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部在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纯血统治的荣光。然而事实是,纯血巫师的数量早已不如往昔,混血与麻瓜出身的巫师在数量上渐渐占据了主流。
魔法部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现实:如果继续顽固地排斥他们,整个行政体系都可能因人手短缺而陷入瘫痪;但若是给予他们过多权力,又会被视为背叛了“魔法界真正的血脉”。
这种矛盾几乎写在了每一个纯血官员的脸上。
副部长塞拉斯·克劳尔便是其中最顽固的一位——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纯血保守派,言行皆冷峻尖锐,大部分时候看起来比部长法里斯·斯帕文要强硬得多。
然而真正了解斯帕文的人都知道,这位老部长只是在精于政治的老练掩饰下,披着一层亲民温和的外壳。他善于用啰嗦、模糊与玩笑话制造亲近感,使得不少民众都忘了——他其实是保守派的中间力量。
在这样一个制度内部充满裂痕的年代,魔法部像一座华丽却暗中漏水的大坝,表面坚固,实则暗流汹涌。它不能太强硬,否则会激起新兴阶层的反弹;却也不敢太软弱,否则就会被纯血世家视为叛徒。
这是一个无人信任任何人的时代,而信任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在这种背景下,一个计划悄然成形:他们需要一个“象征”,一个混血或麻瓜出身的年轻巫师,最好成绩优异、形象良好,能够高调地与保守派亲近,从而向外界传达“团结”与“开放”的假象,为愈发动荡不安的民众注入一剂温和的镇定剂。
对外,是亲民与改革的代言人;对内,不过是一枚经过精心挑选与包装的棋子。
霍格沃茨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当然是坚定的纯血保守派。对于这个计划,他并不十分看好,甚至私下嗤之以鼻。但若必须配合,他也不介意扮演一回“识大体”的政治盟友——毕竟,他早就想好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克莱尔·斯托克斯,几乎天生就是这个角色的化身。
她外表出众、举止得体,看起来温顺有礼——好吧,她曾对自己无礼,但他相信,经过适当的“调教”,她会变得更加乖巧。
她出身麻瓜贵族家庭,拥有一个足以引发话题的姓氏;在霍格沃茨表现出色,深得教授们的赏识,甚至有着成功改良魔药的经历。
她与斯莱特林关系密切,这在布莱克看来是意外之喜——意味着她理解纯血世界的规则,也意味着她更容易被控制。
她的外表更是加分项——不管是在宴会、报纸还是拍摄宣传照中,她都能成为毫无争议的视觉焦点。
她身上恰好具备“平民性”与“贵族感”的双重气质,既能打动大众,也足以赢得老派纯血的勉强接纳。
对布莱克来说,这几乎是一次双赢:斯托克斯小姐得到名声与地位,魔法部得到一件“精致的展品”。
他从未设想过她会拒绝这样的机会——一个足以洗刷出身、被纯血世界部分接纳的机会。
他们的会面并未安排在校长办公室,而是在外侧那间备用会客室里进行。
布莱克校长简要地陈述了他的计划与要求,全程神情冷峻,语速平稳,一如既往地自以为掌控全局。
他强忍着不去批评眼前这女孩无礼的模样。看看她的样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甚至没穿校服。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他终于说完,“明天随我去一趟魔法部,在复活节之前把大致事项敲定一下。后天会安排《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参访,到时你要露个面。”
他皱起眉头,目光像刀一样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好好收拾打扮,穿着要得体。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冈特,问萨鲁也行,总之别像今天这样衣冠不整,毫无仪态。”
“抱歉,布莱克教授,”克莱尔终于找到空隙插话,“我恐怕得拒绝您的提议。”
从克莱尔被叫来那一刻起,布莱克几乎就没有停下过,一直喋喋不休地陈述他那套安排。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克莱尔都没有丝毫动心。
