在楚国地界上,按理说厂子里的工人也得招当地人,没道理在别人的地盘用别人的东西,却引进自己人进去,不留一点汤给当地人。
陆商原本想的是当地一些分红,楚闫不缺那点钱也不在乎,可天高皇帝远,保不准时间久了有人眼红,使些恶心人的小手段...
这种方式楚闫还是第一次听说,新颖意外,少年的抠门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看得出来,没想到还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想到这些大方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心情莫名舒坦了。
“随你。”
身为堂堂东楚侯他也不是那占小便宜的人,陆商肯对他的国民好,他也不让对方吃亏。
果酒的订单一下就是几十万,把忧心惆怅的元泰都给激动的老泪纵横,跟了这么久,努力没白费!
看他得意的样子储镇都懒得拆穿,这分明就是君上的功劳,这段时间可苦了君上了......
不仅是果酒,最近因为天气火起来的书画扇面也被闻风跟来滇国的楚国商人给包揽了。
可楚国对这些文雅的物件向来兴趣不大,这次收购的动作都引起了陆商的注意好奇,私下里偷偷询问楚闫。
被暗讽没文化让男人脸色更加冷硬,对上少年期翼的眸光,生硬解释道。
“新物,他们收购了翻倍去燕国卖,南燕之人最是虚伪。”
“赚人家的钱还贬低人家。”陆商戳着男人宽厚的脊背嘲笑。
背部肌肉瞬间紧绷,有些发麻的楚闫停下脚步道:“顺口的事儿,本君说的是实话。”
面前的河滩上停靠着几只小船,今日他们前来港东村查看装修进度。
不到半月时日,原先荒凉崎岖的峭壁河滩大变模样,路修好了,还装上了木制护栏,河滩之上还建立的平台,不用再担心陷入泥沙弄脏鞋袜。
远远跟在二人身后的周家少爷望着平台上距离很近,衣摆都触碰交叠的背影心里犯嘀咕。
这两位君主关系好的过分,莫非真是话本子上说的那种关系?
在看到东楚侯伸出手掌,自家君上很自然的搭上,肌肤相贴,周少爷顶着刺眼的阳光费力睁大眼眶。
陆商刚要上船又想到什么,放下抬起一半的脚回头喊了一声周宿。
楚闫面上微冷有些不耐烦看着屁颠屁颠跑来的胖子,对方谄媚的笑让少年也勾起了嘴角。
“忘了问了,之前让你们跟进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商一直没受到新进展,连日来事情接着一个,竟差点忘了那行踪诡异的碰瓷青年。
周宿脸色的笑僵住,心虚的低下头:“回君上,草民和您留下的士兵一天到晚的盯着那爷孙俩,天天去做思想工作,可他们就是不知道那人的去向,也不知道每次下货的收货人是谁,货是啥...”
怕被认为太废物,他挽救急道:“但草民找到了那对孤儿寡母。”
“哦?他们认识?”
周宿兴奋道:“不仅认识,他们还跟跑掉的那人有关系,差点就把人寡母哄骗回家当媳妇儿了!”
这是陆商没想到的,那日情景瞧着两方不像认识的,就算认识关系也不似多好,不然怎会一点都不去关心那孤儿寡母?陌生人都不如。
周宿下一句话解开了他的疑惑,“只是那寡母说那人就是个负心汉,骗了她,伤了心,那日过后再也没出现过了。”
“哼。”东楚侯发出意味深长的冷笑。
小胖子吓的打了个哆嗦,肉眼可见的害怕,陆商一脸不争气,自己这个国君就在面前,怕什么怕!
“直接用刑,早就说实话了。”楚闫看不上那些温和套路,直接给出方法。
周宿期期艾艾不敢说话,求助的目光都不敢抬头,只能脚趾抠地委屈的缩成一团。
他可是淳朴老实的地主娃,从来不干胁迫弱小的事情......
陆商拽了下身旁男人的衣袖,求他闭嘴吧!
对周宿道:“继续查,必要时候也可以用些强硬态度,滇国不做屈打成招的事,但也不能让他们以为本君仁善就可以肆意妄为。”
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无非就是最开始对他们态度太好,有持无恐罢了。
周宿重重点头:“是!”又有了底气。
“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有必要的话全国通缉。”陆商过目不忘,若是画出那人的样貌,大概相差不会太多。
小胖子尴尬的挠着头:“他就叫纳人啊...纳是他们家的姓。”
陆商脑子宕机了一瞬,现在没有百家姓,甚至因为不识字许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千奇百怪的姓氏数不胜数。
“行了,本君知道了。”
他的淡定只维持到上了船,再次站到楚国大船的甲板上吹着河风,望着河岸峭壁上密密麻麻守卫的士兵,那点当众没见识丢脸的感觉才消失。
楚闫从他身后走过来,并肩而站,“这个码头不错,扩建一番后楚国来往就更加快捷方便。”
陆商啧了一声,歪头看男人一本正经不是开玩笑:“这可是两国主城之间唯一的阻隔,建好后别说商队,就是兵队都来去自由了。”
半开玩笑的话拒绝之意却很明显,楚闫眉头微蹙,“如此前怕狼后怕虎不是你的风格。”
陆商叹了口气,总不能说自己招了那么多仇恨,只有您楚大王真的出兵说打就打吧?
虽然是原主作的,可楚闫的杀伐果断还是给刚穿越过来时的自己留下了些许阴影...
“没钱啊,国库紧张,扩建码头还要培养水军,而且港东村附近还有不少岛屿,此地若是繁华到楚国那种境地,实在不好统一管理。”
玉承江的另一边楚国都城,过商是次要,大名远扬的是那里有万人的水上军队驻扎,停靠的战船即使不怎么用,经过看到的人都会震惊心悸不敢有半分越举。
若不是太过唬人,那里早就成了各国最热闹的水上交易之地,现在看似繁华,敢去的几乎都是固定的各国大氏族,背景强硬之人,普通商人直接避开。
楚闫神情稍缓,“若是本君出钱投资?”
跟陆商呆了一段时间他也学了不少奇奇怪怪又很合适的词汇,现在用起来颇为顺口。
陆商侧目,想探究出他究竟有何意,楚闫不是那种莫名其妙拿人寻开心的性子。
这层甲板是整艘船最高最好的视野,有他俩在这旁人不敢上来,就连侍人都远远候着,听不清说些什么。
楚闫让少年看向远处几个间隔不远的岛屿,因为远才觉得它们之间距离近,实际过去也要些时间,其中最大的四座岛像四位将军,镇守在主城对外的不同方向。
就像半弧形的罩子牢牢挡着主城,陆商认真起来。
楚闫道:“天下之人都畏惧楚国,强悍的兵力丰富的物产绑在一起,让楚国百姓可以受到保护,安全,却也不得不接受他国在物产上的无形压制。”
他看向陆商的眼里破天荒的有些无奈:“就像你说的,进口贵,出口便宜。”
卖到楚国的东西价钱都不知道翻了多少倍,可商人在楚国收购,却将价钱压到最低,因为刻板印象,楚国人不好相处,来到这就跟龙潭虎穴一般,更有甚者贬低楚国的商货。
商人之间联合起来,楚闫不可能抛弃百姓利益与天下商人为敌,毕竟天下之主不是他,有些时候不得不接受某个人为了均衡势力,默认下来这种规则限制。
“天子?”陆商只用唇形说出这两个字,不用明说,他就明白了楚闫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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