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掌纹

魁地奇世界杯那年,哈利跟着韦斯莱到达包厢,他在福吉的介绍下遇见卢修斯一家。有时候他不得不在背地里翻白眼才能遏制住自己在大人面前和德拉科呛嘴的冲动,他总是知道怎么保持安静,不耽误也不影响大人。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几乎立刻就偃旗息鼓了,因为一双大手搭在了卢修斯·马尔福的肩上。福吉的脸色立刻变了,哈利打赌比之前多了些谄媚。那是一个魁梧的男人,面颊凹陷,但不显得刻薄,他的气场会让你不自觉的变得恭敬,他轻飘飘打断了这段对话:“卢修斯、福吉,今天真是一场盛事,是不是?”

哈利立刻认出了这是路德维希的爸爸,西欧魔法部最高掌权人兼威森加摩高级理事安德烈·塞尔温,也是他教父的旧友——无论是在他背叛家族前还是背叛后。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开始庆幸自己出门前抓了头发,还穿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他期待的目光不自觉飘到安德烈身后。

路德维希和她哥哥站在一块,她哥哥和她的气质截然不同,个子高大,脸色苍白,那双蓝眼睛因为深刻的五官而变得有点阴鸷,他很英俊,穿着得体的黑西装,整个人有种不容否定的高贵感。路德则挽着他的胳膊,实际上哈利都要有点认不出她了。淡金色的鬈发被她披散在肩上,她微微抬着下巴,显得有点倨傲,她此刻正随意拨弄着耳垂上的珍珠,黑色的长丝绸长裙垂到洁白脚踝上一些,露出一双黑色尖头高跟鞋。塞尔温一家很好认,忽略他们胸前一模一样的族徽也是如此。

说实在的,哈利有点无法挪回视线,如果他们刚见面的时候是这样一个情形,他兴许不会愿意和路德维希做朋友。她和她那不苟言笑的哥哥随意附和着大人们的客套话,游刃有余得仿佛排练了无数遍。

“噢,哈利·波特?”安德烈略过韦斯莱,先和他打了个招呼。哈利知道塞尔温一家为小天狼星平反花了不少心思,于是也就按下心里那点对他明晃晃无视的不自在,赶紧和他问好:“您好,塞尔温先生。”

安德烈转移话题,路德维希才像获批挪开在卢修斯和福吉那边的视线一样,朝哈利看过去。他注意到她今天很美,也许还化了淡妆,整个人矜贵又典雅。

“哈利、路德还有小德拉科都在霍格沃茨,难说不是延续我们当年的缘分,对吗,卢修斯?”老塞尔温意有所指。

趁着他们聊天的间隙,路德维希悄悄冲他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哈利有些忍俊不禁,他刚还在想她高傲得就像一只小天鹅,下一秒她就对他挤眉弄眼,变成那个伏在魔法史书上对他抱怨的斯莱特林第一名了。

然而路德的哥哥察觉到他对他妹妹傻笑了。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立刻投来锐利的目光,上下审视了哈利好几眼,都快给他看毛了。

他们一家走到旁边去的时候,哈利注意到路德的哥哥弯腰低头和路德说了些什么,一番交流之后他摸了摸女孩的发顶,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哈利想。

他的十四岁生日,不仅收到了格兰芬多朋友们的礼物,还有一份印着塞尔温家族族徽的。她每次给他寄的生日礼物都很郑重,雪梨纸包完牛皮纸包,最后拿礼盒装好,再包上一层散发药感和薰衣草味的白色暗纹纸,最后烙上家族族徽。这种仪式感是他的朋友们都没有的,只有一个养尊处优的纯血贵族才乐意把时间花在繁复的包装上。哈利窃喜,且很受用,虽然他知道十有**是塞尔温家的家养小精灵包的。

她送他一条项链,皮绳穿着一个四方形四头尖锐的银制挂坠。在卡片上她写这是她爸爸今年在中国发现的某种法器,叫金刚杵,她取了一个用缩小咒为他做了这个项链,祝他平安。

他下意识在胸前摸了摸,上衣布料下的金刚杵散发着温热。

罗恩撇了撇嘴,没去管他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和路德维希的交往没告诉他身边任何人,他们在学校里几乎不说话,只书信交流,偶尔默契地在图书馆肩靠肩,也用纸条传递信息,所以,他们几乎是地下朋友。

知道的人只有小天狼星,他写信揶揄哈利是不是喜欢她。

他喜欢她吗?

哈利·波特没有喜欢人的经验,或者说,他没有爱人的能力。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十一岁世界翻了个面,赞美和贬低一起涌来,爱恨交加,他分不清感情纯粹与否,也怀疑自己有没有给予爱的能力。“喜欢一个女生”对他来说是空白,是青涩。

媚娃们齐刷刷上来表演的时候哈利还在思考这个棘手的问题。他好像不喜欢她,因为她总漠视马尔福对他们的恶意,她总是对所有人都和煦包括一些不怀好意的男生,她爸爸高傲看不上韦斯莱;他又好像喜欢她,因为她三年级陪伴他几乎所有霍格莫德日,她总在信里和他抱怨马尔福的幼稚,她为他担心,也会给他鼓励,她会来魁地奇比赛看他拿下金飞贼,也会偷偷潜进医疗翼对他流眼泪……

直到媚娃表演结束,他都三心二意地思考着这些问题,顺带把作出跳水姿势的罗恩拽了下来。

“我觉得塞尔温其实不比这些媚娃们差。”罗恩观察到他魂不守舍的表情,了然地开口,“你被她迷住了吧?”

