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洛伊正在吃早餐,她的眼镜猫头鹰飞进了礼堂,围着餐桌飞来飞去,然后收起翅膀落到果酱盘和糖罐之间,把一个包裹扔到她的腿上。
它亲昵的啄了啄洛伊的耳朵,向她讨了一小片吐司,然后飞回猫头鹰屋,和校园里的其它猫头鹰一起睡觉去了。
洛伊立刻把包裹打开,除了一些刻刀和打磨工具,以及一个漆黑的盒子之外,还有一根粗壮的棕色木头。
“这是什么?你准备做木雕吗?”秋很有兴趣地盯着那些工具,“今年的魁地奇世界杯上,那些施了魔法的球员塑像一直都很抢手。”
“我准备做一根魔杖,”洛伊打开盒子,拿出了那根保存完美的雷鸟尾羽,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细小的绒毛,“我希望它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你以前做过吗?”秋问道。
“做过,但那只是小打小闹,实际上每个魔杖制造者都想参透的魔杖的秘密,当然,奥利凡德家族也有我们的不传之秘,”洛伊把羽毛举过头顶,对着窗外的阳光照了照,“我祖父曾经告诉我,魔杖选择巫师,但这根不一样,这是我为他量身定制的。”
“他?你恋爱了?”秋好奇地问,“是哪个学院的?没看你跟谁走得近啊…”
“是拉文克劳。”
无论秋怎么锲而不舍地追问,洛伊都微笑着不再说话了,她抚摸着那块浅棕色的木头,心里思索着把它雕刻成什么形状才好。
十二月给霍格沃茨带来了狂风和雨加雪,尽管城堡里冬天总是有穿堂风,但每次洛伊走过停在湖面的德姆斯特朗的大船时,都为城堡里热腾腾的炉火和厚实的墙壁感到庆幸,因为那艘大船在狂风中颠簸摇摆,黑色的船帆在黑暗的夜空中翻飞起舞,她觉得,如果住在里面一定很冷。
“我有几句话要对你们大家说。”
魔咒课结束时,弗立维教授宣布道,“圣诞舞会就要来临了——这是三强争霸赛的一个传统部分,也是我们与外国客人交往的一个大好机会,但你们必须穿上礼服长袍,舞会将于圣诞节晚上八点在礼堂举行,午夜十二点结束,但是——”
同学们兴奋地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弗立维教授大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们不会放松对霍格沃茨学生的行为要求,希望拉文克劳的同学不要以任何方式给学校丢脸。”
下课铃响了,大家和往常一样,把书本塞进书包,再把书包甩到肩头,教室里一阵忙乱。
“洛伊,请留一下,我要对你说几句话。”弗立维教授喊道。
洛伊毫不意外,背上书包走到讲台前,看着站在一摞书上的弗立维教授,等同学都走光了,他说道,“洛伊,勇士都有自己的舞伴——”
“一定要参加吗?”洛伊头痛地说,“我不喜欢跳舞呀。”
“但这是三强争霸赛的传统,”弗立维教授遗憾地说,“舞会是由勇士和他们的舞伴开舞的,作为学校的一位代表,你要照大家期望的那样去做,所以…”
“所以我去哪里找舞伴呢?”洛伊充满希望地问道,“学校包分配吗?”
“你真幽默,”弗立维教授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但我认为会有很多人邀请你,孩子,因为勇士一贯抢手,好啦好啦…快去吧…事不宜迟,早点找到你的舞伴…”
当天晚上,洛伊颇有些烦躁的支着额头,另一只手的食指曲起,把茶几敲得咔哒作响,小巴蒂正在她对面批改作业,即使这细微的噪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吵,但他仍然面不改色。
过了一会儿,小巴蒂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伸了个懒腰,有些僵硬的身体关节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响声,洛伊回过神来,关心地望着他。
“巴蒂,要吃点东西吗?还是现在就睡觉?”
“明天是周末,不需要上课,晚点睡吧,”小巴蒂起身,把她也拉了起来,“烦什么呢?不会跳舞?我可以教你。”
“基本舞步我还是会的,”洛伊焦虑地说,“我只是在发愁舞伴的事。”
“你想跟我跳舞?”
