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次黑暗后,太阳又再度升起。
夏深坐在靠窗的位置,树木光影落在身上犹如炸开的鲜花花瓣,一片一片的,光与影相互交叠。
昨夜一宿未眠,夏深这会儿思绪缓慢,那颗原本隐忍的心也在不停地跳动着,就像是蛐蛐在黑暗中发出的声响,不吵但也不静。
他额头一抽一抽的,就像是在努力地张嘴呼吸。
夏深的心此刻非常乱,如同是搅合成一团的麻线,纠缠着但又想要解开。
他想靠近他所爱之人。
却又害怕他的爱会伤到她。
在爱情与追求中,在所思与所想中,心在不停地翻涌。
课堂上,张若海是摸手机时无意间看到的,纯黑色的书包蠕动着,就像是活了似的。
台上老师沉浸在自己口若悬河的演讲中,张若海伸出了罪恶的笔帽……
正当夏深冥想时,手肘边缘忽地传来力道,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
夏深把脸转过去,张若海正用笔帽戳着他的胳膊肘,瞧见人扭了过来,便靠近压低声音问:“你的兜里放了什么,怎么一动一动的?”
夏深是了解张若海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他余光中看了一眼台上的老师,将书包往大腿上扒拉了一下,右手拉开了锁链露出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
——下一秒,一张毛茸茸雪白的小猫脸便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张若海:???
猫咪!!!
这家伙竟然携猫上课!
白猫没有完全钻出来,它只钻出来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张若海瞧着那雪白蓬松的毛发,那颗想撸猫的心蠢蠢欲动,他低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猫问自家兄弟,声音低沉地问:“可以摸吗?”
无意间听到对话的后排女同学看着前排两人目露惊恐:???
喂喂喂,你在对着哪里说出这话?
夏深倒是无所谓,他懒懒地说:“你随意。”
他之所以带着这猫来上课实属无奈之举,实在是这家伙太黏人,怎么都甩不掉,总仰头拿着那一双圆圆的亮亮的猫眼盯着他,没有声音但处处都在谴责着他的冷漠。
他在心底啧了一声,怎么之前没看出来这家伙这么赖啊?
张若海伸出手缓缓地靠近书包。
白猫不愧是死皮赖脸黏上夏深的猫,仅察言观色就练得如火如青,猫见人伸手又没有被夏深阻止,便扒拉着那只手,用粉嫩的鼻尖蹭上指节。
“太好rua了吧!!”张若海低呼。
后排同学:!!!
喂喂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悄无声息地立起课本遮挡住了自己通红的脸颊。
没想到帅气的夏同学私底下如此……呃,狂野……
一场百口莫辩的误会就此展开。
软乎乎的手感在手下,张若海的脸上满是幸福。
他中学时曾养过一只猫,那是一只通体漆黑,拥有着一双浅绿色眸子的猫咪。
又酷又帅,关键是还通人性,就像是哥哥一样陪伴着他。
他给它起名叫黑格。
可在张若海带着黑格去往乡下奶奶家过暑假时,它遭遇了不测。
那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大多迷信,他们认为黑猫是不祥的东西,于是在张若海跟小伙伴们出去玩耍时,他们趁机残忍地将黑格剥皮放血扔进了山沟里。
张若海在黑格不见之后找了许久许久,几乎每年假期都会执着地回到奶奶家寻找它。
高中时,张若海终于从小伙伴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貌,他才知道自己怎么也找不到的猫,原来是被杀害了,不是走丢,不是抛弃,而是被杀害。
他找了那么多年的答案,那一刻却多么希望自己从未知道。
这样他就可以当黑格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想起这件事,张若海抚摸着猫的心也渐渐低沉下来。
也因为这件事,这些年他再也没养过猫。
“它叫什么名字?”张若海低声问。
“……”
夏深心虚地朝白猫看了一眼,名字什么的他倒真的没想,毕竟这猫——
脑海中闪过一个词汇,他面不改色地说:“白来。”
张若海手一僵,扭头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夏深:“你确定?”
夏深:“当然。”
“你真狗。”张若海幽幽地说,给猫取这名字。
“没办法。”夏深耸耸肩,因为这猫确实是白来的,自己倒贴黏上来,还赶不走。
将近十二点,老师为了避开下课高峰期卡着点提前了两分钟下课。
即便是提前了时间,教学楼道中依旧形成了一种肩并肩和脚尖对脚背的现象,细碎交谈声嗡嗡嗡,让本就心急干饭的人躁气猛增。
夏深皱了皱眉,将原本半挂在耳边上黑色口罩重新戴好,又将书包往怀中送了送,可能是确实挤得十分不舒服,白猫在书包中呜呜叫着,他轻拍安抚
等终于从教学楼出来了,夏深才算是缓了一口气。
“夏深!夏深!”不远处传来呼喊声,是张若海的声音。
夏深回头望见了人,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就这么一小段的距离他走得万众瞩目。
夏深用眼神示意张若海:你别太招摇!