“别乱说。”哈利赶紧否认,下意识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

“别紧张,这很正常。”罗恩一脸“兄弟我懂你”,然后转身问弗雷德,“弗雷德,你认识刚刚那个金发女孩吗?”

弗雷德把视线从赛场转过来,小矮妖们正在往下砸钱。他点点头,回答他们:“路德维希·塞尔温,她在霍格沃茨很有名,斯内普教授很难得的很喜欢她,她成绩很好,也没有斯莱特林那些坏脾气,说实在的,我知道不少高年级学生早就想认识她了。”

“你看!”罗恩又转回来,“你前几年太忙了,才会没注意到这位名人。现在被迷住也不晚,加油哈利,挫挫塞尔温的锐气。”

哈利唯恐他的声音太大,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慌忙地看了看周围,还好大家都沉浸在魁地奇的氛围里,只有乔治·韦斯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

“上个学期不少人邀请她去霍格莫德,你们知道的,约会,然后一起自习,然后接吻什么的,都是从霍格莫德开始。”乔治说。

“他们里谁都没成功!”弗雷德也凑上来。

他们俩显然从被扣下太妃糖的烦闷中缓了过来,扶着哈利的望远镜调转了一个方向,对准了那一片铂金的脑袋。哈利的眼前只有利落的侧脸,她有一双蓝到浓郁的眼睛,面对魁地奇,她兴致缺缺,靠在她哥哥的肩上,勾起一丝微笑。

“很美,是吧?你如果喜欢她倒也不奇怪。”乔治楼过他。

“也许今年我们可以考虑下注,看谁先拿下她——斯莱特林那个烦人精德拉科·马尔福呢,还是赫奇帕奇的塞德里克?”弗雷德拍拍他的头,又转回去,投入到魁地奇观赛当中了。

哈利·波特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成功邀请过路德维希。其实他和塞德里克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他经常在偷偷观察她的时候看到路德和他在黑湖边散步,抚摸巨鱿鱼浮动的触须。两个人确实登对,英俊高大的好好先生、矜贵典雅的小塞尔温。天呐,他酸溜溜地想,他都有点磕他俩了。

可是她每个霍格莫德日都会陪伴他。尽管她第二周就拿到了安德烈的批条,但她依然陪着他度过一个个周末,那是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时光。

“哈利·波特在看你。”卢卡斯·塞尔温抬了抬眼皮,用余光注意到那和别人方向都不同的金色望远镜。他用德语,和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孩耳语。

“不觉得我做得很好吗?哥哥。”女孩笑得像小猫一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毕竟我为什么会去霍格沃茨,原因不就是为了这一个青睐吗。”

卢卡斯沉默,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这个喜怒无常的妹妹。塞尔温家本家在德国,当初伏地魔招兵买马,首先要拿塞尔温家在德国立足,塞尔温家明确立场到几乎以命相抵,菲奥娜·塞尔温在那一场战役中牺牲,当时路德维希尚在襁褓。菲奥娜用生命催动血缘魔法,庇护塞尔温庄园不受任何食死徒靠近,塞尔温一脉得以延续,也向整个纯血届宣告了自己的立场。

安德烈·塞尔温失去妻子,路德维希和卢卡斯失去母亲。然而战后日子还要继续过,家族的荣耀必须延续,于是他们极尽全力虚与委蛇,靠权利和金钱交换利益,路德维希每次举起魔杖,施展古老的黑魔法时,她都会想起母亲。

她可以为了家族的利益在觥筹交错中扮演初生不谙世事的羊犊,也可以在面对比自己年长的巫师时举起魔杖施展更为强大的黑魔法。她的恨意渐渐变成她的力量,黑暗的藤蔓缠着她的脚踝一路往上,她走了一条和大难不死的男孩完全相反的道路。

为了至高无上的利益,他们不得不走上这条路,即是保护家族,也是延续荣誉。

“可是为什么?爸爸,为什么我不能留在德国?”十一岁的路德维希噙着眼泪,无力地拽着黑丝绒桌布。她坐在长桌最前面,左右无人,整张桌子只有她和安德烈。

“路德,你必须去霍格沃茨。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九月一号,等到哈利波特出现为止。你不能和纯血家族翻脸,五年级要当上级长,如果有必要,我会动用我的关系把你和哈利波特一起调成学生会主席。一切,都平衡好纯血和哈利波特,塞尔温家族无法承担再一次战争,我们必须要为自己争取到选择的权利。”安德烈沉着脸,宣布这个决定。

