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六,伦敦经过连日的降雨,终于迎来一个晴天。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名棕色卷发的女子手捧一束鲜花,正在四处张望着,她穿着一件古旧的深紫色连衣裙,头顶戴着黑色带白花边的礼帽,在五月惬意温热的天气里,这样的穿着难免引人注意。
信号灯闪烁,行人和汽车都越过斑马线,街道上一下子变得格外清净,那卷发黑衣的女子忽然转头,朝着一家已经停业的百货公司走去。她的步伐很快,走到玻璃前,嘴唇动了一动,又朝四周张望一下,身形一下就消失在玻璃里面。
没有人注意到,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只是五月一个寻常的周末。
跨过玻璃橱窗,波莉来到了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这里和以前一样忙碌,穿墨绿长袍的治疗师们用飞一般的速度奔走着。波莉走到柜台前,对接待的巫师说:“您好,波莉·安德森,来看望白鹤。”
“好的,白鹤小姐,在二楼生物伤害科的高级病房,沿着走廊走到底就是,那可是马尔福夫人特意安排的呢…”
波莉没有多说什么,她谢过对方,乘坐电梯来到二楼,推开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她看见一个女孩正闲闲地靠在窗边,抱着一本巨大的书正在阅读。
见到波莉,女孩从书本后抬起脸,她的脸色如常,看起来精神不错。
“你来啦,这件裙子真漂亮。”白鹤对好友笑着说。
“你看起来很舒服嘛,一个人享受高级病房。”波莉在床边坐下,将鲜花插进一旁的水晶瓶中,“给你带了天使蛋糕店的巧克力卷,本来想顺便去对角巷帮你买魔杖,但是想想还是让你亲自去比较好。”
白鹤接过巧克力卷,略显吃力地打开,波莉见状,忙动手帮她。
“解药的研发怎么样了?难道真的要后半辈子都靠喝魔药压制毒性吗?”
“这种蛇毒很难祛除,还有那颗宝石上也带着鲜为人知的剧毒,我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至少翻书什么的还不算难受。”白鹤说道。被纳吉尼咬伤还不算大事,毕竟这不是圣芒戈第一次处理同样的伤口,棘手的是马尔福佩剑上那颗绿宝石所携带的剧毒,那是一种非常古老,来自东方的奇毒,现在白鹤只能靠定期服用解毒魔药来压制毒性,而圣芒戈顶尖的治疗师队伍正在研究解药。
“是啊,多幸运,马尔福夫妇还给你搞这么一间病房来,他们对儿子还真是有求必应,我还以为至少会出现父子大吵一架,少爷叛逆离家出走这种剧情呢。”波莉揶揄地说。
“拜托,别说得这么俗套,我可是带他们儿子干了件大事,感谢我也是应该的。”白鹤哼了一声。
“不过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我是说你打算和德拉科正式交往吗?”
白鹤的神情稍显严肃,她说:“我也想过这件事,但是上周他来看我时,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提…”
“你知道马尔福家族的格言吗?他们非常看重血统纯洁,但没有布莱克家那样疯狂,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家人。”波莉说,“所以我想只要德拉科够坚定,卢修斯和纳西莎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就像你说的,你可是带他们儿子,甚至是带他们整个家族都干了件大事呢。”
“其实我觉得还没有到要见家长这个程度…”白鹤挠挠脸颊。
“他们那种老贵族,不会搞瞒着家长这一套啦,就算以后分手了,两家还是得假装友好,唉,真是复杂。”波莉摆摆手,老神在在地摇摇头,“我听说,当时马尔福夫妻俩赶到的时候德拉科正抱着你哭呢,真可惜我没见到,那可是德拉科·马尔福在哭诶!一般来说只有他让别人哭,没有别人让他哭的份吧!”
