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又来临,霍格沃兹的积雪厚得有两尺高,几个低年级学生在草场上默默地堆着雪人,不时抬头看一眼四周,唯恐有老师来驱赶他们。
白鹤裹紧绒面长袍,指引着学生们往教室走,她有些心不在焉,正在心里准备着等会儿和海莲娜的谈话措辞,她思考着海莲娜可能说的每一句话,斟酌着自己该怎么请求原谅,然后从那幽灵口中挖出关于冠冕的下落。
这段时间白鹤实在是懊恼,她一方面要提心吊胆地寻找时机,带着克莱克莱在城堡里搜寻冠冕的气息,一方面又要准备课程,还要时刻警惕神出鬼没的卡罗兄妹,麦格教授最近还染上了流行感冒,所有的事汇聚起来,把这个圣诞节搞得乌烟瘴气。
前几天晚上她偷偷摸摸地在塔楼找线索,结果在一个拐角碰上阿米库斯,当时克莱克莱尖叫着抓住她的袍子后领,几乎快把她勒死。
“白鹤教授,请你带这个学生去医疗翼,他刚才被人下了绊腿咒,摔下楼梯了。”弗力维矮小的身体扶着比他高一个头的一年级学生,艰难地走了过来。
“好的。”白鹤应下,从弗力维手中接过了那哭丧着脸的学生,寻思着去医疗翼顺便拿点巧克力,好让自己精神放松些。
男孩的问题不算大,白鹤走到外头去,庞弗雷夫人给她拿来了几块香浓巧克力。
“想起去年圣诞节,你还在我这躺着呢。”庞弗雷夫人对白鹤微笑着说。
去年的圣诞节……白鹤的思绪飘远,想起那天在三把扫帚遇到鬼鬼祟祟的德拉科,还有突如其来的爆炸和夺魂咒,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医疗翼,身上只有一些擦伤。应该是德拉科送她来的,虽然难以想象他会纡尊降贵把自己扛去医疗翼,估计是叫来了克拉布他们…
“送你来的还是马尔福…”庞弗雷夫人皱起眉头,显然不太愿意提男孩的名字,“当时我还以为他是挺好心的,愿意舍身救朋友,你知道他的右手臂的骨头都折了,身上也都是血,说是为了救你从楼上摔下来的…”
白鹤微微一惊,她知道是德拉科送她过来,但没想到德拉科会为救她而受伤,她趁着庞弗雷夫人说话的空隙,插了一句嘴:“他救了我?可是骨折了为什么我没在医疗翼见到他呢?我应该醒得不算太晚…”
“我也叫他留着,他一个人受了伤,带着你从霍格莫德走路回来,应该留下来好好疗伤,但是不知怎么,我一回头他就不见了。”庞弗雷夫人摇摇头,“我知道他,马尔福家族的,我那天还以为马尔福家出了个比较好心的人,结果没过多久他就——”
白鹤垂下眼睛,谢过了庞弗雷夫人,默默走向空荡荡的楼道。
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呢…一个利益至上的、阴险狡诈的、明哲保身的斯莱特林,竟然会为另一个人挺身而出,甚至不惜自己受伤。
一阵一阵的暖流涌入白鹤心里,她揪住自己的衣襟,一颗心分成两半,一半是痛苦,一半是喜悦,她缓慢地蹲下身子,眉头轻轻蹙在一起。
这是你为我做的,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在你的心里,我远比我猜测的要重要得多,对吗?为什么从来不说,为什么做完这样的事,还要对我说出那样残酷的话,不是不再需要我了吗,又为什么不肯冷眼旁观,看着我跌下窗口,滚在雪地里,为什么要用你那初长成的脊背,承担一切的风险呢?
血是滚烫的吧,伤口是极痛的吧,连骨头折断也无所谓吗?曾经的曾经,在你还只有十三岁的时候,断了手臂的模样是多么自怜自爱,过度呻吟自己的伤痛,又以手臂上的绷带当做勇武的证明,四处炫耀,可是现在,你却无视自己的危险,伸出手保护住一个人,替她承担了那伤痛,然后沉默地转身,轻飘飘离去,将这件事当做过眼云烟,连随意说一句的想法都没有。
你这完全可恶的毒蛇,可曾想过知道事实的我会受到折磨吗?