一年级,成为哈利波特第一个朋友。给他提供适量的关心,同时和德拉科做纯血阵营的“知己”。

二年级,给哈利波特写长信,绞尽脑汁扮演好一个爱倾诉的好友角色,西奥多在那一年借给她的魔药笔记,她都誊抄一份送给哈利。

三年级,得知他无法前往霍格莫德,她深呼吸,撕掉那张许可,佯装恼怒,在走近他的那几步里编织了一个完美的谎言。

十一岁,她想有自己交朋友的权利,然而她要代表纯血家族永远和骄傲的白孔雀们为伍;十二岁,她想有自己的空间,却在一次次学习到精疲力尽后用最烂漫的语气写给哈利的长信,假装他们是亲密无间的秘密笔友;十三岁,她的周末也变成任务之一,每次她望进他羞赧的绿色眼睛,她都想起自己拒绝他人时的感觉。

对不起,我不知道恋爱要从约会开始,先牵手再拥抱,你在塔楼或者地窖等我下课,我们在黑湖边漫步,在扫帚上看星星。我不知道什么关系的开始不是利益驱动,我不知道如果离开那些不纯的目的,哈利波特是否会成为我主动争取来的朋友。路德维希疲惫地想,运气好的话一切不会重蹈覆辙,她在纯血家族中找一个配得上塞尔温家的适龄男性嫁了,用联姻稳固纯血家族的血统;运气不好的话,凭着她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黑魔法传统世家塞尔温也许会得到白巫师阵营的庇佑,代价是她嫁给哈利,或者是别的谁。

思来想去都是身如浮萍任人宰割,所以她总是疲惫。

“路德,这是我们的使命。”卢卡斯的眼睛蒙上阴翳,这是他们血液里必须要负担的责任,为了偿还命运女神的馈赠。他伸出手盖在路德维希的眼睛上,压低了声音的德语和闭耳塞听咒一同响起,“命运不允许我们喘息,家族不会放过我们。哭吧,路德,在这个时刻没有人会在意我们。”

三位爱尔兰追球手紧挨在一起飞驰,特洛伊在中间,比马莱特和莫兰稍微靠前一点,三个人一起向保加利亚的队员逼近。接着,镜头上又闪出“波斯科夫战术”的字样,只见特洛伊带着鬼飞球假装往上冲去,引开保加利亚追球手伊万诺瓦,再把球扔给莫兰。保加利亚的击球手之一沃尔科夫用手里的短棒狠击飞来的游走球,把它击向莫兰那边;莫兰往下一缩,躲开游走球,扔出鬼飞球,在下面盘旋的莱弗斯基一把将球接住——

“特洛伊进球!”巴格曼的大嗓门吼道,全场一片欢呼喝彩,震得体育馆都在颤动,“10:0,爱尔兰队领先!”

在人声鼎沸中,卢卡斯的手心被路德维希的长睫毛轻轻搔动过,一阵奇异的感觉流过五脏六腑,和她滚烫湿热的眼泪一起流进某个地方,紧紧攥着他的心脏。

上半张脸在他的手心里无声控诉着痛苦,下半张脸居然还在微笑。生活还要继续,只有此刻,他们才是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龙。

哭吧,路德,不必再伪装了,他早就不在看你了。这些男孩大多浅薄,他们的眼神只会追着鬼飞球或者是金色飞贼。只有我们共享同一个阴谋,你的眼泪烙在我手心,路德,我开始迷信我的掌纹里有我们的命运。

卢卡斯闭上眼。

他们在黑魔标志出现前就敏锐地察觉到伏地魔归来的讯号,于是杯弓蛇影,献祭儿子的前途和女儿的婚姻。那晚在树林里躲避骚乱时,哈利害怕地注视着黑夜中的绿色骷髅,毒蛇吐信。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路德维希在哪里?

路德维希会害怕吗?

恐惧并不会让塞尔温家族盲目,一袭黑衣的三个人在自己的帐篷前就静静看着黑魔标记笼罩在天空中。安德烈拍了拍卢卡斯的肩,又深深地望了一眼女儿——那是一种饱含愧疚的眼神。路德维希轻松地想,爸爸,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要么带上面具,这会让母亲在九泉之下泣血;要么一同在折磨后死在塞尔温墓地,怎么不算一种负隅顽抗;要么就是我们正在走的这条路,你的儿子在德姆斯特朗学习黑魔法、攀附卡卡洛夫、赢得他的信任——你的女儿在霍格沃茨隐藏自己的所有感情,斡旋于纯血家族和救世主之间,等待你做出最后的选择,是食死徒、还是凤凰社,还是早早面对我们最后的归宿:死亡。

黑色的袍脚,到黑色的袖管,最后是黑色的尖头高跟鞋。三道幻影移形咒后,塞尔温一家回到了温暖的塞尔温庄园。

客厅的篝火劈波作响,安德烈重重地躺在沙发上,这座奢华的庄园还能庇护他们多久?路德维希轻轻地、缓慢地转着尾戒,染红那颗红宝石的,是她母亲的鲜血。

她想,她已经有自己的判断了。

一点点关于塞尔温家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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