白鹤捻着书页,轻飘飘地说:“再不可一世的人也会有伤心的时候。”
午后送走了波莉,一只木头松鼠从窗外跳了进来。克莱克莱在阳光下抖了抖毛,爬上白鹤的手掌心。
“下午好,克莱克莱。”
“下午好,白鹤。”克莱克莱说,它今天看起来不太快活,望着白鹤,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嗯…是这样的,我想……我想现在战争结束了,魔法世界也开始回到正轨,你的手臂也能变回来了,日子好多了是吧,我——”克莱克莱搓着爪子,白鹤平静地看着它,“我想,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所以我想回闪耀湖去,看看我的家人。”
白鹤愣了愣,又舒开一个温柔的笑:“这是应该的,是我一直没想到这件事。”
“哦,没什么的,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来看我。”克莱克莱说。
白鹤驱动魔杖,一张蓝色手帕变作一只小口袋,袋嘴敞开,将床头柜上的坚果都吸了进去。
“这个给你,不过你要怎么回去呢?”白鹤说。
“我们木头松鼠有地道可以走。”克莱克莱接过小口袋,背在自己身上,“或许我留下来等你出院会更好一些…”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白鹤托起克莱克莱,在它的耳朵上吻了吻,“谢谢你,真的,我会去看你的。”
“那么,再见了,白鹤。”克莱克莱说,“我会帮你留意解药的事。”
“你真贴心,但不用太担忧,我一切都好,再见。”
三天后,白鹤出院,父母来接她回家。刚走到电梯口,就听见电梯“叮”地一声,闸门拉开,三个长得很像的人出现在面前。
卢修斯和纳西莎高傲地微仰着头,金色的长发梳得很整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德拉科站在他们前面,身形已经高过父母,脸色不再病态憔悴,只是依旧苍白。
“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卢修斯说。
德拉科递给白鹤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我父母和我是来邀请你暑假到马尔福庄园做客的,盒子里的项链是进入庄园的通行证。”
说完,他定定地看着白鹤:“最近我太忙,抽不出空过来,六月我要参加N.W.E.T考试,到时候见。”
“好了,德拉科,不要打扰白鹤小姐回家休养。”卢修斯说着,对白鹤父母微微颔首,他和纳西莎的脸色都不太自然,看得出来和麻瓜还有血统背叛者打交道让他们非常煎熬。
德拉科跟着父母转过身,又回头看了一眼,白鹤发现他的耳朵很红,而且进电梯的时候又有点同手同脚,
“六月见。”白鹤笑眯眯地说。
夏天来临,日不落帝国一片明媚,工业革命造起的蒸汽火车正沿着轨道奔跑,而在地下,银灰色的现代地铁呼啸着穿梭在城市之中,被摧毁的房屋已经重建完成,死者的墓碑上开出小花。微风吹过碧绿的原野,跨过墨水般的湖面,吹起黑色城堡塔尖的一面旗帜。那旗帜以深棕色为底,两根魔杖呈十字交叉划分出四格,每一格里都有一只动物,分别是红色的狮子,银色的蛇,黑獾和金鹰。
黄昏降临,钟楼低声祝祷,将远方的白云卷成姜黄色。
宽大的袍子扫过书本,一双纤细但并不瘦弱的胳膊抱起一本极为厚重的书,细长的魔杖只是轻轻一挥,羽毛笔颤颤巍巍地飘起来,在空中转了一转,随后乖乖躺进一旁的藏蓝色小口袋里。
霍格沃兹的变形课教授,白鹤,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她归纳好手中的书本,来到镜子前开始整理仪容。在镜子里,女巫的脸庞非常美丽,黑色的头发在脑后束成长辫子,鬓发梳得很整齐,碎发都被收在耳后,白皙的面颊上,停着两只翠绿的眼睛,淡色的嘴唇正微微笑着。
战争结束了,麦格就任霍格沃兹校长,白鹤在十九岁这一年正式成为变形课教授,魔药课还是由霍拉斯来教授,草药课教授也仍然是斯普劳特,不过听说她正打算找纳威当她的接班人,黑魔法防御术这门课仍在招聘教师,海格的小屋重建,他依然为霍格沃兹保管钥匙,看守猎场,同时上神奇动物保护课。
战后,霍格沃兹没有停办,魔法部也认为教育不能断,因此N.W.E.T考试如期举办,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
白鹤走出办公室,沐浴着黄昏西晒的暖光,走过巨怪教傻巴拿巴跳芭蕾舞的长廊,走过大礼堂下的橡木门,走过宽阔的飞行课草场,来到了魁地奇训练球场。
“考得怎么样?”她在一个人影身边停住脚步,开口询问。那人身上穿着霍格沃兹的校服袍子,银绿色的院徽缝制在胸前,他修剪了头发,此刻额发不再遮着眉眼,而是像一二年级时向后梳,只有几根别扭的金色发丝垂落在额前。
“还不错,我没选太多课程。”德拉科说。
“七月份就能收到证书,希望你能有个好成绩,不过对你来说,成绩其实无所谓。”白鹤点点头,两人并肩走上看台,眺望着对立着的六个巨型铁环。
“没有不参加考试的道理,马尔福家族看重教育。”德拉科说,“对了,之前说的来庄园的事,你——”
“我会来的,在我去法国前。”白鹤说。
德拉科转过头,皱眉看着她:“什么意思?你要去法国?”
“是的,我昨天刚接到消息,要去法国参加一个世界变形术学术讲座。”白鹤点点头,“在七月三十日。”
“去多久?”
“一星期就能回来,不过我想在法国多玩几天,之后还要回中国看望我的祖父母。”白鹤说。
德拉科“哦”了一声,他的视线转回山谷里的夕阳,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我想到东方的阿凡森林去一趟。”
这次轮到白鹤震惊:“什么?那里很危险,你才刚从学校毕业,想环游世界可以先挑几个好玩的地方……”
“少瞧不起人,要不是你身上的毒太难解,圣芒戈的治疗师根本没什么手段能研究出解药,我才不会冒险跑去那种地方…”德拉科的脸色微红。
白鹤看着他的侧脸,在着金黄色的光线下,他的眉眼被涂抹得格外艳丽,又神采飞扬。
“你的家人都同意吗?德拉科,不要为我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服用解毒魔药很有效,你——”
“解毒魔药一周要喝三次,一年下来你的身体就会越来越差,你如果想留下来多教几年书,就别阻止我。”德拉科打断了白鹤的话,“我拿到N.W.E.T证书就出发,你…能不能早几天到庄园来。”
白鹤垂下眼睛,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好,我会早些过去的。”
“来之前记得给我写信。”
“遵命,魔药王子。”
“别那样叫我!”
“你之前自己取的。”
“我早忘记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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