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happiness)。
这是一个斯内普至今为止都没有想象过会用在自己身上的词,更不敢相信真的有资格拥有它。
然而,它好像真的要发生了。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就像是心底深信伏地魔已死,所有任务终于结束的宁静。
就像是近一个月以来,终于,桌上的文件都能在前一晚完成,无梦自然醒,餐桌上的咖啡浓淡温度都适中,加急出版的《炼金术士》中关于邓布利多复生魔药的介绍并没有添油加醋。还有,从早到现在,他都没有碰见过一个违规的学生,井井有条的日子。
又像是——在早餐时不经意间,看到她对朋友们莞尔的笑容。
她今天有点不一样,平时一直垂散的长发被绑成了高高的马尾。夏服衬衫被魔法烛火隐隐映出内衬背心的轮廓,再往上,是她柔白的后颈,还有一路散到耳根的玫瑰色。
他把注意力从那里挪开,转为追踪她手间的动作。她正孩子气地跟金妮争夺一盘黄油曲奇,翠绿的明眸里有十足的淘气。他静静地观察她鼓着嘴和他们打闹,那湿润的殷红立刻让他回想起昨晚的柔软,没过一阵,当时那种难以自控的冲动便再次涌现。
这分明是浅尝辄止带来的余波。他此时自觉意识到是他的内心在渴望着触碰。
这分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是贪恋,是索求,是不安,也是一种茫然的患得患失。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明明他最初并没有打算要回应她的感情,怎么今天的感觉却强烈到宛若不认得自己——这是拥有她之后带来的吗?让人如此惴惴不安?
“既然你还没有扣格兰芬多的分。看来,昨天进展顺利?”邓布利多适时开口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实。他搁下手里《预言家日报》的瞬间,就观察到身边人的心思早已不在手中的早餐上。
斯内普略微撇嘴,侧目斜向老巫师,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勺豌豆送到嘴里,装作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我不介意现在就去给波特和每个韦斯莱扣五分。”
邓布利多立即笑得更欢乐,回应道:“只给哈利和韦斯莱扣分吗?这是偏爱啊,西弗勒斯。”他喝下大半杯橙汁,眨了眨眼凑近说:“但是,我真为你感到开心。”
“哈利怎么了?”这时,布莱克那不比斯内普多多少温度的话语从长桌的另一头响起,他已完成早餐,正起身去准备早上的课。
“这不关你的事,布莱克。”斯内普连头都没有转,语气也如瞬间坠入寒风呼啸的深谷般阴冷。
“确实和哈利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什么值得浪费准备早课时间的事。”邓布利多摆了摆手,和蔼地对布莱克笑着,又催促般:“快去准备吧,西里斯。”
布莱克冷哼一声,不情愿地从教师席上离开。与此同时,更远处的斯拉格霍恩缓缓地放下餐具。他一脸苦相地站起身,一边用丝绸手帕擦拭嘴角,一边挪着庞大的身躯挤到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中间:“哎,西弗勒斯,跟你商量个事。”
……
今天的天气不好,魔法天空倒映出模糊不堪的光晕,仿佛是头顶漂浮的绵延无尽的雾。但格兰芬多长桌这边,蕾雅没有任何心情去看这层横在教师席前的幻美。因为从昨晚开始,自从赫敏、哈利、罗恩、金妮四个人在塔楼前目睹到蕾雅跟斯内普一起出现在校门口,她就不断被这群小狮子围着,追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还问她是不是战争期间就偷偷跟斯内普在一起了。
他们在公共休息室里吵吵嚷嚷着“大蝙蝠”、“老男人”、“恋爱”、“怎么可能”、“不是吧”、“快跟我说”之类的话直到深夜,几乎弄得整个格兰芬多都要知道她恋爱了。而且,在罗恩从大惊失色地喊着要洗眼睛的咆哮里恢复自我后,他便一口咬定就是看见了他们牵手,无论蕾雅如何辩解。这惹得金妮愈发好奇真正的情况,差点没让她回房间睡觉。
比这些更糟糕的是,自从斯内普昨天的指控被驳回后,今天一早的《预言家日报》头条就是他在审判会上起身自辩的照片。那身肃穆的黑袍和严肃的面容印在单色的报纸上,显得他凛冽冷傲,莫名有种成熟男人的英俊,也让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不去看。