什么所谓的“学生代表”、“魔法界新希望”——她毫无兴趣。
她一向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更不用说,她察觉到这背后隐含的政治操控。
她只想待在一个单纯的环境里,学习和研究。成名、登报、获得所谓的“认可”对她来说不过是累赘——麻烦而浪费时间。
可是,克莱尔的拒绝被曲解了。
布莱克抬起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原来如此。”布莱克语气一顿,声音低沉,带着锋利的讽刺,“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嘴上说着拒绝,心里却在盘算能换来多少好处。”
他倚回椅背,语调更冷:“说吧,你要什么?别兜圈子。我最厌烦耍花样的人。”
克莱尔的神情丝毫未变,语气甚至更加平静了:“我不是在谈条件,布莱克教授,我是在说——我不原意去,也不会去。”
布莱克愣了一下,这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是真的在拒绝他。
空气骤然沉寂下来。
那一刻,他脸上是罕见的迟钝与错愕,继而是受到羞辱后的愤怒。
布莱克沉默了一瞬,缓缓起身,语气低而冰冷,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毒液。
“真是让我失望,斯托克斯小姐。我本以为你出身卑贱却好歹脑子灵光,没想到你竟愚蠢至此。”
他缓缓踱步绕过桌子,目光紧盯着她,像在审视一件品相低劣却自视甚高的残次品。
“也许你是真的以为,自己有靠山了——”他说出两个名字:
“塞巴斯蒂安·萨鲁?奥米尼斯·冈特?”
克莱尔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布莱克立刻捕捉到了。
“你觉得他们对你感兴趣?喜欢你?别傻了,斯托克斯小姐——他们不过是在消遣你,玩弄你。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总是发生在有点姿色却血统不纯的女巫身上——”
他步步逼近,像鹰隼俯冲一只濒死的猎物。
“结果往往……都不太好。”
克莱尔低着头,面无表情,连自己指甲陷进掌心都没感觉到,脑海中闪过地穴里发生的一切......
他得到了她,然后抛下了她......
布莱克嗅到了痛苦的气味,语气变得更加残酷。
“你不会真以为,在他们眼里你是平等的吧?不会以为,他们之中真的有人会娶你吧?”
他这么说着眼中浮现出**裸的轻蔑与厌恶。
“你父母是麻瓜,对吧?真正的——麻瓜,连一点魔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娶了你,就等于和麻瓜结亲了。天大的笑话!对一个纯血家族来说,简直是……耻辱。”
克莱尔依旧没有抬头。她的耳边开始轰鸣,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在理智与情绪之间断裂、崩塌,古代魔法像热浪一样从脊椎往上涌,层层涌向四肢,涌向指尖。
布莱克毫无察觉,依旧在毒蛇般低语:
“你身上流的不是魔法的血,而是麻瓜的血——混杂的、稀薄的、沾着尘土的,来自你父母那副可笑身体里的劣质血液。”
他正要继续开口,却敏锐地停住了。
会议桌上的水杯,无声裂开了一道缝。
紧接着,是笔筒、魔法灯座、墙角的石砖——表面开始龟裂,像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克莱尔周身扩散,渗入整间屋子。
布莱克皱眉,抽出魔杖,却感到掌心一凉——周围的温度正在骤降,空气震颤。
“那么,”克莱尔缓缓抬起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让我来看看——你口中高贵的血统,又有怎样强大的力量吧!”
轰——!
窗户玻璃在一瞬间化为粉末,整个会议室的砖石地面开始隆起、滑动、转向,每一块岩石都像活了过来,顺从某种高于魔咒的召唤。
墙壁正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活跃的结构流动:通往走廊的石门自己裂开,天花板的雕饰像水银一样滑落,重新拼组为新的形态。
远处的盔甲骑士发出低沉的咔哒声,转过头,看向屋内。墙角沉睡的石像眼睛发出微光,一具具缓慢站起,朝布莱克的方向靠拢。
布莱克惊恐地后退,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
“不可能……不可能!这里是霍格沃茨!我才是校长!”