那心痛从何而来?那是被毒液一点点侵蚀的感受吧,在这风雪飘摇的节日,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
海莲娜的灵体呈现出淡淡的银灰色,她漂浮在廊柱下,深色的眼睛默默地观察着白鹤。
“你看起来心里不太快活。”她的声音很低。
“是的,因为我想要问的问题太多了,可是答案却很难找。”白鹤说,“拜托了,请告诉我吧,如果冠冕无法被找到,那个人会得逞的。”
“他已经得逞了,他欺骗了我!”海莲娜忽然窜到白鹤面前,对着她怒目而视。
“所以他应该受到惩罚不是吗?”白鹤被吓到,稍微后退了一步,但还是直直地与之对视。
海莲娜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已经犯了很多错误,吸取到了很多教训,那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海莲娜,我为我那天的态度道歉,我太着急了,我并不是故意冒犯你,我——”白鹤追上即将飘走的幽灵,“我必须做这件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爱的人被他挑起的战争害死,犯下的错误还有挽回的机会,可是不做的话连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在讽刺我吗?”海莲娜猛地回头,目光锐利。
白鹤觉得自己头顶直冒汗:“不,讽刺没有任何意义,我只希望不要到连回头都没办法的时候只会痛哭流涕,海莲娜,你留在城堡的理由和我现在的理由是相同的,请你和我一起结束这个错误,我是替你动手的人。”
那灵体身上的光芒暗淡着,海莲娜逐渐变得像她的绰号一样灰扑扑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没发出任何声音,若不是白鹤紧盯着她思考措辞,她可能就要随风散去了。
终于在冗长的沉默中,海莲娜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她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你不是无限接近了吗,明明克莱克莱在你身边……那无影无踪的变换之所……”
说着,灵魂穿过黑灰色的墙,向远方飘去。晚风吹过,雪下得更大了,扑簌的淋雪声落在耳边不断回响,白鹤望着一面空空的、灰白的墙,忽然笑了起来。
“克莱克莱,我怎么那么笨,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那个地方,原来、原来——”
松鼠蓬松的尾巴一摇一晃:“对了,你刚才说你爱的人,是不是包括那个男孩?”
白鹤把它的脑袋按了下去,不管克莱克莱在她口袋里拼命挣扎。
有求必应物里乱糟糟的,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灰尘在淡淡的光线下若隐若现,白鹤望着这间储藏室一样的地方,想到要从这堆垃圾里找出冠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冠冕飞来!”她魔杖一挥,瞬间无数个冠冕飞向她,金色的银色的,镶满珠宝的,甚至还有中国皇帝的头冠,琳琅满目,砸在她身上刺刺地痛,可惜没有一顶是她要找的。
克莱克莱从她口袋里钻出,爬到了旁边由椅子堆成的小塔上。
“冠冕被施了魔法,没有咒语能发现,除了那个把它藏起来的人。”克莱克莱说。
“难道我们要一本本书翻开找吗,这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太多了…”白鹤绝望地说。
克莱克莱鼻子抽动着,正在嗅闻空气里属于冠冕的气味:“若有若无的气息,还不如在塔楼里浓郁,我一点都找不到…”
白鹤也没废话,魔杖挥舞着,命令每一个盒子、每一个抽屉都打开来让她检查,在搜索到一个桌子堆时,白鹤发现桌子上的抽屉紧紧锁着,魔法很难拽动,她换了好几个咒语才解开复杂的魔法咒语,当她以为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甚至是黑魔法时,抽屉炸了开来,里面的灰尘多到像是一袋面粉泄露,白鹤差点被呛晕。
附近的杂务堆被爆炸震得摇摇晃晃,一本破破烂烂的《高级魔药制作》从角落的桌子里掉了出来,此书看起来岁数过百,硬挺的封面脱了线,可怜兮兮地挂在扉页上。
“本书属于混血王子。”克莱克莱爬过去,念出了扉页上写的一行小字。
白鹤并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搜索着一张巨大的五斗橱抽屉。克莱克莱倒是很感兴趣,翻着书不停地啧啧称奇,比如“他咋知道这么多”“这简直新写了一本魔药书嘛”“谁会取混血王子这么诡异的名字”“难道是斯拉格霍恩”…
白鹤探头过来看了一眼,总觉得书上龙飞凤舞的笔迹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把东西藏在这就是不希望被别人找到,克莱克莱,别偷看了。”白鹤说。
克莱克莱“哦”了一声,又看了一会儿才把书本合上,钻进杂物堆和白鹤一起寻找冠冕。他们才找完一整座桌子塔,就听墙外响起斯内普的声音:“请各位教授立即到宴会大厅参加教师会议。”
“这死老蝙蝠!”白鹤低低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马尔福庄园里情况正焦灼,昏暗的大厅里聚集着数名食死徒,贝拉特里克斯正发出阵阵狞笑,在他们对面,有一个人正被按在地板上。
黑头发,绿眼睛,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穿着一件旧夹克,但脸却肿得像一个巨无霸白面包。
德拉科立在一边,紧张地观察着那人的面容,又侧过脸来看被挟持在一名食死徒手里的赫敏和罗恩。这实在太明显了,他们三个人形影不离,所有的食死徒都知道这一点,一般来说那肿着脸的人绝对是哈利·波特,但是由于上次凤凰社的迷惑计谋把黑魔王狠狠耍了一遭,现在谁也不敢打包票说这人就是哈利,万一又是其他人变的……
“快来,德拉科,别害羞呀——”贝拉牵着德拉科的手,把他带到了那人面前,“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老同学,啊?”
