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几个月里,莎乐美觉得自己甜美且充实的校园时光变成了某种必须斗智斗勇的禁闭游戏,西弗勒斯每天都会把她揪到自己的办公室读那些厚重老旧的书籍,甚至偶尔会占用自己天文学、占卜课或魔法史的课程时间。她当然试图抗议,但因西弗勒斯准确报出了自己每门课程的逃课次数而只得偃旗息鼓,好在那些书在她看来也算有趣,不然人迟早发疯。
对于这样的安排,比莎乐美更为不满的是辛西娅,因为她最喜欢占卜课,她想和sasha一起漫无目的地闲谈吉普赛人的占卜故事,而不是和其他无聊的人对着肮脏的茶叶渣或咖啡渍相顾无言、等到特里劳妮教授走进时再费劲脑汁地编出几个离奇的故事。
小孩子们的敌意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辛西娅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继续崇拜院长了。
说回莎乐美最近的日常生活,她每天要在西弗勒斯的办公室或私人储藏室待至少四个小时,或者跟在他身后来到黑湖边最僻静的角落进行实战练习。当然,她也给自己留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背着西弗勒斯捣鼓一些更危险的咒语,然后赶在宵禁的前一秒回到寝室。
人应该退化掉睡眠并以清醒剂为生,在壁炉前熬夜补作业时,莎乐美恨恨暗骂了一句。真该庆幸她的另一个室友拉花娜走出了失恋的阴影,不然她一定会伴随着她的哭声在每一个人的南瓜汁里投毒。
她现在极度怀疑西弗勒斯根本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想教她,他只是想用繁重的压力使她退缩。这么想着,她也就在下一次见到西弗勒斯的时候这样说了。
“我没有刁难你的意图,你不也总能很快掌握吗?莎乐美。”
“可我很累。”
“你不应该这么脆弱。”
“那你为什么想帮我?”
“把你放在我眼皮底下,你才不会继续整天胡作非为。”西弗勒斯冷哼一声,没有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说回你的课程,最近有什么想问我的?”
莎乐美眨眨眼睛,简单进行了回忆和总结,然后她用那种备受打击的神情告诉西弗勒斯自己的确遇到了一个不算严重的困难——迄今为止,她还无法使用守护神咒。这个结论让西弗勒斯倍感意外,他甚至收敛起一贯轻蔑又不耐烦的神色,微微皱着眉头看向莎乐美,他不知为何自己没有借此机会好好嘲笑她,嘲笑这个永远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他本应该这么做的,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羞辱她一番、打压她的嚣张气焰、用一连串的问句让她哑口无言;但或许他应该安慰她几句,如果她脑子中真的没有一些可以拿来使用的快乐记忆,那么她的一些荒唐行径似乎可以理解.......可他就这样静静站在她面前,预想中所有的话都稀里糊涂地混在一起,化作她曾经在研钵中轻轻敲击的混合着火山泥的黑盐。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教授。我只是没办法成功拼读这个词,我恨英文,我恨你们英国人。”
他这才惊觉自己又一次被她的巧言令色愚弄。也许是言语上争锋的次数太多,他甚至不会再因此暴跳如雷,只是依旧阴沉着脸,用那种毫无幽默感的语气干笑两声、警告莎乐美远离那些蠢货同学,他们已经让她变蠢了。
“我家里也不太用这个咒语,所以我真的很需要您读给我听。”这种该死的佯装天真的声音,“拜托啦,教授~“
西弗勒斯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自从他的守护神悄悄更改了形态、成为一只牝鹿,他就再也没有念出这个咒语的打算,哪怕只是说出它的发音。但眼前这个不省心的死孩子一定会纠缠个没完没了,一周上七个年级的魔药课本来就够烦的了,为什么要揽过这个烂摊子?她学不学黑魔法到底关自己什么事?就算捅娄子也有家里兜底,就算她也成为黑巫师……那她也不会跟着……就算……她知道怎么明哲保身……
“Expecto Patronum”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迅速念出这句,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甩了甩袍子转身就走。
“教授?”她不明所以,她当然不会知道,或假装是不经意。
西弗勒斯回头警告似地瞪了她一眼,不再和她说任何一句话,甚至在她想跟着他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将她推了出去,在她面前狠狠甩上门。
接下来的十几天,在外人眼中他们似乎又开始了冷战。教授的臭脸比黑湖中的乌贼还黑,波利尼亚克小姐倒是没有像上次那般突如其来得无比刻薄,但总有小道传闻她在地窖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门外等了20分钟还没人开门后竟然冲着门板踹了几脚,如果不是木材够好非得留下几个小坑。
