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陪着简穆走出小院时,终于开口问道:“少爷,您是对徐恒、徐常不满意吗?” 何平还在小院时就察觉到简穆心绪不佳,而且不是平时那种嫌他烦的不佳。
简穆愣神片刻后不禁暗叹,何平总在一些很微妙的地方直觉敏锐。简穆看向何平,见他只是单纯的疑惑,就摇了摇头:“怎么会,两个孩子都很聪明,看着也乖巧。我就是在想,他们都有些怕我啊。”
街道喧嚷,人行川流,简穆踏着余辉与一条又一条的影子,一步又一步地慢慢走着,谨慎又仔细,就像在走一条只有自己看得见的路。
何平示意马车在远处跟着,守在简穆外侧,和他一起走了一会儿才说:“那是因为见得少,少爷您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以后他们知道您对他们好,他们也就亲近您了。”
简穆问:“我要是对他们不好呢?”
何平想也没想,脱口道:“不可能啊。”
何平的眼中是全然的信任,简穆摇头自嘲:“我是一时自扰了。”
两个小孩儿对他跪下那一刻,简穆突然想,一个人的命运彻底被某人攥在手里时,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简穆交叉十指,伸展手臂高举过头,这在当街是个不太雅观的动作,但此时,简穆很想借此来放松一下。何平也不再说什么,就静静地陪着自家少爷慢慢地走,一直走到朱雀西街时,简穆停下脚步:“上马车吧,再耽误下去,家里人该担心了。”
“简穆?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简穆趁着背对的姿势翻了个白眼,一脚踏上马车,这才转身给昭景泽行礼——这样他就能和昭景泽保持平视了。
“昭侯爷,您怎么在这里?这不是您下职回家的路吧?”
昭景泽金冠绯服,一手松松地牵着缰绳,一手用马鞭轻轻拍打着大腿,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简穆。
简穆与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心有不甘便语气不善:“我说我在散步,您信吗?”
昭景泽轻扬眉梢,他可不是何平,感受到简穆的不耐,语气比简穆还不善:“几日不见,脾气见长。”
简穆哽了一下,心中暗骂:这操蛋的封建时代!
简穆纵身跳下马车,低头深吸口气,再抬头时已是一脸恭敬歉然:“请您见谅,我大考成绩不太理想,刚刚没控制住情绪。”
昭景泽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他也知道简穆之前一直在努力备考,现在看简穆仰着小脸,眼帘微垂,嘴角勾起的弧度勉强又僵硬,一时觉得自己刚刚语气重了。
昭景泽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语气柔和地安慰:“一时得失,不必介怀。”
“是。”
昭景泽看简穆的样子,也知道自己那句安慰干巴巴的,遂向跟着的侍卫招招手,那人下马,将绑在马身上的一个盒子取下来,送到何平手上。
简穆疑惑地看向昭景泽,昭景泽指了指北边:“北斋的手抓羊。”——北斋的手抓羊,全京城有名,每日限量,供不应求。
简穆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唇角放松不再上扬,眼睛却染上一抹笑意,映着红霞,温润又乖巧:“多谢昭侯爷,我却之不恭了。”
昭景泽心底突然就升起成功安抚住某只暴躁小兽的成就感,也笑起来:“明日旬休,你可有空闲?大娘昨日提起了你,想是有些想见你。”
简穆有些为难,语气踌躇:“……我已与人有约。”
昭景泽也并不勉强,摆摆手:“既如此,就改天吧。时辰不早,你也赶紧回去吧。”
简穆躬身,目送昭景泽策马离开,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转头看着车夫和何平:“家里人问起来,就说我特意去北斋买的。”
车夫点头应诺,他从来不会多嘴两位少爷的事,之前的车夫就是把少爷的事告诉夫人,被少爷直接换了。
何平对自家主子十分佩服,又有些忧虑:“万一昭侯爷知道您骗了他怎么办?”
简穆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他儿子,他怎么会关注我的大考成绩。”
何平觉得少爷说的很有道理,喜滋滋地把食盒搬进了车厢,简穆一定会让厨房给他与何安也留一份。
简穆简怡与二伯一家虽然住在别院,但每晚无事还是会留在简宅吃饭。
简穆到简宅时,众人都已经就座,看到简穆才回来,就问他去了哪里,简穆就用手抓羊做了借口:“二伯喜羊肉,我今日无事便去了北斋,幸亏赶上了。”
简老太太长期茹素,但并不以此要求儿孙,大齐又施行分餐制,所以互相也不影响。
简弦高听简穆说是为了他,就揶揄简穆:“不仅我喜羊肉,大姐也爱手抓羊,是吧?”
简穆陪着简弦高说笑:“二伯别冤枉了我,我这孝心您怎么也占着二分呐。”
简弦高大笑,众人都笑起来,简宁轻嗔:“淘气。”
饭罢,简穆和简怡听说二伯母要和卢氏明日要带着堂姐、堂兄去莲慧寺就是一愣——莲慧寺是京城最有名的相亲圣地之一,简在渊和卢氏当年就是在莲慧寺对上第一眼的。
简穆之前还奇怪二伯父一家怎么来京城了,现在才明白,原来是给堂姐相亲来了。简穆和简怡对视一眼,挪挪屁股移动到正屋外堂,一左一右坐到简宁身边,一个问:“六堂姐是去相亲吗?”一个问:“谁家的郎君啊?”
