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后的城堡一切正常,返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帕金森对克莱曼汀说:“明天我跟雷克继续换班,你有一天的思考时间,晚上告诉我你的决定。”
克莱曼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特纳——维尔拉·特纳,她是你的搭档,现在你们换班,她会有意见吗?”
“你不用顾及她,她不敢有意见。”帕金森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之前巴蒂暗中捣鬼,维尔拉做了回帮凶,若非她是个女巫,卢修斯早就亲自收拾她了。”他想了想又说道:“当然,由你来教训她,那再合适不过了。你打算出手时,我可以给你一份她的资料,方便你对症下药。”
“教训的事,我也需要再考虑一下。”克莱曼汀回答着,心中却暗自纳罕。原来在斯莱特林,有仇必报锱铢必较是很正常的现象。
两人在公休室互道晚安,各回宿舍。克莱曼汀又写了会儿作业,看了会儿书,才洗漱睡觉。躺在床上入睡前,她回忆着帕金森的话,一个念头初步成型。
有帕金森的提醒,次日上课时,她着意在同班学生中搜寻了一遍,认出了亚戴尔·瑞格。这是个深棕短发肤色微暗的高个儿男生,看上去很有男子气概,不过现在被失意笼罩。他和克莱曼汀在一个魔药班里,其他学科的高级课程,她却没有见过他,想必整体成绩一般。斯莱特林的男女生对他的排斥很明显,同一学院的在课上素来喜欢坐在一起,可他的位子目前只能和格兰芬多以及赫奇帕奇相邻。
到了晚上,克莱曼汀再次提前一刻钟出现在公休室,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帕金森:“亚度尼斯,我接受你的帮助,但你们换班一事可以作罢,我跟雷古勒斯搭档就很好。”
“为什么?”帕金森不由愣住。
“你告诉我,我们搭档,主要是为了给提供掩护,可我看不出我们单独接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克莱曼汀将自己的考量复述出来:“一方面,既然整个学院都明白,我背后站着卢修斯,你和他也有私交,那么我和你相熟,便有充分的理由,任何流言蜚语都站不住脚;另一方面,你帮助我,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卢修斯知道,纳西莎也知道,误会尽早预防,你我都无后顾之忧,还有什么必要遮掩?”
“这倒也是!”帕金森摸着下巴答道:“我猜卢修斯要多此一举,不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而是瞧不上其他人的眼力劲,毕竟总有诸如维尔拉这种耍小聪明的人,觑到哪怕似是而非的机会,也要跳出来惹是生非。”
他稍作正色看向克莱曼汀:“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了?要是不改的话,我会尽快通知卢修斯,当然,最好你自己也给他去封信,或者等这周末去霍格莫德村,你们当面再谈一谈。你否定了他的安排——虽然只是一半——我这边没什么,对他却需要你好好安抚。”
克莱曼汀五分诧异五分试探地问:“在你印象中,卢修斯这么专/制?”她还清楚记得,他在她面前流露过对卢修斯的敬畏。
“专/制称不上,独断专行偶尔会有一些,不过也能理解,他独自一人掌控马尔福家族偌大产业,心智不坚定怎么行?”帕金森如是说着,忽然又一拍脑门:“哎!看我!跟你讲这些做什么?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他对你肯定比对其他人好说话!我也是瞎担心!”
“……哦。”克莱曼汀有些无言以对,因为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对内对外截然相反两张脸的人,更多地存在于人们的臆想中。双重标准无疑也有,但更适用于他人和自我之间。生活中最常见的还是一视同仁——一视同仁的谦逊温和,或一视同仁的自私冷漠,这即是所谓的性格。由此如果卢修斯揣着一副硬心肠,在她面前耳根子也不可能太软。而且就算他把心捧到她面前,她也未曾自负地认为那是一整颗。帕金森的安慰她照单全收,但她更看重他之前的提醒。她确实需要向卢修斯详细解释一番。
她主意一定,这件事暂时算是先单方画上一个句号。次日晚上是她最后一次巡检,和她汇合的已经变回雷古勒斯。她不确定他对她与帕金森之间的协约了解多少,见他表现得若无其事,丝毫没有好奇心打听,她索性也不主动提及。
十二月的霍格沃茨总会随着落雪沉寂下来,这周日的霍格莫德村旅行算是除了放圣诞节假离校以外唯一一次集体活动,因此可以预见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差不多会全员出动。周五晚上伊万斯来投宿,还邀请克莱曼汀到时候一起去猪头酒吧喝黄油啤酒。克莱曼汀固然已不惮在人前和她接触,但这次是真的不能应约,因为她当天整个下午都将和卢修斯在一起。