说实话,她哪里想得到他们就这么正正好好地撞见她跟斯内普一起回来呢?最终,蕾雅只好保持一副无奈的缄默,心里暗想,就是再能保守秘密的人也难以抵挡这样的压力,要么——还是给他们来几发遗忘咒吧!作为校长的斯内普肯定不会因此而让她退学。
她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将报纸翻到背面,用手肘压住,随后咬了一口手里的黄油曲奇。
哦对了,还没跟拉文德说呢,之前没想过真的会跟斯内普在一起,所以随口答应的……她瞄见拉文德在长桌的另一边投来的探究暗示,急忙避免更多的对视。算了,现在够麻烦的了,再等等吧。
唯二的知情者赫敏和哈利默默注视着蕾雅的一举一动,两人微笑着交换一个悠长的眼神。而哈利旁边的金妮趁机探出手,没收了蕾雅正吃得欢快的黄油曲奇,调皮地朝罗恩眨了眨眼。
蕾雅低头啜饮一口温热的拿铁,刚要去继续拿曲奇,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块罗恩擦过手的脏布。她愣了愣,错愕地抬眸,旋即撞上金妮调皮而玩味的表情。
金妮晃了晃手里盛着黄油曲奇的瓷盘,略有挑衅地说:“说吧,蕾雅,你们俩昨晚到底干嘛去了?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你们乱说什么呢!”蕾雅努努嘴,探出身子去够,想收回吃到一半的小甜点,但金妮猛地把曲奇举得更高:“别想转移话题,我们都看到了。”
见金妮把那个小盘子拿得更远,蕾雅咬了咬唇,面色更无奈地潮红起来:“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得了吧,蕾雅。”罗恩一边大口嚼着烤面包,一边挑起眉毛打量蕾雅,嘟囔道:“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总不能跟我说,你昨天是跟斯内普去采魔药材料吧?这可说不通啊!”
“就是你说得那样。”蕾雅摸了摸快要沸腾起来的脸,决定放弃那盘曲奇,求救般瞟向正不做声喝着咖啡的赫敏。
“好啦,别捉弄她了,金妮。”赫敏捏了捏蕾雅的肩膀,充满同情地劝慰:“等下你把她欺负哭了,说不定……”
“斯内普就会来哄她——”金妮做了一个浑身哆嗦的动作,戏谑道:“梅林的胡子!光是想想,就花光我的勇气了。”
“别说了,我还想吃呢!”罗恩低呼一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夸张地挥了挥手里剩了半个的面包。
“赫敏!连你也这样!”蕾雅故作生气地瞪了赫敏一眼,毫不客气探手掐赫敏的腰,赫敏笑到几乎喘不过气。
“行了,不逗你了。”金妮笑眯眯地将曲奇推回蕾雅面前,“至少告诉我们,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金妮,她都这样了!看看她手上一直戴着的手环吧!”罗恩立马接过话,他手里忙着给面包涂上黄油,面颊上挂满恶作剧的意味说道:“伙计们,快告诉她,她这脸红得跟哈利盘里的苹果没有两样。”
哈利笑得差点吐出嘴里的苹果片。他摆了摆手,匆忙大口喝过红茶,拿起餐巾揩了揩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满脸认真地看向蕾雅,故意般重复了昨天在审判室里的话:“他又在看你。”
“什么?”蕾雅一惊,蓦地收回戳着赫敏的手指。她迅速调整了一下坐姿,拿起失而复得的曲奇,清了清嗓子:“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别闹啦,他要是过来扣分我们可就惨了。”
“哦?”罗恩忍不住又开口,“你这么一说,我倒想知道他是不是会只扣我们,而不扣你的分。”
“我得承认,这个提议不错。”哈利眼睛一转,似乎觉得发现了新大陆:“越说越弄得我也好想知道,罗恩,要不我们……”
两个男孩顽皮地对上眼色,相视一笑,愈加灿烂。
不过,还没等他们来得及进一步验证这个事,麦格教授不知何时站到了长桌旁。她双手叉腰,严厉而不可置信地扫视着众人:“各位,我理解你们因战争胜利而兴奋,但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你们难道忘了霍格沃茨的规矩吗?”她顿了顿,沉声继续说道,“还是你们真的想让斯内普校长亲自过来,让我们成为大战之后第一个被扣分的学院?”