但张若海视若无睹,甚至是朝着他挤眉弄眼,仿佛是在说:你瞧你回头率多高。
夏深见此扭头就走了。
确实,自夏深在操场上众目睽睽之下拒绝校花的表白后,他也算是一炮走红,从此原本平静的校园生活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也多了一个新的称号“那个拒绝校花的男人”。
夏深:“……”
他不是很想管,但这称号属实有点过分,他是不配拥有姓名吗?
张若海赶上夏深的步伐:“不感谢一下我?”
夏深意味深长地望了张若海一眼,他拖腔拉长尾音:“感谢?”
话音刚落。
夏深一把勾住人肩膀,一字一顿地说:“走,咱们回寝室好,好,感,谢。”
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的张若海背脊一凉,嗖地从夏深的胳膊下窜出来。
“不不不,免了免了。”
张若海虽然嘴皮,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识时务和看不懂人脸色。
再这么逗下去,他怕见不到寝室门了。
绕过了好几栋教学楼和宿舍楼,总算是抵达了餐厅。
张若海一进餐厅遍犹如鱼进了水,瞬间化身为人群中的战斗机,拉着沉默的夏深光速买饭后又硬是拼出来一条血路转身离去。
餐厅中大多味道掺杂不齐,甜咸苦辣酸香各种味道朝鼻子里横冲直撞,夏深不习惯在里面吃饭,而张若海就更不习惯了。
他整个气喘吁吁地呼吸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学校真是的,就不能开包间吃饭吗?”
“我在里面吃东西,鼻子跟舌头都仿佛分离的。”
夏深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如果说学校中最乱的地方,那必然是到了饭点的食堂。
“嗯?哟!”
张若海像是望见了什么,快速支棱起弯下的腰,“浩丁!秦方!”
人群中的秦方和张丁浩停下了脚步。
可能是时间确实刚好卡上高峰期,这会儿道路上的人特别多。
挤了好半天,张若海才算是来到了两人面前。
“难得咱仨在路上碰到了,不如一起去操场吃?”张若海兴冲冲提议。
“行啊。”秦方完全没问题,至于张丁浩就更不用说了。
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望向了夏深,这人耸拉着眼皮懒洋洋地开口:“我都行。”
而同一时间的白森淼——
“我都行。”
要论逆来顺受,白森淼绝对是明凡溪见到过的最出色的。
她叹了一口气,随意挽起微卷的秀发:“好吧,那我就简单做一点。”
白森淼家中几乎到处铺设着柔软的地毯,客厅的每一个角落都堆放着玩具抱枕,色彩丰富到仿佛是进入了布偶世界。
明凡溪注意到房间家具尖锐的四角都包上了厚厚的防撞贴,这让她的眼神不由得温柔起来,幸好这孩子拥有一对很爱她的父母。
明凡溪转身去了厨房。
冰箱中塞得东西不少,她从上到下捋了一遍,速冻类食品数不胜数,蔬菜不算多,差不多一眼就明白冰箱的主人不是个喜欢做饭的人。
明凡溪从冰箱中拿出一个番茄两个鸡蛋,又单独拎出来一块豆腐和几根青椒。
从厨房的角落中翻出来一袋大米,连拆都没拆……
白森淼正收拾着角落的玩具,就听见厨房中的明凡溪探头问:“我们今天中午吃米饭吧?”
“嗯。”
“那我就把你厨房的那袋米拆了。”
“嗯。”
得到了回复,明凡溪也开始忙活起来,厨房家具齐全,东西基本摆在明面上,她熟练地淘米洗菜切菜起锅热油。
厨房那边热火朝天,客厅中白森淼则抱着玩具站在窗户边呆呆地望着蓝天上洁白如雪的云朵。
她跟明凡溪的关系从一开始的医患关系到如今差不多亲如姐妹的关系,这其中的转变跨越了两年的岁月时光。
两年……
白森淼一时之间微微发愣。
天空的云朵移动地缓慢而又绵长,一寸一寸地遗留下不少浅浅的薄云,又一寸一寸地吸纳新的薄云。
人的感情正如这空中的云朵,或许最开始结实而又紧密,但随着时间流逝——
开始遗忘,
也开始吸纳,
世界不停,经久不息地往前走。
所以,到底停留在原地不敢动弹有多长时间了?
两年了吧……
夏深坐在操场观众席上抬头望着天。
光线毫无遮挡地落在了夏深那双似狐狸的眼睛上,他微微眯起双眸,世界模糊成了一片一片的。
烈日啊,就像是一块松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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