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赴宴

学生们都如蒙大赦般跑了出去,林玉拦都拦不住。“司业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司业叹了口气,“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是方才陈大人跑过来,让我千万不要考试,我只好过来通知。”

“陈大人可说了为何?”林玉虽然问了,但心里已经隐约明白——讲堂外一袭白衣一闪而过,不是骆岩还是谁?

“听说是你教的那位骆公子,也想参加考试,但他入学时间短,想多一个月时间准备,再和大家一起考。难得骆公子有如此上进之心啊,陈大人听了十分感动,毕竟陈大人名义上是他的老师,于是就将考试推迟了。”

林玉一听心不由得一沉,再多一个月,骆岩也没资格参加这个等级的考试,陈大人没有实际带过不了解情况而已。但今日考试取消已无悬念,林玉只好辞了司业大人,拿着试卷出门了。

骆岩躲在讲堂门后等着他,待林玉出来想吓他一跳,谁知林玉就像知道他在那似的,刚一出门就转过脸对他怒目而视,“任性妄为!”

骆岩好脾气地笑笑,“是是,我任性妄为,但我今天生辰嘛,任性一下不行吗?”

林玉无奈地摇摇头,又见他穿着一袭白衣,一副扎眼的打扮,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学堂静地,穿得如此招摇。”

骆岩知道林玉现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便“好好好”“是是是”地敷衍过去,拉着他走到国子监门口。

“林先生,上马吧。”

林玉一看,还是那匹娇气的白马,而且就这一匹。旁边的小春牵着马,喜滋滋地看了一眼骆岩。

“三爷,我有赏吗?”

骆岩一脸心虚,抬手照着小春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赏什么赏,咱们家的马都送去打仗了吗,怎么就牵来一匹。”

口上说着,一边请林玉上马,“林先生,近日我家的马累的累病的病,能用的就这一匹了,您委屈一下。”

林玉无奈只得上马,少不得又让骆岩抱着走了一路,到了赴宴的地方上了二楼,只见里面已摆了两桌酒席。

“怎么这么多人?”骆岩说着,环顾了下四面,将立在一旁的绮儿叫了过来。

“绮儿,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只叫了三四个人吗?”

绮儿小声道,“三爷,知道您要庆贺生辰,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平日里想巴结骆家的正愁没门路呢,都不请自来了……”

此时几位好友也纷纷过来,向骆岩介绍这是哪位大人的公子,这是哪家商行的少爷,见他面露不悦,都劝他人多热闹,别辜负了大家的好意。

原本骆岩只叫了三四好友,打算让绮儿和小春在旁边伺候就行,如今坐了两桌人,少不得让店里再添些人手。林玉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坐哪里。

“林先生,你与我坐一处便是了。”骆岩小声安慰道,一边拉着他落了座,同桌坐着骆岩请来的镇南侯世子杨云,户部尚书之子丛盛,剩下几位皆是托他二人的面子来的,有的连骆岩也是第一次见。

“这是鼎盛钱庄家的二公子,前几日刚从苏州来京城,我怕他在京城寂寞,想着骆公子的生辰宴上岂不都是风流雅士,便带他来为骆兄庆贺,骆兄切莫见怪啊。”

杨云说着,旁边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对骆岩点了点头,抱拳道,“在下白远,久闻骆公子大名。”白远看着二十大几岁,身穿一袭暗金云纹玄衣,手拿一把洒金折扇,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儒雅少爷,他对骆岩行礼,眼睛却看着林玉,林玉也点头向他简单行了一礼。

丛盛在这里年纪最小,不过十五岁,他一进来就看见骆岩旁边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公子,生得十分好看,但穿着打扮却又有几分寒酸,还以为是骆岩请的说书先生,便笑道,“三公子,哪里找来这样俊俏的说书先生,今天是不是要给我们讲点艳的?”