蕾雅微微愣住,眼睛这才擦过麦格的身侧往教师席上望去。见斯内普正在跟斯拉格霍恩教授交谈着什么,似乎并未看到这边的动静。收回目光,她朝金妮和罗恩皱皱鼻子,然后转向麦格教授:“对不起,麦格教授。”
“是我不好,麦格教授。”金妮也跟着道歉。
麦格叹了口气,深绿色眼睛透出一点耐人寻味的神色。她看了蕾雅一眼,放缓声音:“好了,如果你们不想迟到,我建议现在就离开礼堂前往教室。我没记错的话,今天第一节是七年级的黑魔法防御课,对吧?”
确实是。
而且,这周接下来的黑魔法防御课都会是布莱克教授,因为接近满月了。卢平自战时受伤且战后忙于照顾小泰迪,身体状况始终未能完全恢复,这使得他的休息时间比以往多了许多。当然,布莱克的存在也让卢平可以彻底放心。
近一个月,因为唐克斯在魔法部忙得不可开交,卢平与小泰德便安心地住在霍格沃茨,这么做也方便了斯内普给他提供疗伤药和狼毒药剂。
这时,布莱克正不羁地倚靠在讲台上,身着一件暗红色的灯芯绒西装,随意地用魔杖指挥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哒哒哒的声响。他的的嗓音沙哑而有力,言语中流露出一种随性的骄傲:“别看我这样,我当时NEWTs可是拿了很高分的。当然,卢平教授也是。”
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复古的静谧感,搭配着此时细碎的云影和粉笔溅起的尘屑,让人不由地想到那些古典的英伦电影画面。
自从布莱克在霍格沃茨教授黑魔法防御课以来,旁听的学生数量明显增多,连一些低年级的学生也纷纷表示因为对战争的恐惧而选择来提前预习。无论是卢平还是布莱克,他们几乎从不拒绝任何学生的请求,教室因此渐渐地挤了越来越多的人,有几次甚至坐满侧柜和地板。
“上节课卢平教授讲到了1945年战争中使用的黑魔法,让我们先回顾一下这些魔法的种类和防御方法,这在考试中也是关键知识。”布莱克慵懒地写着板书,“等我们回顾完这些理论,我希望你们可以实际操作一下,看看如何防御它们。”他淡然一笑,用热情的灰色眼眸扫视着一张张期待而稚嫩的脸庞。
蕾雅抄完了那些古老巫术和诅咒术的板书,随即整理出1945年战争里使用过的黑魔法种类。她发现,与之前的战争相比,伏地魔和食死徒似乎更青睐索命咒,而实际上,黑魔法的种类远不止此,甚至可以说,他们所使用的魔法只是所有可能存在的冰山一角。
她侧了侧脑袋,慢悠悠地用手指抚平一页翻起的书角,还在思考这意味着什么,就被布莱克点到名字叫上台前。
“蕾雅,你先来,然后是赫敏。”布莱克把小黑板和讲台缓缓推到身后,态度温和而优雅,像是一种无法抗拒的邀请:“尝试防御我接下来施展的魔法,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
