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实坐在凳子上,看着距离她一米多遥的陈域,一时间又对他心软起来了。
她换了张新的画纸重新架起来,调好了颜料,这才仔细观察陈域。
男人闭眼靠在沙发上,眉心微微皱着,样子睡得并不舒服。不可否认,陈域的模样是林实喜欢的样子。
一看就是那种很硬气的男人,刚毅有血性。
这幅画并没有想多久,只是画地仔细。
整个时间不算长,但也已经过了接近四个小时。林实作罢收好东西蹲在陈域的腿边,细细地看男人的脸。只是一瞬的想法,她便伸手轻轻抚平了男人的眉头,手又滑到他的脸上。男人的脸并不细腻,包含风霜。
她想起那次在车厢她问陈域为什么总留这么短的头发,陈域轻描淡写地说方便打理。
自打林实认识陈域的时候,他就是那样短的发型,从来没有变过。林实并不知道他工作的艰辛是那种,但一系列的表现都透露着其中的不容易。
林实问“陈域,你睡着了吗?”
男人的呼吸沉重,有浓重的酒气。他穿的白衬衣还开了两颗扣子,胸前的皮肤敞露在外,这样一看下来,真有些瘾君子的模样。
对方没什么反应,屋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林实摩挲着自己的手,而后缓慢地握起了陈域那张粗糙的手掌。只是在他熟睡后,林实才会这样观察他。
陈域掌心的纹路很多,他的手摸起来并不平坦,林实少有见到这样的手掌,只是听老人说这样的手掌多是辛苦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蹲了多久,只是毫无顾忌地这样看着陈域。在这之前,他们没有这样近距离过。
晚间,屋外吹来一阵穿堂风,林实穿得单薄,露在空气外的肌肤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觉得有些凉,站起来竟有些站不稳,缓了好一会儿后,林实去卧室拿了一床被子盖在陈域身上才去洗澡休息。
傍晚,林实睡在床上思绪却在屋外人的身上。直到现在,林实都不知道陈域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能够吸引陈域。
他们相识的那时候,林实刚刚读高一,而陈域正好在他们那所学校复读。那会儿林实还并不知道陈域是谁,高中的学业跟别的都不一样,一进入学校那紧绷的氛围便传递给每个人。
林实的同桌叫陈安朵,是个微微有些胖并且活泼的女生。她天生乐观,见着林实这个闷葫芦总会想办法带她出去玩。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这种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
那时的安朵还是学校的住宿生,而林实则是走读生。一天中午,林实跟往常一样的时间去学校,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所以教室也颇为嘈杂。林实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见安朵肉肉的指尖捏了一颗草莓。待到林实走近,安朵大着嗓门说“林实,我跟你带的草莓,赶紧吃了。”
她只觉得好笑,一颗草莓至于么,问“哪儿来的草莓?”
安朵说“我哥给的,捏着一中午我手都酸了。”
林实不言,吃了那颗草莓。她没问为什么不放在纸巾上,又或是中午怎么没休息,只觉得甜到了心尖儿上。一方面因为安朵的行为,一方面因为陈域给的这颗草莓。
这样说来,那好像是他们第二次有交集。
林实在这夜深人静的晚上,躺在床上想起之前的事情,无声的笑了起来。
那晚睡眠好像都能隐隐约约闻见草莓的香甜。
第二日,林实起了个大早提前出门了,她实在不知如何再面对陈域。
天还未亮,她穿了件卡其色的风衣,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里面是条裙子。
林实爱走在这样的街道上,随着路灯渐渐熄灭的街道。
吃完早饭,到画室的时候距离学生前来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林实低头看手机,陈域没有发来消息,他们之间追与不追全凭陈域。
陈域这一晚睡在沙发上不太舒服却睡得很沉,他能隐约听见林实喊自己的名字,她柔软的手捏住自己的手,棉花一般。
他睁眼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白色的沙质窗帘照进屋里,洒在木地板上。屋外能听见小孩与大人的交谈声,偶尔还有几声鸟叫,只是屋里一片安静。
半晌,他躺了几分钟后站起来喊几声林实的名字,没人回应。
林实的房子他虽说来过几次,但内在构造并不熟悉,只知道她的卧室是哪间。
陈域走到林实的房间门口,门没关,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被主人整齐地整理好了。想了想,他拨通了林实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林实。”
“嗯?”
“电熨斗有吗?”
“有,在衣帽间。”
“早饭呢?我吃什么?”他没话要说,只是不愿这样就挂了电话,所以随意说得无厘头。
“.......冰箱里面包。”
“林实,以后我上课你还会不会去?”