“那自然是,”洛伊叹了口气,“但你不可能以真面目出现,我誓必要找一个同学,可是…”
“你不愿意跟别人跳舞,对吗?”小巴蒂心中窃喜,邀请她的人很多,她根本不该为此发愁,除非她只想跟自己跳舞。
他安抚地说,“没关系,亲爱的,你只需要跳一支开场舞,然后可以跟我回办公室,到时候我陪你。”
“你要是永远都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洛伊看上去更惆怅了,目光落在茶几上,那里摆着一根雕刻了一半的木头,“巴蒂,你能向我保证一件事吗?”
“你说吧。”小巴蒂现在心情很好,抚摸着她笔直单薄的后背。
“你能不能…”洛伊的嘴唇抖动着,在他屏住呼吸的等待中,她最终还是说出口。
她想让他保证,以后不再效忠伏地魔,但她心里也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一旦伏地魔再次对小巴蒂花言巧语,露出父亲一般和蔼的表情,并与他分享一些他们两人的共同点和黑暗的小秘密,他又会迫不及待地回到伏地魔身边去了。
“没什么,”洛伊掩饰好自己忧虑的表情,尽量不让他发觉,她摇了摇头,转移话题,“你有喜欢的图案吗?只要不是太复杂,我都可以把它雕刻在魔杖上。”
“你刚才想说什么?”小巴蒂把她身体转过来,让她面向自己,不满地嘟囔着,“把话说完。”
“真的没什么…”
“你还是不相信我!”小巴蒂心里腾地升起一团怒气,简直要火冒三丈了,“是不是非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能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来说才最重要!”
“我知道了,巴蒂,别再说了——”
“不行!你在敷衍我!”小巴蒂不肯让她回避,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你知难而进的勇气去哪里了?这不像你,在我的印象里,你倔的要死,就算知道不能说服我,你也会求我,打我,可你现在——”
洛伊一言不发,小巴蒂不停摇晃着她的身体,他讨厌她的沉默,因为这是一种无声且消极的反抗。
“说话!说话!”
“你知道它去了哪里。”洛伊感觉很疲惫,她的手臂搭在小巴蒂的两条手臂上,试图挣脱他的钳制,但失败了,她只好安抚地摸了摸他的手臂,希望他不要生气。
感觉到她的触碰,小巴蒂就像被火烧着了似的后退一步,他的眼神难掩失望,而他后退的动作又略显笨拙,洛伊只好扶住了他的身体。
“你不肯原谅我,无论我怎么努力,甚至恳求你给我机会,给我解开你心结的办法,哪怕是一个我预感到绝对会违背我的原则但我愿意做出的保证,你都不愿意再要求我了,你甚至不想说出口,你不仅仅是怀疑我做不到,你还在想,你不该对我有任何期待,你放弃了,你像完成一个任务一样敷衍我,尽管你嘴上说会给我机会,但你从来没打算和我有未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但小巴蒂浑然不觉得喘不过来气,只是用受伤的眼神继续看着她,那种眼神几乎刺穿她的身体,直抵灵魂。
“别再说了,巴蒂,你的想法都是错的——”
“我心里觉得很不公平,”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认为我没有做过,那不是我,但我清楚地知道那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我多么希望它只是一场连续不断的噩梦啊,因为我在梦里看到了那种事一次又一次发生,却无力阻止,而你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提醒我,那就是现实,你伤了心,是啊,换做是我爱上一个死不悔改的人,我也会如你一般心灰意冷,让这个伤害了我的人再无再爱的机会。”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呢?我是个赌徒,”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心软,你还有百分之一爱我的可能,我在赌,把我仅有的信仰当做筹码,全部压在这场注定会输的赌局上,我想你还愿意哄我,骗我,也许有一天,你就会不知不觉把你自己也给骗了,也许你会爱上我,虽然概率很低,但我愿意,我尽力了。”
小巴蒂用手捂着脸,但挡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在他指缝间流淌,“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了,我已经快要使出我所有的心机和手段,但仍然不能打动你,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货色?”
洛伊刚想掰开他的手指,小巴蒂就厉声喊道,“别碰我!”