周六一早,猫头鹰送来了新一天的《预言家日报》。克莱曼汀在早餐后打开,先浏览关于审判的主体新闻,末了无声叹息着把报纸放下。从这周二到现在的发展一如帕金森所言,傲罗约翰逊的妹妹尽管在威森加摩上对梅林赌誓,保证自己没有对学生时代的旧怨耿耿于怀,也多次强调自己的兄长并非公私不分的人,但仍然没能说服在座的绝大多数的巫师,有社论甚至嘲讽她投机取巧,她信不信梅林还两说,撒谎自然算不了什么。
她出席作证之后,被告席上的三名傲罗中,有一个斯莱特林子侄的瑞格在表决前主动认罪,而在中场休息时和自家妹妹因为经济问题吵了一架的约翰逊也破罐子破摔地低了头。一旁的傲罗部办公室主任戈尔看得着急,正要寄希望于尚未表态的库克,谁料后者没太迟疑地就选择了少数服从多数。截止到昨天,审判在原告的绝对优势中落下帷幕,连首席魔法师邓布利多也无法阻止三名傲罗锒铛入狱的结果的宣布。唯一好在他们将被监/禁的地方是魔法部地牢,并非阿兹卡班,时间只有五年。大众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毕竟意外事故的责任三人均摊。
“哎……”同样读完新闻的伊万斯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学校里同学间打打闹闹还会贻害到毕业以后。我曾以为等我们长大了,工作了,再见就能一笑泯恩仇。”
“麻瓜中或许可以,但在魔法界很难。”克莱曼汀为她解释道:“全英国就霍格沃茨一所魔法学校,在加上巫师活动的范围有限,人员流动人际交往集中,因此几乎上学时什么关系,毕业后仍是什么关系,想靠时间和空间淡化矛盾并不现实。”
“克莱尔,你说——”伊万斯忽然想到:“西弗勒斯和波特、布莱克交恶多年,他们将来会不会重蹈报纸上这种覆辙?”
克莱曼汀毫不犹豫地回答:“可能性不小,而且大概会照着这个版本走。”她忍不住带出一点私心:“似乎听闻波特和布莱克有当傲罗的打算?反正西弗勒斯是不会选择这个职业的。将来他们再狭路相逢,就看波特和布莱克的心胸了。”
“他们也可能公报私仇?”伊万斯果然顺着她的话往下讲。
“我不清楚,只是推测。”克莱曼汀又改口推脱道:“我和他们的接触还不如你多。”刚才的话太像挑拨,她说完就后悔了。
伊万斯不禁变得忧心忡忡:“我不敢帮他们打包票不会,他们的过节实在太深了。”
“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不聊这个了,莉莉。”克莱曼汀翻出报纸中夹带的广告转移话题:“我们来看看蜂蜜公爵最近有什么打折活动,以及出了什么新品,我猜明天去霍格莫德的人会很多,我们提前计划一下,到时候先挑需要的,免得下手晚买不到。”
“对啊!是要提前计划!”伊万斯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快圣诞节了,正好趁这次机会买礼物!去年就是没提前准备,结果想买的都没买到,今年可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她朝克莱曼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幸亏有你提醒我!”
“我也得感谢你提醒我买礼物。”克莱曼汀把广告复制成双,召来两支羽毛笔和墨水笔:“给你一支——看中的先圈下来。”
“好哒!”伊万斯欢快地应和着。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先见之明。次日上午在蜂蜜公爵糖果店,她们捏着清单破开人群,用最短的时间拿到了选中的品种,才拎着提篮到处闲逛,避开人头攒动的货架。听到擦肩而过的女生抱怨发辫被人群挤外,或者属意的商品已经断货,她们不由得意地相视而笑。
午饭前两人在三条扫帚酒吧分开,克莱曼汀经壁炉直达金玫瑰酒吧,刚上二楼就被服务生认出,带进三楼一间光线相对充裕的隔间。
“来了,曼汀!”卢修斯站起身,帮克莱曼汀脱掉外套,并拉开座椅。
“久等了吗,修斯?”克莱曼汀顺着他的动作落座。
“当然没有。”卢修斯捧住她的脸,弯下腰,在红唇上落下一吻:“是刚刚好。”
如同映证他的话一样,他一直起身,就有服务生敲门进来,送上一壶热茶和两份菜单。克莱曼汀懒得自己选,就托付给卢修斯安排,自己则倒一杯热茶捧在手里,一边暖手一边润口。
酒足饭饱之后,克莱曼汀挽着卢修斯的胳膊,到对角巷尽头的田野间散步。卢修斯讲起接下来的安排:“一会儿我们回金玫瑰酒吧,下午茶就安排在房间里。五点的时候,在霍格莫德村外的墓地里有一场葬礼,你要不要参加?它应该不会持续太久,以致耽误返校的马车。”
“你还没说是谁的葬礼。”克莱曼汀问着,心中猜测隐现。
“还能是谁!”卢修斯在清冷的空气中呼出一口热气:“这再一入土为安,克丽丝多·里夫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才告一段落?还不算完结?”
