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年之约

祝语从孤儿院出来时已日薄西山,他推着电动车在偏僻的小路上,车轮压过路边长到马路上的杂草,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让他恍惚犹如西风瘦马,人贪梦好处,茫茫然忘了邯郸道。

这间孤儿院并非他少时所住的那间,那间孤儿院早在他十四岁时便被拆迁了,院长问,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祝语摇摇头,十四岁可以偷着打杂工了,他吃得不多,一定能活下来的。

于是孤儿院变成了度假村,祝语变成了大明星。这里是他在拍摄MV时偶然发现的,闲暇之余便过来看看,教孩子们读读书,打打球。

他球打得不好,什么球都烂,好在孩子们不嫌弃,在旁边看的插不上手,总是笑嘻嘻给他捡球,得到一个摸头兴高采烈地走开,接着看他和其他人打。

孩子们不认识他,院长认识他,第一次见到他跟领导莅临指导一般,整个院子的老师都跑出来看,带得孩子们也跑出来。后来讲好了以后常来,大家也都司空见惯地与他相处,对他带来的蛋奶菜肉也都一一收下。

祝语骑上车向闹市走去,恍然停下将口罩眼镜帽子戴好,消失在来往的车流中。

绿灯亮,祝语骑过路口。对侧红灯后,温沅澈开着免提嚷:“二妹妹,你先去给我占个座……五哥?五哥不回我。好妹妹了,我马上就到,就一个红绿灯,我坐我爸旁边会死的……别别别,妹妹妹,真一个,我保证我保证。”

“你哪次不怎么说,你上次在车库里跟我胡扯你已经到楼下了,害得我迎着个冷风等了你半个小时!”清脆的女声透过手机穿到空中,听得人嘴角不禁上扬。

温沅澈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真真被林希音讲了个正着,红色的布加迪被卡得寸步难移,现在离着郊区的祀家还有少说还有八公里,照这个堵法,紧赶慢赶半小时能到都算他烧高香。

“再说今天我弟回来了,他肯定要坐我旁边,你赶紧的……诶,五哥来了,五哥坐我这!我先挂了。”

温沅澈喂喂几声并不耽搁林希音把电话挂掉,只好龟速往前挪了两米接着等,心如死灰地回复手机里的消息。

祀璧的消息从顶部弹出:

Oswin:没位置了

Oswin:[图片]

祀璧还未落座,照片中林希音身边还剩一个空位——给能准时到的温沅澈留的,现在已被林希音强制转交给祀璧。她右边坐的是她双胞胎的弟弟,神色淡漠,留着长长的刘海。

顺时针再往过是傅家的少主,楚家的少主,以及沈家的,除隐居的冯氏和不入世的礼家外,小辈已经全都到齐了。

祀家主在主位,身边依次排下天地水五家家主,只剩温家主与沈宋云中间一个空位。

温水煮青蛙:哇塞

温水煮青蛙:我不要跟着我爸坐啊

温水煮青蛙:懒羊羊哭.JPG

温水煮青蛙:祀爷爷还有多久到啊

Oswin:二十分钟

祀璧手指点上发送,顿了一下补充道:

Oswin:如果不熏香的话十分钟

温水煮青蛙:蜡笔小新打滚.JPG

“五哥,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通知要家宴?”林希音不好搬椅子,只好挪挪屁股凑过来问。

“可能爷爷想大家了吧。”祀璧谢过倒茶的家从,右手熟练地撇去茶沫,随口胡诌道。

如今在坐其余各家皆是父辈当家,今日宴上唯有祀家主一位老者,虽是平级,但长幼尊卑还是使众家主早早入席等待祀家的大轴。

祀璧默默呷茶,他在祠堂一下午滴水未进,不论老家主今晚要说些什么,他都需先润润嗓才能有辩驳的机会。

只是不知在他看过那份DNA报告后,还是不是如自己先前所料要将祝语的身份公之于众,引众家群攻。本以为能借此让主位者打消举办这场鸿门宴的念头,谁料他这般武断,仍旧发出了阖家宴的门令。

“完咯,温沅澈怎么还没来。”林希音小声嘟囔着,身旁沉默的林无象淡淡开口,“他堵在路上了,我骑车来的时候,他还在银山路东。”

“那你咋不给他捎过来?”林希音又凑到他旁边。

“我骑的单车,他坐我筐里吗?”林无象语气像水煮青菜,说出来的话却撒了一把胡椒粉让人为之抖擞。

祀璧听着双生子拌嘴刚饮下一杯,便有侍从来身边悄声告知他老家主请他去后屋一叙。众人多在交谈间,他起身随侍从离席,路过长辈点头问好,见到正在熏香的老家主,直背低头垂眼,等待老人发话。