“你走吧,如果你不爱我,不用再骗我了,我知道,没有人会爱我,因为我不配,哪一天我得到了爱,我的质疑一定会把它毁掉。”
“我不会影响你的计划,”他转了个身,把眼泪擦掉,故作坚强地耸耸肩,“就当是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感激有个人深深地爱过我。”
洛伊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大大地松了口气,向门口走去,她尽力忽略心里奇怪的刺痛感,克制自己不要回头去看那个背对着自己不断发抖的身体。
小巴蒂转过身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他多么希望她能回头再看他一眼啊,他希望她能给他一些挽留她的勇气,哪怕只有一丝不舍也好,但在他眼中,她只是终于得到了他的承诺,欣喜于不用再付出代价,也用不着再和他虚与委蛇,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想要立刻逃离这个记录了她太多泪水和充满哀求回音的伤心之地。
洛伊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有些颤抖,但她拼命稳住了自己的手指,却再也没有力气控制自己不听话的大脑了。
她微微侧过头,虽然只有短短一秒钟,但小巴蒂已经察觉到了她那个转瞬即逝的、充满留恋和痛惜的眼神,尽管她隐藏得很好,但这让他坐实了心里的猜测:冷漠值与爱意值呈反比,如果他记得没错,她的冷漠已经跌到了58,那如今,她的爱意值就有42。
没有中间地带,没有最熟悉的陌生人,她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她不断下跌的冷漠值必然对应着缓慢增长的爱意值。
有些人受伤之后,会对全世界关上大门,而有的人呢,只是从爱的一角冲向另一角。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无法清晰划定与她之间的界限,哪怕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她恐惧他,但他就是很喜欢和她挤在一起,在穆迪那张单人床上,胳膊肘碰胳膊肘的时刻。
在她看过来的那一刻,没等她收回目光,他放松地笑了笑,即使眼睛还有些红,看上去有些滑稽,但这仍然是一个让她着迷的笑容。
他想告诉她,他还没有从惊喜之中缓过神来。
“你不舍得了,是不是?”
洛伊没否认,也没说什么话来反驳他,更没有逃走,事实上,她沉默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恋爱脑,也许她回头看他,只是舍不得他英俊的脸蛋。
若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质疑和伤害,她一定会长久地凝望着他,微笑着。
若是他愿意的话,她肯定会触摸他的脸颊,温柔的、轻轻的、珍惜万分,然后吻他。
她渴望一个长久地拥抱,给那个她深爱的,却无法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
这一定是她的执念,并非她还爱他,她拼命给自己找理由开脱,便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加深了小巴蒂的想法,他心想,她可能也发现了,即使她已经努力不要再爱上他,但她仍然会重蹈覆辙。
她爱他什么呢?或许她也不知道。
“每个晚上我都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回忆,在这里。”他打破沉默,试图活跃气氛。
洛伊看得出他要把话题引向何处,所以摇了摇头,略带嘲弄地指责这番旁敲侧击。
“对于你来说可能是吧,所以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吗?”
很直白,小巴蒂心想。
“你是说今晚?没什么计划,我想跳个舞,然后睡觉,也许还会吃点东西。”
洛伊看向别处,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伪装出一副听不懂他暗示的样子,毕竟他这样聪明,或者她也可以直截了当的打断他,嘲讽他自作多情。
但她是真的想打断他吗?还是说她其实很享受他说的这番话,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所以你没有一个可以与之跳舞的人吧?”
洛伊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很紧绷,他努力表现得有趣、主动,在打情骂俏的边缘试探,而她却表现得忧郁、冷酷,而且最糟糕的是,自以为正直。
“我眼前就有一个。”
小巴蒂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而洛伊不知道她是否希望他提出邀请,虽然她现在很喜欢别人挤牙膏一样推着她往前。
她主动的太累了,往后的几年,几十年,她甚至都只想做一个被爱的人。
“跳舞吗?”
他压根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魔杖一挥,吊灯熄灭了,只有办公桌上的蜡烛仍在燃烧。
天色已经很晚了,烛光微微晃动,在他的面部投下幽暗却不稳定的光芒,洛伊又一次留意到他的嘴唇、额头,还有眼睛。
他真的好英俊,哪怕变成了一个疯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但她还是好喜欢,她心想。
她应该把这话说出来的,这一刻时机刚好,但她什么也没说,因为这听起来会很做作矫情,好像是企图在他们之间建立起暧昧的关系,但她真的很喜欢他的眼睛,而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越来越近,她也慢慢的靠近了他,肩膀贴着他的肩膀,洛伊听到自己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嗫嚅着,“你让我紧张。”
“为什么这么说?”小巴蒂伸手揽住了她,将她拉向自己,几乎是强迫她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洛伊不知道他这样做是想让她沉沦其中,还是为了戏弄一个可怜的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差一点敞开心扉,向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说一些感人肺腑的话。
也许这是告别拥抱的序曲,她对不可避免的离别充满恐惧,因此脱口而出:
“大概是你太英俊了吧。”
他摸了摸她的眼睑,而后吻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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