“嗯,还有些后续工作。盖文暗中给我递过消息,其实从里夫夫人生病,我全权为她代理起,就有人匿名投稿,猜她之所以生病,是我做了手脚,以便最大可能地干涉审判。这么想的不只一两人,《预言家日报》有魔法部做后台,我不可能完全抹煞这种言论,只能先拜托盖文压下两周,等审判结束后再放出来,我也好逐一击破。”
“那,修斯——”克莱曼汀有些犹豫地问他:“这种言论,到底是对是错?”为避免误会,她先道了歉:“对不起,修斯,我不是故意怀疑你。我只是,只是想了解一下你接下来怎么应对。”
“别担心,亲爱的。”卢修斯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即便你跟那些人一样,怀疑里夫夫人生病的原因不单纯,我也不会觉得被冒犯。”他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因为,这是真的,只是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负责审判这一块儿。”
“那……是主上的安排?”
“理论上应该是。但具体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不只邓布利多明白。总之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我暂时先不向你透露,等着一场好戏登台吧。”
克莱曼汀默默点了点头,回想了下上辈子食死徒的累累恶行,不得不承认和那些比起来,阴谋诡计算手段温和了。
周日旅行本就为放松,克莱曼汀没再紧着这半天时间还做好学生,几个钟头便在聊天、亲热和午休中度过。葬礼开始前一刻钟,他们在领口别上小百合出发,由卢修斯带着她幻影移形。到霍格莫德村村口时,她回头望了望主街,发现有不少学生在往这个方向走。
“学生也有很多受邀?”克莱曼汀不解地问:“那是不是特意安排到今天?”
“按规矩来讲,以里夫的身份,适合出席她的葬礼的除了亲属朋友,就只有同辈的男巫女巫。因此日子是里夫夫人自己选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走得太冷清。”卢修斯答道:“斯莱特林学院三年级以上的学生,其他学院的部分学生,今早都收到了丧函,你未曾收到是因为我,葬礼是我安排人手部署的,我当面告诉你也一样。”
克莱曼汀没再说什么,正好他们已靠近人群,不断有人向卢修斯问候。她跟着他走到前排落座,一扭头发现邻座是纳西莎。
“日安,克莱曼汀!”纳西莎主动同克莱曼汀打招呼,继而越过她向卢修斯颔首致意。
“日安,纳西莎!”克莱曼汀礼节一到就收回目光,因为纳西莎的另一侧是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对方审视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贝拉也来了?”卢修斯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杖蛇头。
“你很意外?”克莱曼汀小声询问:“她不该来吗?”
“以布莱克家族的身份地位,到场一人已经是极给面子,贝拉向来不耐俗务,眼中只有主上亲自下达的指派,我确实没料到她会’纡尊降贵’地出席这次葬礼。”
“你怎么想?”
“只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to have ulterior motive)了。”
十二月的夜幕降得很早,场地四周已经燃起照明的火把,到场的众人在晃动的光影中低声交谈,直到五点整的报时钟声遥遥传来,六名男巫扛着棺材出现在宾客身后,在一片肃穆中将它放进挖好的土坑中。
一阵细微的哭声率先打破宁静,克莱曼汀抬头望去,发现竟是一个体型臃肿的女巫,并且包裹得极为严实,由一名医护人员搀扶着。若不参考她现在的位置,以及她泄露的真情实感,克莱曼汀几乎不敢相信她正是半个月前报纸上那位骨肉匀停的里夫夫人。
什么病会让人急速发胖?魔法疾病几乎没有,麻瓜的病种却有不少。就着昏暗的火光,克莱曼汀捕捉到她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边缘的溃烂,心中升起极为不安的预感。
一阵骚动打断了她的思考。本来已经集聚到墓穴周边的人群让开一条路,一个瘦高的人影落地无声地缓步走来。风吹起他身上轻薄的黑色衣袍,让人有种他是御风而来的错觉。
卢修斯微微一愣,视线滑过贝拉特里克斯,随即便反应过来,暗示性地捏了捏克莱曼汀的手,然后跨步而出:“主上!”
他正要托住来人的袖子亲吻行礼,却被对方手抬手一摆止住动作:“不必了,卢修斯,我只是恰好路过,就过来看看,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他的话也让贝拉特里克斯不甘地停在原地。
“感谢、感谢主上的到来!”里夫夫人哽咽地道谢:“克丽要是知道了,那该有多开心——”
“她的感受,不如你亲自问她。”黑魔王悠然答道。
本就因他的出现消声一片的葬礼更加安静,人们纷纷用惊疑不定的眼神彼此对视交流,却皆是不解其意,只能迷惘地摇头。
还是里夫夫人最有资格提问:“主上,您的意思是?”
黑魔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再见见你的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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