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淼是脱衣裳时鼻尖扫过一阵清新的柠檬味。
她疑惑地拿起外套,自己的衣服一向用的都是荔枝海浪味的洗衣液,哪来的柠檬味?
可再一想,白森淼脑海中闪过那几秒短暂的拥抱。
她瞬间红了脸,连手中衣服都烫了不少。
白森淼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好可恶,这个人!
自从夏深出现后,她平静如死水的生活就像是掉入了一滴滚烫的热油。
可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白森淼思考着,放下衣服来到窗边望着月亮,可惜月亮不会说话。
找不到答案,又不想再继续苦恼,白森淼索性关灯盖上毛毯睡了。
——
老人曾说,当我们躺下沉睡后,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观看另一种人生。
白森淼做了一个梦。
梦见前天,梦见那个遇见夏深的雨夜。
瓢泼而下的雨水浇湿了大地上的所有。
白森淼还是第一次以第三视角观察到自己,这种感觉非常奇特。
明明都是自己,却又不像是自己。
而梦里的自己也看不见她。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雨下的她穿着一身比夜更深的黑衣,埋着头走路,露出的眉眼间满满冷酷,一呼一吸之间皆是白气,而手里提着的透明塑料袋更像是提着一把刀,颇有一种佛当杀佛的架势。
白森淼迟疑地看了看人。
这……是她?!
白森淼忍不住低头又看了看自己,难道她在外人的眼中一直都是这个形象?
太飒了吧!
好酷!
越走越近,白森淼看见梦中的自己慢下了脚步。
心照不宣,身处梦境的人和梦境中的人同时望向了一个方向。
是他。
是那个在雨夜惊艳了她的夏深。
那抹鲜黄在这满是暗色的世界中真的十分耀眼,像是挂在天上的太阳陨落到了人间。
白森淼想反正都是梦,这没什么好害怕惶恐的,她淡定地朝夏深那个方向走去。
这样的天气,比起远望她还是更想近观。
太阳就该靠近去感触。
白森淼仰头看着雨下的夏深。
从这个角度去看,夏深真的非常高,她才莫约到这人的锁骨处,而视线最先落脚点也不是脸颊,而是他面部凸出的鼻梁和唇瓣,雨水顺着弧度往下滑。
虽然足够近,可这个角度看不出什么,白森淼往后退了一大步。
而也就在此时。
嘈杂的雨下,夏深忽然偏下头看向了正在移动的人。
那一刻,雨水落地飞溅出的水花停顿了,世界瞬间静谧无声。
白森淼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梦境就像是忽然被一只手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她除外。
不对,还有一个人。
白森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包含着复杂的情绪望着自己。
这……什么?
白森淼立马转身想要逃离,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害怕极了。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跑!跑!跑!
而下一秒,一双炙热的有力的手臂将她拦在了原地。
这举动吓得白森淼成了一块石头,连短暂的思考都僵住了。
梦中几乎空荡荡的,除了雨,就是路灯,周遭的一切都斑驳不清。
良久,白森淼肩膀一沉,是身后的人将头靠在上面,轻轻地蹭着脖颈,像是一只猫。
他的动作明明那么轻,却又那么热,热到她脖颈发痒发烫。
雨水依旧嘈杂,白森淼却清晰地听到了夏深说的话。
他的声音很低,与其说是话倒不如说是呜咽。
“我很努力地,真的……真的……”
街边的路灯也在雾水中模模糊糊的,反出地面上的水光。
白森淼透过这水看见了夏深,眼尾通红却又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眶里那饱满的情绪让她呼吸一滞。
她眨了一下眼。
然后——
白森淼再睁开眼,从梦中苏醒过来。
这梦过于离谱,回味着梦中夏深眼睛里全是她的样子,白森淼噌地一下坐起来。
她:“……”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好奇怪!”
清醒后的白森淼第一时间将脸埋进毛毯中羞耻地抓床。
可越想越羞耻,就连梦中的那股热,那股痒,仿佛都带进了现实中一样,一寸一寸地蔓延。
等等,这感觉——
白森淼伸手摸了一把脖颈,凹凸不平地触感让她一惊,她快速掀开毯子下床奔向了浴室。
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白森淼鼓起勇气站在镜子前脱下了睡裙看向后背。
她皮肤白皙,只见大片大片红色团子在后背上蔓延,像是一片晚霞。
白森淼用手碰了一下,又痒又热还有点痛。
她心下了然,这是过敏了。
清晨空气微凉,只是脱了衣服没几秒钟,白森淼就感觉身体在发颤。
她静静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光透过磨砂玻璃照了进来。
生病的这三年里,白森淼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抹在人间的幽魂。
不出门,不见人,连呼吸都不想要,更没有锻炼过身体。
可明明她很爱户外写生啊……
喜欢在傍晚看日落。
日落啊,就像是她后背的晚霞一样红。
让人不自觉地恍惚了眼。
良久,白森淼才眨了眨眼,又重新穿好了衣服。
因为生病,她家里一直都备着常用药,治疗过敏的药膏当然也在其中,但麻烦的是她没办法自己涂后背。
她在纠结中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你能来一趟吗?”