“再说吧。”
林实挂了电话,低头看着手机好一会儿,才重新走进教室。
陈域是料到林实不会再答应自己去了,也不客气,去冰箱里拿出面包烤上后才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镜子里,男人皱起了眉,又好气又好笑,额头上的乌龟简直是画地惟妙惟肖。他早知道林实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昨晚那样和善地对待自己不过是她想到了下一个惩罚而已。
屋里没有男性的生活用品,他拿着毛巾擦脸上的画,也是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画被擦掉的时候,额头上的皮肤都红了一块,磨得发疼。
陈域看了眼手上的毛巾,颜料已被沾染在上了,他认命只能把毛巾洗干净。
费了一番周折后,他从口袋里拿了根烟出来跟自己点燃,烟雾缭绕,也不知是在为谁恼火。
沉默间,陈域听见厨房里面包机的叮咚声,才从洗手间出去拿了片面包咬在嘴里。他授课和平日里的样子截然不同,像现在,哪里看上去像个老师。
这屋里空无一人,连任何宠物的声音都没有。
陈域想起昨晚让他帮自己画的画像,他走到客厅里,坐在昨晚林实坐着的位置。
纸上的人并不是他昨晚的样子,是他少年时的模样。跟现在的差别不大,穿着白蓝色校服,咧着嘴笑,鲜衣怒马少年时。只是额上那只绿色的小乌龟,怎么看都觉得眨眼。
陈域是知道林实的为人,以及她心里的活动变化。他对她拿捏得很准,林实是心软的。若是她态度真的坚定,对自己没有情谊,林实不会在昨日穿得那么简单纯真。
他咬着嘴里的面包,一如那日咬着嘴里冒油的羊肉,气得想笑。
陈域走之前去了林实的衣帽间熨自己的衬衣,而后,在离开之前又拿走了昨晚她的那幅画。
林实的生活程序一如往常,只是今日画室下班后她直接去了酒楼,因为陈域跟自己打电话的时间并不早,她担心回去两人又会碰见。
这样一想觉得自己真够窝囊的,明明是自己的房子,能不能回去还不能自己说了算。
四伯见她过去,问“中午来吃饭?”
“不是,没什么事,回去一趟麻烦。”林实这人一说谎话就结巴,饶是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点路能有多远,回去睡会儿再来。”
“不了,我来吃点东西,今天下午早点回去。”
四伯一想,这样也行,便不再多问。于是又想起另一件事,说“昨晚上我看见你那对象了。”
“张尧?”
她知道四伯说的是,并且他也知道张尧长什么样子,因为林实带他来过这里,只是她怎么都无法接受别人说陈域是她的对象这件事。
“我跟你说,跟张尧的事情你想都别想,不光你妈不同意,我们谁都不会同意这件事。我看见的是重新跟你说的那个,大学教书的那个。我昨天看见了,彦朗带来的。模样是周正,怎么看都像个玩家子。”
“您也说了,一个玩家子怎么能跟我过日子?”
“玩家子能当上老师?我只是说模样,看人不能只在意外表。”
林实兴致怏怏,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对于四伯的话不甚在意。在老人的眼里,老师是很好的职业。
最后她说“四伯,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您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老人不再说什么,让厨房里炒了两个菜,他们吃完后,林实看店里,他先回去休息了。
一众人算是都为陈域所倾倒,所有人都来劝说。她现在的处境像极了那个管伯伯的大女儿,不为人家的外貌,只为人家丰厚的资产。只不过,她们之间的差别是,一个是财富,一个是才华。
晚上,林实回去后,屋里没什么变化,只是陈域已经离开了。带走的不仅是他的画,还有昨天下午她为自己画的那幅。
她坐在屋里好一会儿后,才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洗手间里,她原本那条粉色的毛巾没看见,同样的位置上挂了一条蓝色的毛巾。
不用细想,准是陈域跟她打电话的时候并未看见自己脸上画,他不过是在侧面征求她的意见是否能动用她的东西。
蓦然的,她心情稍好,洗完澡后坐在后院儿里听了会儿歌。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但没了各样的虫子伴着微风倒也能在外待上一会儿。
林实的内心极为挣扎,最后,她还是决定打了一通电话。
响了两声便被接起,不知是不是在等她。
男人的声音低低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喂”了一声。
林实顿了顿,狡黠地轻问“你把我洗脚的毛巾扔了?”
对方好一阵沉默,片刻说“扔了。”
“你扔了干什么?你用它洗脸了?”
“颜色不好看。”
这回答简直是掩耳盗铃。
“挂了。”
男人问“你没有想跟我说的?”
“说什么?”
“算了,早点休息。”
林实不说话了,陈域也是,两人的呼吸声你来我去。几分钟后,林实挂断了电话。
她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又或是,期待陈域给自己带来什么。
陈域挂了电话后,才走进包厢里。
震耳欲聋的音乐毫无防备地冲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好友看着他一脸笑意走进来,递了一杯酒给他。
打探一会儿后,问“春风得意,什么好事?”
男人还是笑,抿了一口酒,没皱眉,没说话。
“找女人了?我跟你说,上次咱们去西藏那次队里的小许问我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哪个小许?”
“那个齐刘海的女生,特别肯吃苦。”
他想起自己刚刚认识林实的时候,对方也是个齐刘海的乖学生。
片刻,好友又问“想起来了没?人家可是对你有意思,你怎么着都得给个交代。”
“有了。”
“有什么了?”
“爱人。”
“上回跟你同一车厢的那个?”
“嗯。”
好友对林实有印象,有姿色好身材,但不是会过家的女人。男人对男人的私生活大多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想起来便会问,加之小许的关心,不如顺水推舟促成一段好事。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再说。”
他与林实之间,欲速则不达,只能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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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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