就在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搭理西弗勒斯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关心起她学习的进度,好像之前的回避从未发生。她当然不吃这一套。
“我当然可以召唤出完整的守护神,但我想先看看你的。给我看看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糊弄你了。我也不在魔药课上捣乱了……”临近忙碌的学期末,她旁若无人地追在西弗勒斯屁股后面胡闹,裙摆随着她的步伐飘飘荡荡,像黑色蝙蝠后面飞着一只花蝴蝶。
实在被烦到了不行的地步,西弗勒斯一把将她拎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期待着此时此刻能有人突然给自己或给眼前的小混蛋施一道钻心咒以永久结束这该死的气氛。
“不要以为自己可以讨价还价,我是在验收你的成果。”
“可是如果我给你看了我那只漂亮的小动物却不知道你的守护神长什么样子,我会好奇到寝食难安的。”
“你最好适可而止,我没有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
然后气氛又僵持了下来,默契的咬死不松口的两个人都选择无视对方的存在,西弗勒斯继续熬着一些步骤繁杂的魔药,而莎乐美开始复习(或预习)魔法史考试的内容。直到莎乐美对着无聊的纸页昏昏欲睡才终于挥动魔杖召唤出一只蓝色光芒汇聚的孔雀。
“我能回寝室了吧?教授。”
西弗勒斯停止了对手中材料的切割,双手抱在胸前,语气中带着戏谑,“一只孔雀?倒是很符合你的个性。但是别急着回去睡觉,你的魔药课程论文似乎还没有提交给我。”
莎乐美诧异地瞪着西弗勒斯,几乎将“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天天揪着我在这里看这些破书我到底怎么会有时间写论文?”的愤怒摆在脸上。但西弗勒斯一向不为所动,他只是拉开抽屉递给她一瓶清醒剂——那层抽屉中满满当当的都是清醒剂——然后将羊皮纸和羽毛笔“贴心”地推到她面前,就继续头也不抬地投入魔药制作中。
很想骂人,真的很想骂人,怎么会有一位教授恶毒成这幅样子。莎乐美一边在心中腹诽一边奋笔疾书。但当她尽量快速完成后,还是早已过了宵禁的时间,她面无表情地将论文递给西弗勒斯,等待他想尽办法从中作梗。他却只是接过来扫了一眼又放到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很好,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分数,波利尼亚克小姐。”
更想骂人了,但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被暂时耗尽,于是她转身就走,打算绕过费尔奇的巡视偷偷溜回寝室。
“你又想夜游吗?小姑娘?”西弗勒斯的声音悠悠地从她身后传来,“难道你认为我默许你违反校规吗?”他指了指角落书架旁的一个绿色小沙发,扶手上还搭着一条散发着苦艾草气味的巨大的灰色羊绒薄毯。
莎乐美撇了撇嘴,走过去脱掉高跟鞋就躺了进去,半截小腿搭在扶手外,然后用毛毯紧紧裹住自己。之后她看向西弗勒斯,等着他赶紧把手中的工作结束然后离开办公室还给她一个美妙的梦境。然而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那些材料,然后按照顺序丢进坩埚中,咕嘟咕嘟的蒸汽随之晃晃悠悠地飘散,补充在生冷的空气之中。
莎乐美耐心耗尽,“您不回去睡觉吗?”
“很显然,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我也可以带你去找一间空教室。”
“不用,那还不如这里。”然后她很谨慎地在沙发周围施了一圈混淆视听。西弗勒斯嗤笑一声,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的坩埚上。
大约过了四或五个小时,莎乐美觉得自己在梦中被阴湿的空气冻醒,她揉揉眼睛,西弗勒斯的办公桌前依然闪动着莹莹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得很深很长。莎乐美光着脚悄悄走到他身边,见他神色疲惫但专注,显然彻夜未眠,窗外的天边已经隐隐闪动白线。很难得的一点点良心驱使她轻声问他难道总是这样熬夜吗?
他说,与你无关。用的是一种很不客气的态度。但这是迄今为止莎乐美第一次没有和他呛声,她甚至提出要帮他煮一壶咖啡,他看了看一旁空掉的两支清醒剂,表示这很没必要。两刻钟后他终于将坩埚中的紫蓝色粘稠液体倒入了一个茶色宽口瓶中,用橡木瓶塞封闭。然后他又看了看莎乐美的课表,让她旷掉上午的第一堂课,悄悄溜回寝室补觉。
“你教我黑魔法防御,却让我翘掉学校安排的防御课程?”
“你没必要跟着一个庸才学习,小姐。我会告诉奇洛教授你在我这里。”
“您会有这么好心?”
“不然你就滚去上课。”
“我才不要去。”莎乐美噘起小嘴转身就要走,在她的余光中,她看到了一只发光的牝鹿,但当她诧异地回头看向西弗勒斯时,他神色如常,好像一切只是她困到眼花的幻象。但她知道不是。
“别把我和其他食死徒混为一谈。”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楚。但是她有所预感,这只牝鹿很“不对劲”,这是一种强烈的直觉,毫无依据,但脉络清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