“好的,布莱克教授。”蕾雅迎着满室的期待热切,整理过衣服,拿起魔杖走上前。
可能是作为第一个演示的学生,布莱克在蕾雅身上的演练花了最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总觉得布莱克先生是在趁机试探她的实力。要不是有战争的经历,和斯内普不断对她的训练,她差点就要在课堂里受伤,有好几道隐形的束缚咒她几乎没能及时感知到。
“你做得很好。”布莱克微眨右眼,露出赞赏的神情。接着,他转向正暗暗做着心理准备的赫敏,“来吧,赫敏。”
尽管获得教授的认可,蕾雅仍对这些复杂的黑魔法感到心有余悸。直到吃午饭的时间,她还能感受到布莱克身上袭来的凌厉气场,耳畔还好像能听到那些魔咒的呼啸。
也许是布莱克家族里血脉的传承,也许是这位布莱克本身就很强大。他在阿兹卡班十二年的岁月显然未能削弱那些技能,太可怕了。同时,她又觉得,布莱克施展黑魔法的风格跟斯内普完全不同。斯内普一贯冷硬、镇静,善于洞察战场上的一沙一石,而布莱克天生带有另一种气势,是那种不顾一切激昂往前的凶蛮。
午饭的时分,教师席上没有斯内普的身影。天空变得阴霾,乌云压下,让白昼慢慢褪成了黑灰。雾蒙的空气中攒满了沉闷的水珠,走廊的高窗也被一层白茫茫的虚幻覆盖,再眺望不见远处禁林的轮廓。
随着日光的消散,温度也下降。蕾雅吃完了午饭,也还是没见到斯内普。她有些担心,便向他发了一个询问的讯息。
收到斯内普的回复后,她先回寝室抓起一件毛线背心套在夏服上。之后,她躲开午休的众人,穿过凝结成厚重的潮湿,来到地窖办公室门前。
外面正开始下起淅沥沥的雾雨,蕾雅轻轻带上门。映入眼帘的是被窗外雨帘笼罩的地窖办公室,室内昏暗而幽森的,显得眼前人身上的黑袍也变成一种寂寥的孤清。
这间意味着他们故事起点的办公室变得有些不同了。办公桌上散乱着一卷卷摊开的书籍和羊皮纸,除了能看出是斯拉格霍恩的私人物品外,还堆满一些临时搬来的杂物。
空气中还弥漫着狼毒花的气味,是斯内普正在熬狼毒药剂。听见关门的微响,这位男巫在坩埚台前回过身,顺手给门口施加一道锁咒,才抬眼望向她。
“午饭吃过了吗?”蕾雅抿了抿唇,眼睛聚焦在他如常冷色的面庞上,先开了口。
“嗯。”他平淡地回应,手上保持熬制魔药的动作,补充道:“让小精灵送来的。”
她为此而松一口气,心想他至少不会忙到忘记吃饭。她接着问:“斯拉格霍恩教授呢?”
斯内普低叹一声,让蕾雅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以拒人千里的语气婉转地避开话题。然而,他是平静柔和地解释:“他腰痛,圣芒戈医院建议他静卧一个月,所以他回家去了。”
“所以接下来一个月又能上到您的课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轻快地接过他的话,“我可期待!今天下午就是魔药课!”
