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过是离开霍格沃茨半天，克莱尔就出事了——而且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现在怎么样？你为什么没给我写信？”他在寝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步伐急促得像一头困兽，仿佛稍不留神就会失控。

他处理完外头的事情，马不停蹄赶回学校， 一踏进休息室，就听说克莱尔把校长打进了医疗翼。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奥米尼斯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他昨晚根本没睡好，大清早又被级长克罗维尔叫醒。

梅林在上！

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奥米尼斯一时间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更惊讶，还是更后怕。

霍格沃茨建校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学生挑战校长的事件——更别说她居然打赢了。

他试图去拼凑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克洛维尔知道得也不多，只说她被“软性关押”在副校长办公室，由女级长轮流陪护。

“所以她现在就被关在那里？不行，我要去见她。她的情况肯定不好，会不会又受伤了？伤口有没有裂开？”

塞巴斯蒂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冲出门去，被奥米尼斯死死拽住了手臂。

“冷静，塞巴斯蒂安。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

“我已经问过值夜回来的奥奈伊了，我向你保证，她没事。真正有事的是布莱克！”

说到这，他却皱紧了眉头——正因为受伤的是布莱克本人，才让整件事变得格外麻烦。

攻击校长并致其受伤，足以成为退学，甚至受到魔法部处分的理由。对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孩来说，这样的罪名只会被放大十倍。

奥米尼斯第一时间便写信给了父亲，请求他出面相助。尽管他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父亲一向对他与麻瓜出身的巫师走得太近颇有微词。

塞巴斯蒂安稍稍冷静了一会儿，随即眼中一亮，露出那种熟悉的“要搞事”的笑容。

“我有个主意。”他说。

“我拒绝。”奥米尼斯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道。

但这次根本来不及阻拦，塞巴斯蒂安已经风一样地冲出了寝室。

他直接冲向女生寝室，当然他不可能真的进去——变形楼梯让他吃过不少次亏了。他站在楼梯下，用魔咒放大声音，喊道：

“奥奈伊——奥奈伊！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我有急事！大事！天大的事！”

那声音震得整条走廊都在回响，挂画里的女巫皱眉说了句“粗鲁”换了个最远的画框待着，一旁的幽灵嫌弃的扭头飞走了。

追在后面的奥米尼斯开始习惯性地头痛，尤其是斯莱特林们纷纷赶来围观，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而与此同时，韦斯莱教授也正在应对一番难题。

今天一整天，有太多的学生与同事来拜访她了。

成为霍格沃茨教授的这么多年里，韦斯莱教授从未见过哪一位学生在犯错后，能引发如此大范围的动荡。

每节变形术课课后，几乎每个年级的学生都趁休息时间跑来敲门，不论是哪一个学院，甚至平时总是躲着她的侄子也跑来嚷嚷：“姑妈，她是我的朋友，这事肯定是布莱克的问题。您不能助纣为虐啊！”

不少腼腆的学生，甚至除了被点名回答问题，就没说过话的，也鼓起勇气来找她，“韦斯莱教授，学姐人很好的，她老是帮助我们，您不能开除她呀！”

更让她惊讶的是——不少斯莱特林的学生也来了，甚至包括布莱克校长的亲生儿子。他站在门口，坚定地说：“我会试着说服父亲，请您给她一个申诉的机会。”

城堡的管理员莫恩先生也隐晦的来探口风。

午餐时分，还未来得及进食的韦斯莱教授又被同事们纷纷拦住。

占卜课的欧奈教授满脸忧色，身后还跟着她的女儿，两人轮番发问，急切地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向沉默寡言的维拉教授也罕见地开口：“我已通知威尔金教授，他表示如果布莱克教授一定要做出不够理智的决定，他一定会亲自赶来霍格沃茨阻止。”

加里克教授则轻声闲谈克莱尔平日的表现：“她是个温柔又聪明的姑娘，总是力所能及地帮助身边的同学，有时还会来我的温室里帮忙。”

罗南教授也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嘛，冲动一点在所难免。若她知道错了，就该给她机会改正。我们不能用成年人的标准来要求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

韦斯莱教授听着这些言语，心头百感交集。

这场风波，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一种深刻而温暖的力量——不是出于利益，也非因血统，而是最纯粹的团结与守护。

他们只是不愿失去自己的朋友，不愿失去自己的学生。

韦斯莱教授明白，在这件事情上，她绝不能退让。

而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退让。

……

“完全照着课本来——搅拌次数、配料处理、温度控制都一致，可熬出来的魔药不同人的差异还是很大。”霍普语气认真，“这正是我写这篇论文的出发点。”

克莱尔轻轻点头，“我同意。每个人的魔力都存在细微差别，有些人把这称作‘魔法体质’。比如相同的配方，有的人只需搅拌五圈半，有的人则得搅拌七圈。这个差异只能靠个人去体会，课本是教不来的。”