众人哄笑起来,骆岩知道他从小娇惯说话没有成算,气得过去要教训他,谁知林玉却处变不惊,淡淡行了一礼,道,“在下林玉,乃国子监学正,非说书先生,乃教书先生是也。”

旁边一人粗声粗气地笑起来,“教书先生说书先生不都是先生,今天骆公子的好日子,先生给我们讲一段吧,讲好了有赏!”

骆岩正要发作,林玉却淡淡一笑,“无妨,那便给各位公子讲上一段:昔日孔夫子困于陈蔡,而不掩其圣,范仲淹断齑画粥,不掩其贤,今日众公子锦衣玉食,得父辈荫蒙本无可厚非,然满座斯文竟以貌取人,出言相讥,可见徒有其表,今见诸公,方知‘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林某虽无华服,然败絮其外,心如璞玉,总好过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众人被骂了一顿心中都不服气,转脸看骆岩如何处置,谁知骆岩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我林先生说的不对?”

在场公子王孙都惊诧不已,骆岩最是脾气爆的,他们还等着看骆岩抢白这个林玉两句,再回家让父亲革了他的官,断了他的前程,谁知骆岩反对他们怒气冲冲,其他人便不敢再造次,寂然无语。

林玉说完,坦然入座,也不等人让他,自斟自饮起来。一抬头看见骆岩还在对面站着,“还站着干什么,早些吃了饭,早些回去做功课。”

“是是。”骆岩低眉顺眼的答应着坐了回来,顺路还将杨云面前那一盘荷花酥拿了过来,摆在林玉面前,“林先生吃这个。”

周围的人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心中暗想回去得跟骆二爷说说请个神仙来看看,怕不是他弟弟中了邪。

只有对面的白公子处变不惊,倒是一直很有兴致的样子,他问林玉道,“先生是国子监的,可知道国子监五经博士彭永彭大人?”

“彭大人博学多才,对林某多有照顾,前阵子擢了太子府上的参赞,倒是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白公子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小时候在京中住过一阵子,那时彭大人还未升任博士,当时家父将他请到家中为我传经授业,受益匪浅。”

“怪道白公子风流儒雅,原是彭大人的学生。”林玉对白远的印象好了不少,方才其他人在打趣他的时候,白远也没有跟着笑。

骆岩见他二人聊得热络有些不悦,等菜又上了两巡,便拉着林玉说,“林先生,我们回吧。”

“不是为你办的生辰吗,你走了算什么?”林玉其实也想走了,碍于面子不能说出来,但骆岩要走的话岂不是说不过去。

“你不是让我早些回去做功课嘛……再说,今日本想好好请你,谁知不请自来了那么多人,我懒得理他们。”骆岩说着,也不等林玉回话,站起身来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推说酒吃多了头疼,要先回去了。

“哎三公子,我们的贺礼还没给你呢。”旁边有人说着,要来送礼,骆岩忙推说不要,一边对林玉使眼色,让他跟自己走。

林玉起身,却往另一桌走了过去,走到之前让他说一段,说得好打赏的那个人面前,一伸手。

“这位公子,方才说,说得好有赏是不是?”

那人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抬头看见骆岩站在林玉身后,瞪着他冲他比了个抹脖的姿势,只好战战兢兢将手上的扳指摘了下来,放在林玉手心。

“林、林先生,今日多有得罪,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林玉神色未动,收了扳指,又转向旁边。不一会儿手上接满了一桌人的打赏。

待走到这边时,丛盛将自己的玉佩解下来两手奉上,嘴上念着“林先生高抬贵手,若是知道林先生如此得三公子的喜爱,便是借我一身的胆也断不敢取笑林先生”,白远正要将扇坠解下来给林玉,却被林玉按住了,“白公子不必,方才你也不曾取笑林某,林某也不要你的赏了。”

白远点点头,似笑非笑打量了林玉半日,骆岩见他那眼神从上到下的看个不停,忙拉着林玉下楼了。

“打劫了一众公子王孙,林先生可满意了?”骆岩笑道。

林玉席间喝了些酒,脸颊微微泛红,忍不住也笑道,“我说书的报酬可高着呢。”