德拉科蹲下身,凑近端详这那张脸。面前的人肿着脸,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只有仔细看才能看见绿色的瞳孔。迟疑片刻,德拉科又把目光移向额头上,那里光洁十分,没有任何伤疤的迹象。
“说啊!他是不是那男孩!”贝拉疯狂地催促着。
“……他的脸怎么了?”德拉科硬着头皮,反问了一句。
作为多年死对头,当然能够轻松认出来,但是德拉科不敢说,也不想说,只在心里把三人组骂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波特,如果他死了,剩下的人该怎么对抗伏地魔?就算心里有些不服,但德拉科必须承认,大难不死的男孩似乎真的是救世主,年幼的他曾让伏地魔一败涂地,时至今日,他是人们最大的希望了。
最终德拉科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否认了波特的身份,随即他目光一转,瞥见后面罗恩手里的一把长剑。
“那是什么?”眼见贝拉就要检查他们三人的魔杖,德拉科趁机出声,成功转移了贝拉的注意力。
但下一秒事情就换了个方向发展,贝拉阴沉的双眼里布满怒火,她尖叫着对那几名负责抓捕的食死徒发起攻击,魔杖在她手里胡乱挥舞,恶咒闪烁:“昏昏倒地!昏昏倒地!”
一名狼人痛得在地上嚎叫起来,被贝拉狠狠踢了几脚。
“你是怎么拿到那把剑的!你们这群小偷,一定是进了我的金库!”贝拉的状态似乎更加疯癫,她用魔杖指着韦斯莱大吼,“还拿了什么?你们还拿了什么?是不是还有东西在你口袋里?!”
伏地魔似乎有一样东西一直存放在贝拉的金库里,在以前德拉科一直没有在意,直到今天看见贝拉逼问韦斯莱的样子,他才想起这件事,也许…那也是一个魂器?
“把他们关起来!我要审问!”贝拉回过头,一把抓住赫敏的头发,“从你开始!”
刚才满地打滚的狼人爬起来,把波特和韦斯莱带进了马尔福地牢。
赫敏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马尔福大宅,德拉科不由得回想起天文台那一夜,他没能杀死邓布利多,被伏地魔叫到面前施以惩罚,那次也是钻心剜骨,疼痛真是刻在记忆里,到现在他还时不时就做噩梦,梦到那一夜自己是多么狼狈,耳边是黑魔王的低语,食死徒的嗤笑声,他看见父母隐忍的泪水,曾经欢乐温馨的宴会大厅里悬挂着水晶灯,他看见那灯光迷幻十分,变化不断,直到最后疼痛停止,一双猩红的眼睛出现在视野里,对他装模作样地微笑。
手臂上那根线还好好地发着光,德拉科松了口气,那天忽然断线的情况再也没有发生,这代表白鹤还是平安的。其实那一次白鹤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但他也能猜到,一定是有人对她用了钻心咒,他听斯内普在一次集会上说过,卡罗兄妹会在城堡里用钻心咒折磨人。
德拉科突然一动,走向了那把银色长剑,他捡起来看了看,开口说了一句话,他用的音量很轻,就像只是回头问妈妈饭后甜点是什么,但这句话让尖叫停住了。
“这看起来像是假的。”
贝拉特里克斯猛地转过头来盯着德拉科,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把赫敏丢在一边,对德拉科微笑道:“拿来让我看看,亲爱的。”
德拉科捧着那把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放到了贝拉手里。
“贝拉姨妈,要不要叫斯内普教授来看看?”德拉科露出一个乖顺的笑容。
提到黑魔王十分信任的斯内普,贝拉特里克斯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不悦了。她掂了掂这把剑,冷哼一声:“我自己去金库看一眼就知道了,免得那老蝙蝠又用这件事向主人邀功!”
终于一切安静,虫尾巴拎着气若游丝的赫敏,把她送进了地牢,其余人也都四散离开,贝拉去古灵阁检查金库,搜查队员有的回房歇息,有的幻影移形到其他地方去。
天色越来越晚,今夜的马尔福庄园难得寂静,连阴霾都散去一些,露出天穹上闪烁的北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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