霍普详细讲述了自己的实验计划，并由衷感谢克莱尔提出的“控制变量”方法——那的确是一种极为有效的研究思路。

“听起来是一篇非常有趣的论文。”克莱尔微笑道，“等你完成后，我能有幸借阅吗？”

“当然可以。”霍普点点头。

她瞥了眼办公室墙上的钟，已经很晚了，自己的值守时间已到。门外隐约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很可能是奥奈伊在等她换班了。

起身前，她温声说道：“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在你这边。”她朝克莱尔眨了眨眼，转身打开了门。

奥奈伊果然站在门口，双手抱臂，一脸调侃：“魔药真有这么好聊？下次换个我能插得上话的主题吧，比如决斗。”

霍普笑着回应：“好啊，下次我们讨论决斗后该用哪种魔药止血。”

两人轻轻碰了下手指交接任务，霍普离开后，奥奈伊转身确认了门是否关好，随即挥杖施加了好几道咒语，锁门、禁音、屏蔽统统施展出来。

克莱尔微微皱眉，刚想开口，就被突如其来地抱了个满怀。“纳茜……？”她轻声惊呼，有些措手不及。

对方紧紧地抱着她，良久才松开，然后就开始——脱衣服，确切地说，是换衣服。

克莱尔移开了视线，因为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果然，塞巴斯蒂安已经变回了他自己的模样，“你看起来还不错。”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你真的吓死我了。我总是调侃你不喜欢布莱克，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把他送进医疗翼。”

他本以为自己这句玩笑能缓和气氛。

但克莱尔却一句话也没回。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塞巴斯蒂安这才意识到——她又不理他了。

“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复我，我都快担心死了。”他摸了摸克莱尔手链上的银扣。

“你总这样，就别怪我用摄神取念。”他有点烦躁地低声嘀咕，随即神情一顿，“巫师棋……？”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海量破碎而混乱的画面像洪水般猛地冲进他的脑海。

剧痛随之袭来，仿佛有无数尖锐的玻璃在他的意识里搅动、撕裂。他几乎立刻弯下腰去，死死抱住头，咬紧牙关才没有当场喊出声来。

他使劲扯着自己的头发，又恨不得把脑袋往地上撞——可就在这漫长得近乎无法忍受的几秒钟里，他终于知道了克莱尔为什么不理他。

她不是在生气，是在……心碎。

那一刻，比任何疼痛都更无法承受的，是她的感受。

塞巴斯蒂安连头痛都顾不得了。他扑上前，死死地抱住她，“我没有抛下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对不起……我昨天应该一直陪着你，我不该走。”

“可是你的头发被人泄露出去了——你不知道黑巫师拿到这种东西能做出什么事来，我怕你出事，才不得不离开。”

克莱尔用手捂住脸，她还是没办法面对他。

塞巴斯蒂安却明显感受到她不再抗拒了——她听进去了，他知道。

他轻轻地把她的额头按在自己胸膛上，“昨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幸福，我从没想过……会那么舒服——”

塞巴斯蒂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克莱尔一把捂住了嘴。

她抬头羞恼地瞪着他，眼角微红。

塞巴斯蒂安坏笑着舔了舔她的掌心。

果然，克莱尔“啊”了一声赶紧缩回手去，耳根都红透了。

“你不生气了，对吧？”他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声音黏得不像话，“我真的好想你呀！”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就想吻她，被她一把推开。

“这里是韦斯莱教授的办公室！你不许胡来！”她压低声音怒瞪他，“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塞巴斯蒂安被她推得一个踉跄，但依旧乐不可支地笑着，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无辜地说：“我的脸皮就在这里——你要亲一口确认一下吗？”

“塞巴斯蒂安·萨鲁！”

她咬着牙叫他的名字，脸热得简直可以把鸡蛋烫熟。

塞巴斯蒂安的胡闹确实让她轻松了些。可她心里清楚，那些根本的问题，并不会因此就消失。

克莱尔静静地开口：“我们确实爱着彼此，这一点我现在不会怀疑了。”

“只是……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们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合适。”

他微微皱眉，却没有打断。

“有些事，我真的没办法为了任何人去改变。”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坚定，“我不会彻底放弃试炼，也不会疏远我的朋友……”

“也许他们说得对，纯血和麻瓜出身的巫师之间，确实有一些无法忽视的迥异。不是你错了，也不是我错了……只是我们面对世界的方式太不一样了。”

塞巴斯蒂安嘴角扬起，眼睛亮得几乎有些可怕：“没错，我们彼此相爱。”

他总是这样——只听自己想听到的。

可当克莱尔看进他眼睛的那一刻，她忽然愣住了。

那里藏着的，不只是喜悦和深爱……还有某种深不见底的执念，粘滞、浓郁、像漩涡一样，无法挣脱。

她喃喃道：“所以......这段感情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都不是我能选择的，对吗？”