骆岩见他这样只觉得越发可爱,将他扶上马自己也骑了上去,“以后只说给我听,我有钱。”

林玉喝多了,竟然用手肘向后杵了骆岩一下,“真当我是说书的了?哼……”

被杵了一下,骆岩却丝毫不觉得疼,林玉这番闹醉真是有趣,而且看起来他平时不怎么喝酒,只喝了几杯便像小孩子一样,如今也撑不动身子,靠在骆岩胸口,骆岩骑马缓缓而行,只盼着走得再慢些。

“林先生,你今日出言将他们都骂了一顿,就不怕他们回去各显神通,找你的茬?”骆岩确实有些意外,因为他从第一次见林玉,就有一种这个人很会“做官”的印象,无论是在他二哥面前还是在陈祭酒面前,都是四平八稳,有空还吭哧吭哧写个策论,就为了早点升助教,感觉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他也会顾全大局忍辱负重,真没想到他今日语惊四座,把那些人都骂到说不出话来。

“他们找我的茬,你帮不帮我……”

“当然帮你。”

“那我就不怕了。”林玉说着似乎有些困了,头靠在骆岩肩膀上睡了起来。骆岩听了这话感觉周身一暖,顾不得外面有人,一手环住了林玉的腰。

“怀瑾,我自然何时都要护你周全。”

林玉睫毛微动,似是睡着了,也不知听没听到。

骆岩就这样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国子监,路上看到了司业王大人,还顺便问了一下林玉的监舍在何处,王大人惊得说话都结巴了,“北、北门巷子里,往东最、最后一间……”

骆岩答应了一声,带着林玉到了监舍,从林玉袖中摸出钥匙将他抱了进去。

“怀瑾啊怀瑾,是不是对我信任过头了……”骆岩将被子替他盖好,伸手轻拂过林玉的面颊,还在微微发烫——林玉平时没什么表情,总是有点严肃的样子,如今喝醉了睡在那里,面颊泛红薄唇微张,一副没防备的样子。

说自己没有朋友他就真信了,还跟自己推心置腹起来,骆岩竟然有一丝愧疚,他和林玉的亲密都是自己连蒙带骗换来的,人家信了朋友的鬼话,总不能再被“朋友”占便宜了吧。

要论交朋友,他骆岩自信有比金石还坚的朋友,只是不在京城罢了。他并非害怕没有朋友,只是懒得结交他们而已,就像今日那些趋之若鹜的王公贵胄,不过是想通过他攀附骆家而已。

而他之所以今天请林玉去赴宴,其实也有一些难以宣之于口的理由。明明身居低位,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林玉就好像悬崖边上开的花,明明生在石缝里,却不祈求阳光雨露,艰难地开出那一朵花,却偏偏带着一身的刺,骆岩想去攀折,却又忍不住想先杀杀他的威风,让他心甘情愿只留在自己手里。

他原想着,那般富贵的地方,林玉去了定然手足无措,彼时自己便可以出面维护,让林玉感恩与他,谁知林玉丝毫不乱,处变不惊,反倒更加可爱可敬起来。

骆岩想到自己龌龊的小心思,不由得自嘲地笑了起来,轻轻握住林玉的手腕摩挲着,“林先生,不是说手腕可以握的吗,那就容我多握一会儿吧。”

林玉在梦里发出几声呓语,骆岩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离开了。

林玉不知睡到了几更天,他还在乱七八糟地做着梦,隐约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他以为是梦,缓了缓神,结果那敲门声又响了一遍,林玉这才爬起来去开门。

他在心里想着千万别是骆岩,今天喝多了都不知是怎么回来的,也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如此深夜,若是骆岩来访,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林玉开了门,倒不是骆岩,然而门外的人还是让他一惊,方才的酒都醒干净了。

林玉怒斥群臣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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