可城堡并未回应他,它在回应另一个意志。
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学生的魔法暴动,也不是咒语失控。这是城堡本身在移动、在重塑、在臣服。
他浑身发冷。
霍格沃茨由四位创始人用古代魔法共同建造,其核心结构与常规魔法格格不入,这么多年只有历任校长能够部分掌控。而现在,它竟像一头沉睡千年的古兽,在这女孩的怒火下苏醒。
尖锐的石刺从地面一寸寸升起,石像守卫抽出巨斧,皮甲骑士拔出巨剑,冰冷无声地踏入厅中,踏步声如鼓点压向布莱克的胸膛。
而站在这漩涡中心的克莱尔一动不动,脸上仍带着微笑。
布莱克挥杖猛攻,试图用爆炸咒和切割咒清除那些不断逼近的石像与飞速崩解重组的地砖。火光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石屑四溅,魔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急促而混乱的痕迹。
他试图拉开距离,却被一块突起的地砖绊住,踉跄地跌退一步。咒语打偏,衣袍被撕裂,侧脸被飞石划破,一道鲜明的血痕沿着颧骨淌下。
他喘着气,握杖的手微微发抖,却强撑着不肯后退一步。
克莱尔注视着他,眼中平静无波,“你看,你的血不一样是红色的吗?”
……
菲戈教授万万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克莱尔,竟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他是被紧急召唤到副校长办公室的。韦斯莱教授、赫卡特教授和夏普教授都已在场,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赫卡特教授正检查着克莱尔的魔杖。韦斯莱教授则满眼复杂,夹杂着惊讶与痛惜。
克莱尔拿过夏普教授手里的魔药,毫不犹豫一口喝了下去。夏普教授脸上甚至是错愕的。
那是吐真剂?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为什么在霍格沃茨?她不是还在请假,应该在家里吗?她怎么会打伤校长、让布莱克进了医疗翼?那绝对不该是她会做的事。
听到事件的大致经过,菲戈一言不发,指节紧扣,胸口闷痛。
是他做错了吗?他是不是不该将她带入这个世界?如果她从未踏足魔法世界,是不是就不会遇到一系列的危险,遭遇这些偏见与伤害?
他曾亲自向斯托克斯一家承诺——向她的母亲玛格丽特女士承诺——她会在霍格沃茨受到尊重与保护,会拥有与其他巫师一样的未来。他自认为能看护好她,结果却……
“如果你还想继续在这里念书,”他压下心口的哽咽,语气低沉而笃定,“我不会让他把你开除,我会挡在你前面......”
“但如果你不想念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他的声音已不像教授,而更像一位父亲——笨拙、伤心,却满怀爱意地试图把受伤的孩子护在身后。
三位教授不约而同地离开了办公室,夏普一出门,便率先开口,语气冷硬、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怒:“我坚决反对开除她!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一个孩子遭受那样的侮辱,反应再激烈也情有可原。如果要追究责任,首先该被问责的,是布莱克本人。”
“我认同你的话,布莱克的行为是耻辱的。”赫卡特教授站在走廊拐角,久久沉默,神情复杂而深沉。
“不过我更在意的是……那孩子引发了霍格沃茨城堡的共鸣。这可不是一句天赋就能解释的清楚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学生甚至哪个没有权限的教授能让石像骑士自动起身……我们不能忽视这意味着什么。”
韦斯莱教授神色凝重,眉宇间写满痛惜与焦虑。
“不论如何,我会尽我所能的说服布莱克教授。”她的语气平和而坚定,“霍格沃茨本就不该被政治化,更不该让一个孩子为大人的愚昧与傲慢承担后果。”
她顿了顿又补充:“她会被临时安置在我的副校长办公室,确保她不受打扰、不再受刺激,并由级长卡特琳娜·霍普和纳茜·奥奈伊轮值陪伴。”
说到最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从未想过,霍格沃茨会让一个孩子受这样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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