他笑得满不在乎，语气轻快，“因为我们不会结束，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

大清早，格蕾丝一边飞快地划拉着韦斯莱羊皮纸，一边气呼呼地抱怨：“我们明明在一天之内就收集到了367个声援签名，甚至连教授们——几乎所有教授都签了！现在说删就删，太不讲道理了！”

伊梅尔达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所以我才说，克莱尔做了我一直想干的事。”

奥奈伊立刻用眼神制止她。现在谁都不能提这件事，说一个词能扣十个学院分，现在学生们只能用眼神交流。

克洛维尔试图缓和气氛，柔声道：“结局算好的，留校察看总比退学强。大家的好意她肯定明白，但我们不能反而因此给她添麻烦，她现在情况不算好，很多权利都被限制了。”

确实如此。虽然克莱尔避免了最坏的结果，但也代价不小。她被禁止听课，白天必须留在菲戈教授的办公室接受看管，夜间出行则需有级长全程陪同。

霍格沃茨的所有壁炉对她关闭，甚至据说连霍格莫德的也一样。她也不能再乘坐飞天马车回家。为此，菲戈教授一度要找布莱克校长理论，被克莱尔拦下了。

布莱克更是坚决禁止韦斯莱教授通知克莱尔的父母。他坚持将此事列为校内机密，不得外传。在他眼中，与麻瓜沟通本身就是种身份上的堕落，他连想一想都觉得受到了玷污。

就在这时，格兰芬多长桌那头突然响起几声零散的掌声。那些掌声很快就被级长们制止，学生们只好默契地改用眼神表达支持——

克莱尔在韦斯莱教授身后走进礼堂，身边是级长霍普。

她默默走向自己在拉文克劳长桌的位子，刚一坐下，就立刻被同学院的朋友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远处，娜娜和帕比也隔着几张桌子朝她递去眼神，像是在确认她真的没事——又像是在说：“欢迎回来。”

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姗姗来迟。

奥米尼斯一路捏着眉心，脚步也比平时更加沉重，显然非常不安。他不停低声念叨：“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塞巴斯蒂安，这太不理智了。你知道后果的，有必要这样吗？”

“奥米尼斯，这是我的决定。求你了，别拦我。”

他们在斯莱特林长桌前排落座，塞巴斯蒂安一点都没碰面前的餐盘，目光灼灼地盯着礼堂前方那个金翼猫头鹰。那座镀金的仪式讲台，柱座雕刻繁复、华丽，是布莱克校长的最爱。

他的家养小精灵每天都会花好几个小时擦拭它，生怕哪一处不够光亮。

塞巴斯蒂安估摸着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便悄悄抽出魔杖，悄无声息地朝讲台方向施了一个混淆咒。当然，除了身边的奥米尼斯，没有人察觉他的动作。

“咳咳咳！能听得到吗？”一个熟悉又突兀的声音响彻整个礼堂，打破了原本的喧闹。

“我是塞巴斯蒂安·萨鲁，显而易见，我来自斯莱特林。”

所有人都愣住了，讲台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他就那么大大方方站在那个金翼猫头鹰前面。

学生们炸开了锅，教授们瞪大了眼睛。韦斯莱教授立刻试图上前阻止，结果她连声音都发不出，脚步怎么都走不到讲台上去。

而加里斯激动得险些跳上桌子，“塞巴斯蒂安！你是我的偶像！这整蛊太酷了！”

“嘿，韦斯莱。”塞巴斯蒂安看都没看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嫌弃，“别胡说，我可不是为了整蛊。”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拉文克劳长桌的那个人身上。

“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他的语气真挚而沉静，“我不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理你，更不该侮辱你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我想让你知道，也想让所有人知道：克莱尔·斯托克斯小姐，我，塞巴斯蒂安·萨鲁深深地爱着你！”

霎时间，大厅陷入了一瞬的寂静，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喝彩。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来，哨声、鼓掌声此起彼伏，连许多教授都不禁暗暗发笑，感慨青春。

就在夏普教授终于突破那层诡异的屏障、快步冲上讲台，一把将他拽下来的前一刻，塞巴斯蒂安还不忘补上一句：“当然，我不介意你打我。你想怎样都行——我很乐意。”

台下一片哄笑声。

奥米尼斯沉默地望着这一幕。

这就是他当初选择和塞巴斯蒂安做朋友的原因——他总是那么耀眼、大胆、时而冲动，却又真诚得让人无法责怪。

他永远敢去做那些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不计代价。

他们......真的很相配，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随后，塞巴斯蒂安“如愿以偿”地被留校察看。

从魔药办公室出来时，他再也藏不住嘴角的笑意——他知道，她就在附近。

果然，下一秒，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握住了他，两人的十指，悄然扣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