“蕾雅。”斯内普眯着眼睛睨她,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眼里透出一点不满的光芒。
被他这么一喊,她这才突然反应起他们关系的变化。
本以为斯内普会更倾向于保持师生距离,但好像也并不是这样。
“过来。”他唤她,声音低沉。
蕾雅走到他的身侧,扯开一个笑容,呢喃道:“抱歉,我还没能相信昨天的事竟然是真的。”她紧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又说:“你不知道,从昨晚到现在他们都在调侃我。”
斯内普捻起一小把狼毒花粉末,洒在坩埚里,“我早上见到了,简直就是一场闹剧。相信我,要不是邓布利多拦着我,要不是你跟他们一个学院,我早就扣分了。”听着她被他引出的一串清脆笑声,他倒是不太在意那样耸耸肩,回答道:“不过,早晚大家都会知道。”他哽了哽喉咙,目光灼灼地紧盯她,轻柔地说:“等你毕业吧。”
“到那时,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唤你名字了,西弗勒斯。”血色在顷刻间粗莽地翻上她的脸颊,她慌忙转移话题:“那斯拉格霍恩教授休假了,你是不是又多了一件事要忙?”
“所以我需要你。”斯内普漠然地抬了抬手腕,示意她来接过正在作业的药剂。
“乐意为你效劳,先生。”蕾雅轻笑着颔首,系过围裙以后顺沿他的指间接住搅拌棍,取代斯内普负责已进入收尾阶段的魔药。
男人则在她的背后用魔杖整理着房间,享受着堆砌到混乱的无序一点一点被有序地收进柜中带来的微小满足感。
像无数个往常一样,他们忙着各自手上的事,都没有说话,也不急着说话,彼此的存在足以让对方感到安然。这是一种奇特的默契,他们明明昨天才确认过关系,却仿佛已经在一起很久,自然而然地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
雨越来越迅猛,湍急的回响荡漾在这个房间里,混杂着坩埚沸腾和整理纸页被翻动发出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雨柱重重地打在窗外的黑湖上,激起更多的烟雾,光线被吞没,水珠沿着窗柩的轮廓爬入,湿漉漉的一片。坩埚台边也被这种晦暗的水汽侵染,氤氲得让蕾雅忽而觉得她变成了一条鱼,身处黑湖之底。
她控制着坩埚周围的湿气,堪堪完成了药剂,就在熄掉坩埚火焰的时刻,一道刺目惊悚的亮白在被雨帘盖住的暗淡里骤然划过。她连忙放下魔杖捂住耳朵,下个瞬间,一声震天的轰鸣就猛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维持许久的沉寂。
伫立在她身后的斯内普理所当然地捕捉到她的一系列反应。他放下那卷读到一半的课程日志,沉默着踱到正缩着脖子等待下一次雷鸣的人儿旁,伸手将她从窗边拉开。
在磅礴如深海的水声里,那种早上的患得患失感再度兜头浇了他全身。这一刻,他好怕她在这铺天盖地的水雾里变成一条小鱼,顺着河水游走消失。于是,他下意识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抱住她。
他明知他不该在学校这么做,也知道就算他承认了爱意跟她在一起,他也该等到她毕业——但没有理由的,他选择了纵容自己,违背一向的原则。忤逆和背德产生的愧疚感让他感到生命力的顽强与鲜活。
又一次的雷声,如同千军万马怒号着踏过。蕾雅身体微微地僵硬了一下,斯内普也稍稍地紧了紧手臂。
“原来你害怕这些?”他低声地问,语调有点嘲讽,但是手掌已穿过她的发丝,安抚地搭在她的后颈,轻轻地摩擦着那细腻的肌肤。
“……我不怕的。”她在他带来的痒意中争辩,不愿承认实际上她害怕的事情有很多。
斯内普了然地轻哼一声,脑中清晰地回想起她见到蛇怪牙齿和巨怪标本的惊恐模样,继续不急不忙地追问:“那鬼怪呢?”看她紧咬着唇不作声,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尾慢悠悠地扫向她身后的高窗,轻描淡写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哦——”
话音未落,又一声雷鸣震撼天际,整个地窖办公室随之颤动。因为背对着窗户又被他按住,蕾雅没能见到提示雷鸣的闪电,那仿佛要撕裂世界的巨响让她本能地吓了一跳,在他怀里瑟缩起来。