祀老家主背对他不语,似是还未消气,待整理好衣物挥去侍从,也并未对他说一句话,直到他将走出入席,路过祀璧身边时硬声道:“你随我一同入席,站在我身后,不必入座。”

“孙儿明白。”祀璧跟在他身后一步一循,站在椅后恰好与冲入屋内的温沅澈四目相对,对来人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喜上眉梢地坐到林希音身边。

“老朽今日叨扰诸位,唯有两件事需言。”祀老家主的拄杖放在座旁,身骨傲立,迎接众人的瞩目。

“第一件事,祝家子已寻到,不日祀璧便会将他带回。”祀老家主说罢便停下来观察座下各人的反应,几个不知实情的少年人面面相觑,年长者皆是心下了然,等他交代第二件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祀璧,眼中满是警告,并不解释第一件事,继续道:“第二件事,祀家从今天开始便由融胤全权接手。”

此话一出,在座均是变了脸色,就连打闹的林希音和温沅澈也呈现出茫然的表情。

作为天家三姓,祀家与其他两家的传代的年岁一向是在不惑到知天命之间,如今祀璧年方二三,若真传位将会是有史以来除冯氏外最年轻的家主。

遇水则发,八方来财,水家经商而起,少主而立之年顺承家业,基本是天地水三家中继位最早的。

其中冯氏幼者当家,天生病弱,最年长者也并未活过二十岁,是对神谕最为漠视的一脉,与传承缓慢的天家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祀璧按下心中惊诧,面色不改。老家主毕竟年长,识破他显而易见的小伎俩自然是轻而易举,出乎意料的是老爷子今日攒局竟还为了传代一事。

“五叔,祀璧在族中真正接触到家族事务也不过两年,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林家主开口道,她本家属文化传承一脉,地家传代讲究顺其自然,林家最为尤甚。

“是啊,五叔,天家传代不比我们,没必要定得这么早,再说了天家也从未出现过这么年轻的掌权人,万一有什么纰漏,咱也不好说不是?”温家主劝解道,温沅澈尚且二十二岁,平日里的行事作风跟继承家业屁点关系都没有。

“这件事容不得含糊,您莫要再提,我们也当没听过。”楚家主赶忙缓解气氛,他本就是一个只会钻研生科的人,每次来都坐如针毡,高压下更是冷汗直流。

楚桑榆与沈宋云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前者年二十七,于在坐小辈中最为年长,外加家族姓氏排行楚家为首,下面一帮弟弟妹妹便直接喊她大姐,自然而然地也都默认她会是这一辈中最早继承家主之位的。

父亲说左右不过今年,他便会组阖家宴将她即位的事提上日程,如今祀老家主突如其来地宣布祀家要提前传任,在祀璧完成拜天礼并被其他家族认可前,自己的接任都要一拖再拖。

而沈宋云虽与她差不过两岁,也已基本接手家族事务,但他的重心在于商业,资源倾斜与保密等级与楚氏总归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安静。”祀老家主使劲拿起拄杖敲敲地面,声如洪钟,语气听不出悲喜,“你们还当我是五六十壮年之龄?戚宸去的早,若他仍在人世,又何需我坐此位与诸位商议。”

“融胤接替家主一事无可非议,至于拜天礼,”祀老家主斜睨他一眼,“祝家流落在外的血脉回族之日,祀璧拜天礼礼成之时。诸位若有想换代的,亦可将拜天礼提上日程。”

这便老家主为他设下迈入家主行列前的考验,此行过,俯首察尘世,垂眼看生灵。此道逾,蹙眉观苦海,抬手迎灾祸。

祀璧自知不可当众拂了长者面子,他既未将祝语姓名说出,只道祝家子已是退让。

“最久不过一年。”祀老家主沉声道,这是最后通牒。

“是,必不负家主所托。”祀璧沉声应道。

“诸位慢用,老夫一介闲手就不叨扰大家兴致了。”说罢他便起身由祀璧搀扶离席。

众人起身送他,待人走后陷入短暂沉寂,半晌有人张口:“还吃吗?”

“吃,浪费可耻。”楚家主心系农业看不得浪费。

于是就都坐下吃饭,一顿饭下来心思各异,草草告别便各回各家。

祀璧将老家主扶回房,老人并未留人,他只好到后厨房吩咐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给屋内人送去。随后脚踏树瘤,一个转身轻快地跃上院中古树坚韧的树干,隐匿在半落不落的枝叶中。

夜凉如洗,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祀哥:爷爷太严厉怎么办[问号]

小祝:累了困了吃脑白金[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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