电话那头背景音有些乱,像是在人很多的地方,白媛问:“怎么了?”
白森淼如实回答:“我过敏了。”
电话中白媛的声音明显慌张起来:“你过敏了?”
她想起警局的那一幕:“你昨天是不是碰到猫了?”
而白森淼想起的是昨晚那个意料之外的拥抱。
如果没猜错的话,当时他们中间是夹了一只猫的。
或许确实是无意间碰到了。
白森淼耳尖通红呐呐地说:“嗯,不小心碰到的。”
还是一大一小两只。
白媛在电话那头忧愁:“可是我跟你爸爸现在就在机场,正要准备去出差。”
而这场出差已经拖了很久,那边的合作方都有些不耐烦了。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想到一个人。”
而白森淼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脑海中闪过无数疑问。
妈妈找的谁?她的助理?还是其他人?
白森淼按灭手机屏幕,攥紧手无比惶恐。
她像是等待凌迟一样埋头抱紧自己,长发浓密罩住全身。
然而,当门铃响起时,当白森淼踮起脚尖透过猫眼看见站在门口的明凡溪时,她是意外的,也是惊喜的。
“明医生!”白森淼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明凡溪来的急,只穿了一件奶杏薄衫和浅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微卷的黑发披散开来,脸上不施粉黛,却又娇艳动人,怀里抱着一扎粉白的荔枝玫瑰,她眨了眨自己那双明媚的眼眸开口温和地开口:
“你不是过敏了吗?”
“我是来治疗自己的病人。”
空气沉默一秒。
“抱歉。”白森淼缓缓垂下眼帘。
她心里十分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过敏了,明医生也不会大老远地跑过来,从市中心到这里少说也要两个小时的车程。
作为白森淼的心理医生,明凡溪十分清楚某人的心理活动。
尤其是那双起了雾的眼睛,八成又在自我内疚。
明凡溪故意用调侃地语气说:“所以,你这是不欢迎我?”
怎么可能!
白森淼没有一秒犹豫地快速地摇头。
明凡溪瞧见人急得眼都红了,她笑了下。
不能把人逼得太狠,她将手中的荔枝玫瑰递了过去,“来,欢迎就帮我拿一下,我先换鞋。”
这地方明凡溪来过几次的,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也都还记得。
她从门口鞋柜最下放抽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换上。
而白森淼乖乖地站在一旁,紧紧抱着那一扎荔枝玫瑰。
明凡溪换完鞋一扭头,就看见状似木头人的白森淼。
她皱起了眉,对于医生而言,可怕的不是不听话的病人,而是太听话的病人。
明凡溪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这个病人哪里都好,又乖又听话,可恰恰就是太乖太听话,才会让她有时候感觉说话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无奈地抿了抿唇。
短短两秒钟的时间,明凡溪快速地整理好心情。
“小白白,走,先让我看看你的过敏。”
卧室里,明凡溪仔细地检查了白森淼的后背,“还好,不是很严重。”
这让白森淼松了一口气。
明凡溪笑了一下,一语道破:“就这么怕去医院啊。”
白森淼羞涩地缩了缩肩膀,她现在还不太能适应人很多的地方,尤其是像医院那种负面情绪大于正面情绪的场所。
卧室里窗帘紧闭着,明凡溪手中拿着治疗过敏的药膏均匀地涂在红疹的地方,她语重心长地说:“小白白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可以试着多出去走走。”
白森淼抖了抖浓密的睫毛,轻轻地点了点头。
明凡溪见人有反应,再接再厉地说:“可以去爬爬山。”
白森淼点点头。
明凡溪又说:“也可以去逛逛商场。”
白森淼点点头。
明凡溪接着说:“还可以……”
她眼瞅着人又要点头的架势就知道这人八成没听,立马改口:“小白白,你不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凡溪下床转到白森淼的正面,她半蹲下看着白森淼的那双透亮的眼睛说:
“你也要自己决定自己想干什么。”
“就像是你决定画什么东西在白纸上一样,生活就是这样。”
白森淼快速地点了点头,但一句话也没说。
明凡溪:“……”
看,就是这种感觉!
一拳打了个棉花,她的话就像是淹没在了嘴边一样。
……行吧。
也不能操之过急,心理问题得慢慢来,明凡溪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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