他安静地抱着她,经过一段长时间,她平复了呼吸,按捺住心跳,继而以抗议的口吻回答半晌前的问题:“也,也不怕!”仿佛是在向他证明,她倔强地直视他。
他的黑眸在雨色中显得比平日还要深邃和阴翳,却似乎藏着一团柔和的暖火。他的臂膀是那么让人眷恋,他的触碰让她感受到了他的深情,而他衣服上熟悉的清苦药香更加令她沉醉。她感到一阵恍惚,最后的目光停留在他坚实的肩线上,渴望就这样被他拥着。他的一切都让她无法抗拒,也不愿离开。
斯内普笑了笑,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黑袍上的拳头,不再说话,因为他已经获得他想要的答案。
观察着她自以为完美的掩饰,他难以自抑地开始想,她这些年来在他面前到底藏了多少的秘密,她还有多少的事他是不曾察觉的。他以为他足够了解她的勇敢和她的温柔,但是——显然还有更多他想去了解的东西,他想看到更多,想要更多地拥有她。
这么想着,他用拇指抬起她的下巴。她的脸颊正映着玻璃上水流淌过的浅淡虚影,让他无法自拔地深陷。对上她困惑清澈的眼神,他缓缓低头,高挺的鼻尖擦过她的额角,如羽毛般的轻吻落到她的眼皮上。她还太年轻,不知道自己能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当然也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不将吻落在她的颈间。
“我真的不怕。”蕾雅感受着他大概是想让她安心下来的亲近,轻声强调了一遍。她大胆地抬手抚过他的脸,一路沿着刚刚用眼睛勾勒过的下颌线找到他藏在黑发里的耳垂,轻轻揉捏。
斯内普依然没有说话,在被雨冲刷到褪色的世界里,他只想再多一秒地感受她暖热的体温,想从她眼里探索到他未知的秘密,也想——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如果她将变成小鱼离开,那么他愿意化作追随她的暗流。
他确切地想到,心中随即涌起不可推开的暖意。
大概,这就是属于他的幸福吧。大概,幸福总是伴随着忐忑吧。
雨水没有持续太久,等渐渐减弱时,斯内普已完成办公室的整理,也大致备好下午的课程。随后,他耐心地向蕾雅详细讲解过考试的重点。等时间差不多,他从给她答疑的笔记里抬头:“走吧,午休要结束了。”
“嗯。”她随声应着,收好东西。斯内普也起身走到坩埚前,将蓝紫色的液体小心地灌进高脚杯,准备送给身体不适的卢平。
离开办公室后,两个人步入被烟雨锁住的走廊。水滴沿着拱券和砖墙流下,坠在地面上溅出一朵朵小花,远处的湖岸和禁林上方也漂浮着一团团缓慢移动的白雾。斯内普从这片迷蒙收回视线,毫无防备地捕捉到身边人仍残留星点红潮的耳廓,这成为雨天昏沉混沌里唯一的亮色。
蕾雅察觉到他的凝视,微微偏过脸来,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你喜欢下雨吗。”
斯内普一愣,很快压低声音答:“不喜欢。”
“真巧,我也不喜欢。”她干脆地说。
他不能再看她,迅速从那张美好的脸庞上移开,尽力回归到霍格沃茨校长的严肃身份中。
他们进入空旷的塔楼,彼此保持了一段距离。在大理石楼梯前,他们无声地告别,蕾雅转身回公共休息室取下午的课本,斯内普则继续前往卢平的卧室。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楼上的一个较高位置,有一个人倚靠石墙望着他们。他双臂收紧,在一片逐渐静默的雨声里敛住了眼色。
更新了更新了,人前他是雷厉风行的校长,人后他——
斯教又没忍住欺负她了hh,而且总觉得他要忍不住吃掉她了呢。(毕业后吧!)
写两个人的恋爱还是比我想象中有难度Orz。
二更订正:为避免战斗力产生争议,特此订正~[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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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确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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