简宁放下手中的书,瞥了两人一眼,见一个八卦,一个懵懂,也是无语:也不小了,怎么都不开窍呢?
“你们祖父的下属,贺秘书郎家行三的郎君。”
简穆回忆了一下那本册子,发现这个贺秘书郎和刑部那个贺员外郎是同族,不算近也不算远:“身份上倒是还算般配。”
简怡说:“我认识一个四门学的人,旬休过后,我去问问那个贺三郎怎么样。”
简宁颔首:“可。不过还是等你们堂姐他们相看完人,觉得可行你再去打听。”
简怡应下了。
待到天色彻底暗下来,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二房一行与简穆简怡才从简宅离开。
简穆简怡与二房是分开坐车的,简穆简怡除了马车,还有两匹马,所以就是简穆和简怡在前面骑马,何平何安与车夫在后面坐车。
比起二房的马车,他们行进得很慢,简怡先是和简穆叨叨他和赵晨又想出了什么处理种子的办法,然后又叨叨赵晨家的一盆二乔多么惊艳——赵晨有一手与外表不符的养花功夫。
等简怡把和简穆分开这段时间他做的事都叨叨完,然后,没有任何铺垫地,简怡就给简穆丢了个雷:“哥,大考那天,王宇散学后去了平康坊,在万馨楼夜宿了。”
简穆一把勒住缰绳,黑豆豆不满地原地蹬踏两下才安静下来,简穆忙松开缰绳,一时却也没往前走的意思。
简穆转过头,盯着简怡:“你说什么?”
简怡没想到简穆反应这么大,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问简穆:“哥?怎么了?”
何平与何安也察觉了两位少爷的异样,赶紧跳下车,奔过来。
还问怎么了……简穆一脸焦黑,虽说王宇比他和简怡大两岁,但实际上也只大一岁半,还没满17岁啊!虽说这个时代,王宇的岁数已经可以成亲了,但是成亲与**是两回事啊!
王宇没在面前,简穆先教育简怡:“你要是好奇想去看看,也可以去,但是你不许和那里的女人睡觉!”
两个月前简穆首次遗精,他就提前给简怡上了生理卫生健康课,简怡虽然还没开窍,但是对各种生理卫生知识并不陌生。
不过,掌握了知识不代表不会害羞啊,简怡听到简穆这么直白的告诫,瞬间羞恼,脸色红得连昏暗的天光都掩不住。
简怡第一次对简穆翻了个大白眼,一甩马鞭,跑了。
刚刚赶上来的何平与何安也是一脸红窘,简穆跳下马,把马鞭扔给何平:“你跟着简怡。”
看着何平远远追上简怡,简穆才与何安回到马车上,坐定后,简穆问何安:“怎么回事?”
何安脸颊还绯红着,不过声音还算平静:“二少爷和赵小郎君去赵家的路上遇到了顾小郎君,两人拌了几句嘴,顾小郎君知道二少爷和赵小郎君准备种水稻,就笑话了二少爷,说下次就带二少爷去见见世面,然后就说到了王家少爷。”
何安顿了顿,补充道:“不止是王家少爷,他们是一队人一起去的,都带了朋友,王家少爷应该是知道您的性子,您那段时间又在忙刑部的事,就没叫您和二少爷。”
简穆按按额头,叹口气,吩咐何安:“我也不可能天天看着简怡,如果他哪天背着我去了那些地方,你给我看住了他,只许喝酒看娘子,抱抱也行,但是再亲密的动作不许再有。”
简穆难得严肃地看着何安:“你和何平也不许,要是让我知道,我饶不了你们。”
何安脸红得快滴出血来,迅速答道:“您和二少爷说了,他就不会做,我和何平也不会。”
简穆眉头略松,缓和了态度:“那种地方不干净。我和简怡只是个小小监生,就算现在找官媒人给你们寻亲事,也不一定能找到好的,而且你与何平也才17,就算有冲动,也暂且忍一忍吧。”
何安听着简穆的话,脸上的颜色渐渐退下来,何安凝视着简穆的眼睛,认真地保证:“少爷放心,我们都明白。”
简穆这一日情绪多次起落,感觉特别累,回去别院时也没去找简怡,洗漱完就自行休息了。第二日起床后,简穆看到简怡的眼中有血丝,撞上他的眼神时还一脸别扭,心中暗笑。
不过,简穆脸上未露端倪,依旧和平日那般与简怡以及何平何安广播体操、跳绳加对枪三件套。
等四人浑身汗湿,准备分别去沐浴时,简怡才算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吃早食时,简弦高见简穆和简怡精神奕奕的样子就一阵羡慕:“以前看你们就是瞎闹腾,没想到闹腾几年,耍起枪来也有模有样了。”
简祯天生体弱,每天起得很晚,别院这边都是分两波吃早食,第一波就是简穆、简怡和简弦高夫妇,一般他们快吃完,简六娘和简祯才会起床。
简穆安慰简弦高:“我见七堂兄气色尚可,您和二伯母也不必过多担心,倒是堂姐,最近感觉吃得有些少,是不是不适应京城的饮食?。”
二伯母笑:“就你仔细,京城什么没有?等过几天就好了。”
简穆瞬间理解:六堂姐这是担心亲事,吃不下饭呐。
简穆:45度角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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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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